我定了定神。
擺在靈堂的遺像是一面長方形鏡子。
我又扭頭看了看我們身後,的确沒有人,那靈堂的鏡子裏,還反射出我和苗倩倩的樣子,我們兩個人中間,有個老太太在笑。
就像是三人同框照片。
“三人合影?”苗倩倩頓時吸了一口涼氣,“怪吓人的啊。”
我們又仔細瞧了一下。
發現那鏡子裏的老太太,雖然有人影,卻不會動。
我走過去。
這才發現這鏡子裏,似乎鏡子背面的銀紙上,有一張特殊處理的照片。
“唉?鏡子背面的鍍銀面上,原來弄了一張照片?這不吓人嗎。”苗倩倩想了想,說和小藝之前的那個腸子鏡子惡鬼一個樣子。
鏡子的原理,其實是透明玻璃,背後渡着一層薄薄的鋁。
這是在鋁上留了一個特殊的相片。
“好奇怪啊?”苗倩倩說:“這種手藝,是可以吓人的嘛。”
我點點頭,是邪門,哪有給靈堂那麽弄的?這不是不尊重死者嗎?
我們在靈堂還沒有來得及研究,院子裏的一個大嬸走過來問我們:唉,你們是誰啊?
我一呆,連忙說:您好,我們是老太太的朋友,聽說老太太死了,特地來吊唁的,沒成想被這個遺像給吓了一跳。
“來吊唁的啊?”
那大嬸也沒有多疑,有些悲苦起來說:唉,張老太是個大好人啊,我們小區裏,什麽事情她都熱心腸的幫助我們,這鏡子,是老太太自己做的……她那天早上做了一面鏡子,說死後給自己當遺像,這是他們家裏的規矩……結果當天晚上就死了。
啊?
陳桂花之前就說,那天她早上上班出門的時候,見到了老太太在院子裏摸着一面鏡子,原來是給自己做這一面遺像?
這大嬸也是性情中人,摸着眼淚:
“你說哪有這樣的?白天給自己安排後事,晚上就死了……我們小區裏的人估計她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對了,才給自己準備後事,這老人啊,都有那麽一些‘通感’,感覺自己要不行了。”
“但是你說,哪有鏡子給自己當遺像的?這不是吓人嗎?”大嬸一臉複雜。
我聽得不對味。
這陳桂花說小區裏,她的房東老太挺孤僻的,怎麽現在一看,這老太太死了,小區挺多人傷心的啊?
我又聽了一下。
明白了,小區裏都覺得她是一個大好人,雖然有些神神叨叨,有些怪癖,但心腸熱乎着呢樂于助人。
這兩邊,怎麽是一個截然相反的評價?
我覺得這裏面,有些秘密。
我們走上前,在靈堂裏給老太太鞠躬,上了幾炷香,才扭過頭說:“大嬸,我們是第幾批來吊唁的?”
“第一批。”
大嬸站在旁邊接過話茬,小聲的嚅嗫嘴唇說:“我們就覺得滲人,你們果然一來被她的遺像吓着了,老太太生前無依無靠,沒有孩子丈夫,怪可憐的,唉!”
大嬸望着我們:張老太死的時候,舉目無親的,都說咱們小區、大院裏的幾個朋友,給掏的錢湊辦的白事,你既然也是老太太的朋友,你看也是不是……
我一聽,這大嬸管我要錢呢。
我想了想,掏出了五百塊遞給大嬸,“錢不多,但終究是一份心意。”
老太太連忙搶過錢擦了擦,迅速塞自己的衣兜裏,頓時喜笑顔開,“小夥子,也别怪老太太我貪錢啊,我孫子還在上初中,我一個月撿破爛八百多快,辦事掏的錢心痛,但又不能不辦,老太太生前對我有恩,大家一起分擔一下,對吧?”
“對。”我說:“大家出來過生活,相互幫扶一些,都不容易啊。”
這個大嬸也是一個實誠人,藏不住心思的那種,直來直往的爽朗大嬸。
我覺得這老太太有些古怪。
就在靈堂裏吊唁完了,拉着這個大嬸在院子裏,聊起了老太太。
原來這老太太,也得有九十七歲了。
在清末出生,經曆民國時期,新中國成立,時代變遷大風大浪,到了今天,的确到了“壽盡”的年齡。
年輕的時候,是民國唱京劇的旦角。
據說,還是這一片地區的台柱子,風光得很,之前,還偶爾在小區的樹下來一段,唱得活靈活現,無數老太老頭捧場。
不過脾氣是怪,據說到現在都沒有找伴,小區無數的老頭子,背地裏可“中意”着張老太呢。
不過,這現在死後,老太太的靈堂,晚上經常發生了一些怪事。
我聽到這,忍不住插了一句話:“什麽怪事?”
“那鏡子,有些古怪呀!”
大嬸磕着花生米,一副碎嘴的樣子,“我們老家有句話,人活百歲成精,說的是老人過百,就有些不同尋常了,死的時候,總有些不平靜。”
她說晚上路過了靈堂,陰風陣陣,刮倒門風。
我說:什麽叫倒門風?
“咱老家那邊的話。”
大嬸說:“這一般啊,都是風從門口吹進來的,但他這個風是從靈堂往外吹的,我們一走到門口,那靈堂裏冒出的風,吹得我們衣服刷刷的響,這種情況,是有髒東西的,邪門。”
我聽得邪乎,問:還有呢?
“靈堂上的‘照片’也邪門,一看過去,自己和老太太在同一個“照片鏡框”裏,勾肩搭背的合影,她還張嘴笑了笑,簡直詭異得沒邊了。”
我說:“你們不怕嗎?”
“沒啥子好怕的啊。”
大嬸說:“這老太太死了,動靜是有些大,但人是好人呀!就算是變成了鬼,肯定不是害我們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是?我們大夥都說,過了頭七,就沒事了,風平浪靜,老太太留戀人世呢。”
我點點頭。
這大嬸雖然是個話痨子,看起來也有些小市民的市儈,但也是一個好人不是?
我們想了想,和大嬸告别了。
在外面,苗倩倩對我說:“這個事情,有些古怪,按理來說,應該是老太太死後,陰崇變成了鬼,所以,靈堂陰風陣陣,同一時間,也纏上了陳桂花。”
是這樣嗎?
我覺得這樣理解是最正常的。
可是,我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這老太太,聽起來人倒不壞?
那不成隐藏得很深?
“說起那個張老太,我也得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苗倩倩說。
我說:什麽不對勁?
“身形不對勁!”苗倩倩說:我覺得她的身材比例不太協調,再加上鏡子這玩意兒,難不成是某種陰術?”
我說那得問問。
“問誰?白小雪嗎?”苗倩倩說。
我說不用問她,問問羅一就成了。
要說古代陰行裏,戲子是占據很大的一部分,這戲子邪門,各種邪乎陰術也多。
美人羅一,也是唱戲的,玩的是川劇戲子裏的“二皮臉”,千變萬化。
我當場給羅一打了一個電話,問她: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張老太,張蓮的人?
張連,是在靈堂裏看到的名字。
“張蓮?叫張蓮的人很多,沒有印象。”羅一搖頭。
我說:據說以前在咱們這一塊,唱京劇的,據說名聲挺大的,你認識不?
“他?”
羅一頓時來了興趣,十分驚訝的對我說:“要說咱們這片民國的時候唱京劇的少,張蓮我不認識,張連我倒是認識,但人家分明是一個男人,京劇戲班子台柱。”
我說男人,不對勁吧,分明就是一個老太婆。
這個時候,苗倩倩忍不住叫了一句,說:啊!我想明白爲什麽覺得她身形不對勁了,那個張老太……的的确确是一個男人!
我聽了,頓時覺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