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說,燕璃如此暴虐兇狠,也不過是以暴制暴而已。
這個事情,算是事出有因。
燕璃問我說:“程先生,我雖然和師傅躲在深山,連駿爺都不曉得我們的存在,我們卻一直打聽過這一塊陰行,知道駿爺,也知道了你扳倒駿爺的事情……這個事情,對錯,你給一個說法,怎麽處置我,也給我一個說法。”
我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那些女人,咎由自取,在縣裏到處剝人的皮,謀财害命,這個事情,你算是除暴安良,爲師傅報仇,就算是揭過了。”
“謝謝。”她說。
我說:但是,你要處置那些女人也就算了,可是你爲了改頭換面,剝了一個無辜男人的皮……剝皮酷刑,太過殘忍。
燕璃卻說:“這個男人,是在我出來後,縣外面的山下遇到的,一個本來就想上吊自殺的男人,長得還算英俊,爲情所困,他讓我陪他喝一頓酒,他就把他的屍體交給我。”
我說:如果是這樣,那也算不上害人。
“那麽,你要放我走?”她問我。
“對。”我說。
“沒有任何要求?”她問。
我說沒有。
燕璃笑了笑,忽然說:“你這個人,表裏如一,你的皮囊對得起你的内心,講道理,我的師傅,皮休雖然死了,不過你要殺我,我還是要反抗的,我還想活下去。”
我說:你有什麽目标嗎?
燕璃沒有正面回答我,說:“我的師傅,披上了野豬皮,有了看穿人皮囊,讀懂人心思緒的能耐。”
我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師傅也算是某種太歲嬰兒,披着神仙皮,有些奇異能力。
“我一開始,不知道爲何而活,我很迷茫,我明明從小,就希望自己是一個男孩子,我卻害怕别人的眼光,怕别人知道我是喜歡女孩的,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是一個變态,直到我陪着我的師傅,到處去見了一些主動來找皮休的旅人。”
燕璃說:我陪着我的師傅,看到了人心百态。
她看到有些男人,年近中年,長得普通,找了一個普通的妻子,卻對這樣普通的生活表示厭煩,說他想擁有一張帥氣的臉和體型,他想去酒吧獵豔,沒有去體驗過,那些當年逝去的精彩“青春”,過刺激的年輕人生活,玩各種美麗的女人。
她也看到有些女人,說自己努力了一輩子,都不如别人生了一張還好皮囊,隻要長得好看,什麽都能享受,所以她們爲了一張美麗皮囊,願意付出一切。
“我一直在想,人沉淪世間美好,世間沉淪*,我們人,到底爲了什麽而活?從小到大,各種各樣的*,讓人早已經變得不是自己了……但後來,我明白了。”
燕璃說:“這個世界,它看起來很複雜,其實也很簡單,隻有兩種人,一種是爲皮囊,爲了臉皮、爲了各*望,還有一種人,皮囊隻是表象,他們爲了自己的心而活——爲自由而活。”
我笑着說:不顧皮囊,爲心而活,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燕璃也笑着,點燃了一根煙,十分潇灑的說:“程遊老闆,我要離開了,我之前一直在迷惘,但我的師傅,我的心告訴我,遵從本心,我希望我生來是一個男人……我渴望一個拐角,遇到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我要在紅塵中,在人世間,遇上一個撐着傘,江南水鄉的溫柔女孩,她會溫柔的低語,淺淺的微笑,我想做一個男人,給予我的臂膀她依靠,我要守護我深愛的女孩!”
我忽然一呆,卻轉念笑了:那麽……祝你好運!
燕璃站起身,抱了抱拳,說:“程遊老闆,我要去追尋我的心了,像是鳥兒一樣自由——我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還會在見面,我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依舊像是今天一樣,你的外表和皮囊下的心,一樣表裏如一,溫和,清澈,溫文爾雅。”
“豬豬!”
燕璃忽然叫了一聲。
一個長得像是滾筒辦肥胖的雪白小男孩,卻看得出畸形,像是披着人皮的家豬,瞬間從窗口跳了進來。
“這是我和師傅養的寵物,人皮豬!也是我讓它,去解決掉其他的幾個女孩。”燕璃說完,直接騎豬而下,潇灑的跳下二樓賓館的窗口,再也消失不見了。
我站在窗口上,看着那個和豬肩并肩消失的燕璃,心中輕輕一歎。
我想,燕璃比絕大多數人,都活得更加灑脫,她不爲皮囊所束縛,爲自己的心而活。
我祝福她尋找到一份浪漫的愛,我祝福她的愛情被世人包容,祝願她不被人世間的人們歧視。
許桃夭忽然問我說:“你幹嘛不留住她,這種陰人高手,我們不是很缺嗎。”
“她有自己的人生,留不住的……我早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由,像是鳥兒看到遼闊天空一樣,閃閃發光。”
我搖頭微笑,看向樓下,縣裏依舊沸騰的街道,無數人對屍體議論紛紛,小聲的說:“這一世啊,常月……助你好運,不負那頭默默守護你兩世、對天流淚的豬。”
……
燕璃走後,我們開始收拾好東西,到一樓賓館,退了房。
我到街道上,偷偷的走了過去,叫住了正在處理屍體,進行檢查的陳天氣。
陳天氣正在張羅警員,看到我,瞬間一愣:“啊?程遊?你怎麽回來了,不是還在廣州那邊嗎,正好,眼前有些怪啊,有好幾個人死了,兩張人皮,明明是這戶人家的姑娘,但皮下卻是一個早就失蹤、被定性死亡的醜女孩。”
陳天氣十分嚴謹的對我說,這個事情,很可能有些妖人作祟!撞邪了!你來了正好,給我掌掌眼。
我直接拉着陳天氣,到旁邊小巷裏,指着遠處的賓館說:“這樓上的賓館,還有一具屍體。”
“啊?”陳天氣頓時一僵,說:“還有一具?怎麽哪裏都有你?這個事情你知道?你看到兇手了?”
我說我看到了。
接着,我把事情告訴她了,她有些唏噓不已。
“我懂了,這個事情,水落石出!幫大忙了,改天再發一面小紅旗給你店裏。”陳天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還要忙着公務,你繼續去忙吧……我聽說,苗倩倩家裏,出了那麽一點事情。”
我點點頭。
她說:既然那些瘋狂殺人的醜女人都死了,隻能去找那個死肥宅搞點事情了,一個亵渎屍體,包庇共犯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我摸了摸鼻子。
看起來,陳天氣也是挺惡心這種死變态的。
接着,我們和陳天氣告别了,然後和許桃夭去到了趙柳如的家。
半個小時後,他們夫妻嚎嚎的哭訴聲,從院子裏響起,我們隻能沉默着,慢慢走了出來。
這一單生意,我們沒有拿任何的錢。
反而是許桃夭,主動貼了幾萬塊給他們夫婦,也算是鄰居家,自己從小看大的女孩子,一點點的心意。
有些悲劇,我們無法改變。
隻是聽到死者家人們哀嚎的瞬間,感覺肩膀上沉甸甸的,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許桃夭歎了一口氣,“有些人啊,爲了美貌,總是能不擇手段,傷害太多的人。”
“對了。”許桃夭問我說:“爲什麽你要說燕璃,就是常月呢,她是那個當年清朝的茶花女?”
我摸了摸鼻子,忽然微笑,“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你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