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說因爲廖輕衫認爲這是最好的辦法。
因爲勐江海會一直阻止她,不給她九龍公道杯,他這個龍王不幫忙鎮運,她就廢了,沒有能耐,成不了大事。
而她搶奪九龍公道杯,殺了勐江海,吸了他的龍氣,她自己就可以變成龍王,不再依靠他了。
單從理性來說,這的确是最好的辦法。
但是從感性,從夫妻的角度來說,她這是最毒婦人心,殺夫害命。
當時,整個廖家的人都驚呆了。
實在想不到,廖輕衫竟然會選擇那麽偏激的事情,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廖輕衫是最愛自己的丈夫的,那麽惡毒,反而最心疼、最崩潰的是她。
可她竟然選擇那麽做?
廖輕衫對那些家人,對自己的父母很平靜的說:“舍小我,而成全大我,如果要我的命,我也不皺一下眉頭,要我丈夫的命……那我就背上殺夫之名,沒有什麽東西能阻止我,國難當頭,眼前的戰事,決定是以後數百年的走勢,數億蒼生的性命,而不是短短數十年的小小兒女情長。”
聽到了這裏,苗倩倩搖頭說:“這個女人,因爲童年的一些事情,親眼目睹了一些事情,她的善良和憐憫,看着國家大亂,讓她心裏的悲天憫人,堅定了一種意志,爲了心中的公道道義……不擇手段也要完成自己的抱負。”
當時,廖家全族人都發呆了,冷汗淋漓。
不過,在自己的家人,和女婿之間,他們很果斷選擇了站在廖輕衫的這一邊,幫廖輕衫欺騙女婿,一起鎮壓殺掉他。
那天晚上動手之前,廖輕衫曾經流着淚,跪在祖廟面前一宿。
她大聲對着天空,說:“勐江海!讓我要了你的命,比要我自己的命更加痛苦,但我們兩個人的愛情,兒女情長,隻是小道,那些百姓和蒼生,是無數個家庭……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我背負了廖家的使命,等我完成了這個事情,我立刻下去賠你!”
她大哭,跪在地面上狠狠嗑了三個頭,“這一世啊,我們做不成夫妻了……我好難受……好痛苦,我爲什麽要生在廖家……”
“九龍公道杯,杯水量公道,我的公道是……”她深呼吸一口氣,胸膛不斷起伏,跪在祖廟前,死死等到天明,已經下定了決心。
廖家人就開始組織老一輩的人,布局屠龍。
在臨走之前,廖輕衫請勐江海過來送别,進入他們布好局的屋子裏。
勐江海沒有絲毫起疑。
他知道自己喜歡的這個女人,悲天憫人,能爲那些不相幹的人做那麽多,當然不會想到她會害自己,更何況廖輕衫還喜歡他的。
隻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廖輕衫能爲了不相幹的人——想要殺他!
請君入甕後,勐江海頓時感覺到了不對。
隻是可惜,廖輕衫這個最心愛的妻子,立刻給了自己最愛的丈夫狠狠的一次偷襲,瞬間把他的龍魂關在了九龍公道杯上,準備開始煉化他。
當天夜晚,廖家一群人,在廖家大院裏,合力鎮壓住怒吼的勐江海,勐江海的道行何其的高?
竟然一時間,那麽多風水師,還有些難以鎮住。
足足煉化了許久,眼見就要抹去勐江海意識的時候,廖輕衫看着自己心愛的丈夫痛苦的哀嚎,忍不住手軟了一秒。
這一絲破綻,被一直蓄力的勐江海抓住,臨時反撲,一下子就沖了出來,這一下,勐江海徹底的怒了,怒火沖天,失去了一切的理智。
那些廖家上下數十口,全部被勐江海活活血洗,滅了滿門。
廖輕衫呆呆的跌坐在地面上,發愣:我……我……
勐江海飄在院子裏,說:“你最後心神不穩,留下一抹仁慈,我現在也給你留下一抹仁慈,我不殺你,但今日,我們夫妻二人,情緣以盡!”
勐江海又說:你既然要這個九龍公道杯,也本是你們家的寶物,今天我就淨身出戶,什麽都不帶,全部留給你。
廖輕衫接過杯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神來,她徹底崩潰了。
大概半個鍾後,當時的程埙正在廣州,和一個年輕道人,抱着一個五歲大的男孩聽到消息趕來,看着這一幕。
他們問清了緣由,各自歎息不止。
“爲天下殺夫,當真是……當真是……的确,我們這些陰人,最需要你們廖家尋龍天師一脈的幫助,幫我們找到天下幾個蘊含龍氣的真龍天子,讓我們輔佐他,平定天下,但是你這個……”那個小孩滿是滄桑,說道:“你有你個人的大道,他有他的道,你沒有任何理由,讓他犧牲,去救天下蒼生。”
“這位是……”廖輕衫抹幹眼淚。
那個小孩穩重無比,自稱是明朝的一位陰行高人,受到謝必安的委托,在此亂世,投胎而來,準備驅趕蠻夷。
原來,那個和程埙一起來的道人,劍眉皓齒,長得清秀之極,正是那一代的謝必安。
謝必安一脈,曆來是保護大漢江山的有力屏障。
清末民初,整個大地都在經曆五千年沒有有過的戰事,外敵入侵,這一代謝必安翻看生死簿,點出了很多單過往接下的投胎生意,各類能人,出來投胎救世。
而這個小孩正是能人之一,當時,在程埙和謝必安的安排下,已經有三位高人投胎,即将進入天下能人輩出的盛世。
廖輕衫聽了,連忙說道:“謝必安大人,能否也讓我懷胎,作爲一名轉世兒的生母,讓我最後……做一點貢獻,也爲我們廖家延續血脈。”
“唉!唉!輕衫妹妹,你還是老樣子啊,我們這一群人中,屬于你最無私……”當時的程埙聽了她的家事,感慨不止。
那一代謝必安也應允了廖輕衫的要求,讓她其産下一名嬰兒,是宋朝的一位風水先生。
她把那風水大師養到八歲,把九龍公道杯交給他,讓他繼承自己家的手藝,做完了這些最後的事情,自己在房梁上,上吊自殺了。
她臨死前,不斷在流淚,或者倒不如說,她足足流了八年的眼淚。
她上吊之前,還一直說,自己太愧對自己的家人和丈夫,但唯獨沒有愧對尋龍廖家的使命,和這片天下。
她在遺書裏寫下了讓人動容的一排字:“但那又如何?我這一輩子,始終沒有爲我自己而活。”
另外一邊。
勐江海怒殺廖家滿門,離開了九龍公道杯,開始漫無目的的遊遊蕩蕩。
他覺得人生沒有意思,直接選擇了奪魂人身,讓自己有了人的身體,生命也縮短到了七八年。
又過了好幾年,他以人的身份繼續遊走大地,看着這遍地的侵華戰争,哀鴻遍野,激烈的戰事已經打到了東北,不知道怎麽的,他忽然想起了那個柔弱的女人廖輕衫,心中一歎,也選擇跟着其中一個帶着真龍天子的财閥做事。
在這期間,他娶了一個女子,然後生下了一個男孩,以自己在海邊當龍王真君的養魚經曆,結合廖家對九龍杯的手藝,留下了自己龍魚的傳承,自稱自己才是九龍公道杯,才是尋龍天師正統。
再到了他們下一代。
廖輕衫生的那個宋朝風水大師,也是眼前這位廖青明的父親,幫助力挽狂瀾,建國後,他和大多數民國那一批的降生兒一樣,現在基本壽終正寝。
而勐江海和一個普通女子生下的孩子,是一位魚龍風水師,選擇跟着和對方敵對的那一位軍閥,終究敵不過兩世爲人的那位風水師,失敗後,陪着遠遁台灣,現在正在台灣安享晚年,也在港台的風水師這一行闖下很大名頭,就是他現在老來得女,女兒勐海芸成爲了一塊心病。
我聽到這,有些感慨不止。
“過往的恩怨情仇,誰能說得清呢?”
影子搖頭說:“廖輕衫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可悲的善良女人,她一生都在奔波,從來沒有爲自己而活,爲天下大義而活,她嚴守廖家的祖訓,匡扶亂世,犧牲小我,有錯嗎?”
我沉默。
“而勐江海,他有錯嗎?也沒有錯,如果非要有錯……錯的是世界。”影子指着遠處,說:“我丈夫也時常唏噓不已,他一直在說,每個人的公道與道義都不同,你的公道……不是我的心中公道。”
我看向遠處。
兩個人仍舊在都在鬥法,他們這不僅僅是門戶之争,也是理念之争。
苗倩倩指着遠處,說:“知道他們爲什麽打嗎,什麽叫公道?拳頭大的人,才能講公道,而弱者隻能講述命運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