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童謠……是在說一二三,木頭人?
小時候我玩過那個遊戲,和“老狼老狼幾點了”的遊戲差不多。
規則很簡單,一個人貼着牆壁倒數,背後一群人,在慢慢靠近他,倒數一二三的瞬間就回頭,所有還在移動的人都要停下,變成木頭人,還在動的人被抓住就輸。
而那些木頭人,如果沒抓住,最後靠近了那個數數的人,就是木頭人獲勝。
這是一個小時候很有趣的遊戲,現在,卻顯得有些恐怖。
我說:你剛剛在說什麽?
可是李斌的面色一變,像是剛剛根本沒有說過那童謠一樣,反問我們說:“我剛剛沒有說什麽,你們幾個人是誰?”
“我們是來幫助你的。”我言簡意赅的溝通了一下。
“好了,别再說了。”
李斌忽然打斷我的話,露出一種焦躁不安,“我很感激我爸媽對我的關心,可是,你們幫不了我的,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這個初中男孩有些脫發,地中海,小小年紀頭發十分的稀疏,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極緻的恐懼感,慌亂,幾乎要讓他整個人崩潰。
我想了想,從來沒有過和那麽小的客人接觸的經曆,認真的凝視着他:“我确實不了解你恐懼的真正原因,可這正是我到你家裏來的目的,你爲什麽不把一切都告訴我呢?我們是專業的人士,如果有人能幫你,或許是我們。”
李斌神經質地搖着頭說:“不,你不會相信的。你也隻會認爲我是得了妄想症,就像我父母一樣,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聽到這,覺得李斌的事情并不簡單。
我扭頭看向趙半仙,說:“老趙,是風水的問題嗎?”
趙半仙一進門就開始端着羅盤了,說:這屋子裏有風水的很大因素,得改一改,這頭發脫成這樣,不是過度焦慮,就是這陰氣太重,鬼剃頭了。
我點點頭,緩慢的坐下,語氣親和的說:“能不能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
“你們會死的!”他痛苦的捂着腦袋,低吼道:“我的舍友,我的朋友,已經死了兩個了,我也活不過幾天了,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我要帶着那個恐怖的噩夢,離開這個世界!把那個夢中的惡魔帶走!隻要沒有人記起它,所有人都把它遺忘,它就會消失了。”
我呆滞了一下。
原來并不是那麽簡單,這李四兩花了那麽大的價錢,還另有隐情在裏面,這李斌都死了兩個同學了,這輪到他了,怪不得這位李老闆那麽急。
“我們比不你大多少歲,别那麽見外。”苗倩倩說:“我還玩農藥呢,你玩嗎?我旁邊這個,他還喝農藥呢。”
她指了指我。
我懶得理她,說:能給我們說一說嗎?你最近讀書,是不是最近壓力過大了?
“壓力?壓力是有些兒大,我以前整天被我爸揍,但最近基本沒有了。”他有同齡人不曾有的成熟與睿智,讓我感覺是在和一位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打交道。
苗倩倩旁邊哼氣說:你爸,還家暴你啊?
李斌擡起頭,冷靜了一些,說:這也是我咎由自取,我小時候,就很好動,特别不愛學習,我爸有沒有告訴你們,我從小學到初中,一直都是全班的倒數第一。
我楞了一下,說:不至于吧,我聽你爸說,你現在不是全年級第一嗎?
“那是因爲我父母,給我報了很多補習班,請了很多頂尖的輔導老師,讓我學習。”李斌說:“我爹比較望子成龍,他經常拿起晾衣杆抽我,說他那麽努力奮鬥賺錢,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才有今天的公司,就是爲了給我一個好的家庭,他那麽争氣,也希望我争氣一點。”
我點點頭,說這是可以理解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也能理解,我媽經常跟我爹,說他們兩個人,十幾年來吃過的苦。”李斌緩緩低頭,摸着頭發稀疏的腦袋,說:“不過,我的壓力,還是有些大的。”
我聽到這覺得這個李斌,是一個十分懂事的孩子。
“他變秃了,也變強了嘛。”苗倩倩在我旁邊揶揄道。
我瞪了她一眼。
李斌說:“不過我的壓力,是因爲一場很可怕很詭異的事情開始的,我們班都是尖子班,我們宿舍是明星宿舍,住着八個年級的前十。”
我聽到這,明白是幾個意思。
學校裏會讓那些學校成績好的人,聚集在一起,相互攀比,狼性教育,這一宿舍都是學霸。
我給他低了一杯茶,知道他經過了我們緩和的交流,已經願意和我們交心了,說:“那你們一宿舍的學霸,你壓力不大嗎?”
“還行吧,年紀第一是壓力很大,畢竟和第二也就差那麽幾分,不過别人的壓力也很大,因爲我也給别人的壓力。”李斌嘴唇略顯蒼白,說:“第一次發生怪事的時候,是淩晨十二點,是我們宿舍裏的強子,張強宇,出事了。”
我誘導的說:第一次?
“對,我将是第三次,第三個死者了。”李斌說。
張強宇是年紀第七,是一個很好動,很有學習天賦的天才。
那天晚上,淩晨一點鍾出頭,宿舍裏,張強宇發出了一聲凄厲到極點的尖叫,猛然從床上爬起來。
他的尖叫聲,把宿舍全部酣睡中的人都吵醒了。
張強宇吓得慘白的嘴唇直打哆嗦,渾身全身大汗,幾乎崩潰的對着全宿舍大吼說:“我剛剛做了一個恐怖無比的噩夢!”
大家從床上被驚醒,爬起身問他是什麽噩夢。
他痛苦的捂着頭蹲下,恐懼無比的說:“我記不清楚了,很模糊,前所未有的恐怖,有個紅衣小男孩,搖着撥浪鼓,念着輕柔的童謠,是要和我玩着木頭人,我背對着他,貼在牆上數數……”
他撕心裂肺的低吼起來,“我每一次數完123回頭,他都一幀一幀,向前閃了一步,詭異的看着我,根本沒有動,抓不到他搖晃行走的動作,他離我越來越近了……可怕,太可怕了……”
當時,大家都沒有在意,因爲大家都是學霸,壓力太大了,做噩夢很正常。
第二天,第三天,又是一陣凄厲的尖叫,強子又被同一個噩夢驚醒了,他說他在做同一個噩夢。
“是同一個噩夢?”我吃驚的說。
“對,他瘋狂在跟大家傾訴他這幾天的噩夢,說他每天晚上,都在繼續玩那一次的一二三,木頭人,在學校的空曠操場上,那個面容呆滞的紅衣小男孩,一開始從離他幾百米,這幾個晚上,離他隻有不到百米了,他每一次回頭,想努力抓住他變化的舉動,男孩卻像是相片一樣,一幀一幀的滑動,以不同的一動不動姿勢,緩緩靠近他……那種感覺太無力了,就像是被慢慢的溺死在海水中。”
我說:夢裏玩那麽一個遊戲,還是和那麽恐怖的男孩玩,是很恐怖,很害怕他靠近你會發生什麽。
李斌說:“那幾天,我其實是有些頭皮發麻的,我當時隐約察覺到了有什麽恐怖的事,正在孕育,它發生在我們宿舍裏,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增長爆發,最後将擴張全校,讓全校幾千人都吓瘋,幾千人都死亡。”
全校幾千人?
我吸了一口涼氣,聽着他的口吻,也有些瘆得慌,沒有去質疑他的荒誕謬論,而是說:那後來呢,發生了什麽?
李斌繼續說:“我發現,強子那幾天,幾乎都是同一段時間,一點出頭,被噩夢驚醒。我第四天晚上就提起了一個心思,他在床上痛苦尖叫,被噩夢驚醒的時候,我被他吵醒偷偷看了一下手機:一點十二分,二十四秒。”
李斌說下去:後來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強子每天被那個噩夢驚醒,都是一點十二分,二十四秒……
我吃驚的說:每一次都是一點十二分二十四秒?沒有二十三秒,二十五秒的前後擺動?
“對,就隻是二十四秒。”
李斌說:他越發的憔悴,十分神經質的說,越來越近了,這幾天噩夢裏隻離他幾步,幾乎要一扭頭,就看到那個男孩快貼到他的臉上。
我腦補了一下,也瘆得慌。
夢到自己玩在操場上“一二三,木頭人”,每一次扭頭,都看到一個恐怖詭異的男孩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你,并且連續很多天,都在做這同一個噩夢。
還是都在同一個時間段,尖叫驚醒。
李斌說:“而我,也發現了更加恐怖的事情,我後來提前在十一點十二分起床,坐在床頭,用手機計秒表,等着他的尖叫,得到了更精準的數字——1點十二分,二十四秒八,準時尖叫,噩夢驚醒。”
我怔了怔:二十八秒八?他每一天都精确到毫秒,被噩夢驚醒?
“對,我那時才發現,竟然精确到了毫秒。”李斌夾着恐懼,喉嚨滾動,幹澀的咽下一口唾沫,“其後的幾天,他的臉開始扭曲得不像一個人,他的眼珠泛白幹澀,兩邊的臉蛋,眼袋,松弛得像是下垂的氣球,那不是一張人的臉了,他恐怖得像是一個外星人!第七天睡覺前,他跟我說,他有預感,今晚那個小男孩,要到他的身後了,他要死了。”
我沉默了一下。
李斌驚恐的說:“我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淩晨,一點十二分二十四秒八,我們全宿舍,都沒有睡覺,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
當時他渾身顫抖,半張着嘴,睡夢中發出最後一聲歇斯底裏的驚叫,感到像刀劈開了胸膛,瞳孔徒然一睜,嘴裏擠出一句童謠:
一一二,二四八,回頭變成木頭人。
一不動,二不笑,三不露出大門牙。
他整個人,發出一聲震撼舍樓的凄厲尖叫,就像是一灘氣球洩了氣,瞬間塌陷在床上。
“他死了,在夢中被吓死了。”
李斌捂着頭,痛苦的蹲下,“當時我們都沒有察覺到哪一點,甚至我們幾個人,還去摸了摸他的皮膚,軟綿綿的,像是一團發酵的肉色面團,用手指一按下去,就再也彈不起來。”
我沉默着,和旁邊幾人對視一眼,簡直匪夷所思。
可是李斌接下去的話,帶給我更加恐怖的震撼,直接上升到不可思議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