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呢?
有些...滲人,毛骨悚然。
“要說不安,有過一次。”她說。
我激動了一下,問:“什麽時候的事兒,當時什麽感受?”
她偏了一下腦袋,說:“就是讓貓咪相互殘殺那一次,最後活下來的,是一隻特别幹瘦的黑貓,本來呢,我并不認爲它能活下來,但她竟然吃了同類活到了最後,渾身都是厮殺争鬥留下的貓爪,背上、肩膀上,全都是。”
“後來我解剖那黑貓,才發現它懷孕了,肚子裏有三個小貓咪,能堅持到最後是母性的偉大嗎?看過動物世界的都知道,對絕大多數動物來說,母性也是獸性之一。
那黑貓死前,一直死死看着我,眼神毒,十分的滲人。
你知道,我是唯物主義者,當時沒當一回事,但晚上就做了一個夢,那貓從黑暗中走來,問我,爲什麽這麽做,我後來醒了就在想,是啊,我爲什麽那麽做?我也想不明白,反正,就是喜歡,喜歡那種控制欲,喜歡操控生死它們的感覺,想看它們在我設定死法後的各種反應,就和我們上實驗課做實驗一樣,不也期待化學反應嗎。”
她的表情無比的鎮定、坦然。
她在淡淡微笑。
我已經知道,肖柔的微笑,她的微笑隻是一種社交手段,面具...并不代表心情,那笑屬于她的,父母從小爲她量身定做的成功人士的笑。
于是我想了想,我問她,“事情經過,我已經有些猜到了,那一次虐貓之後,你的身上就像是那隻黑貓一樣,開始出現了那些滿背、滿手臂的貓爪,而肚子也開始像那隻黑貓一樣莫名懷孕了?”
“對。”
她露出一抹怅然若失,神色複雜說,“那一天怪夢後,我就懷孕了,我丈夫開心壞了,我卻感覺不對,其實那一次黑貓虐殺後,那三個大學生,在幾個月前,已經陸續離奇死亡了,事情很怪。”
人都說做盡壞事,生兒子沒屁眼。
她這事情已經完全過界了,生兒子更是懷了個怪物,我隐約有些明白了,是那黑貓的怨靈。
貓,本來就是有靈性的動物。
虐貓,容易惹上怪事,就和惹黃皮子一個道理,黑貓更是邪惡的象征,在西方,常常與巫婆挂鈎,更何況,那黑貓吃了那麽多同類,已經類似苗疆蠱術中的養蠱兒了,兇厲得很,積累大量怨氣。
那貓靈,估計找個高人做法,都難化解。
我隻得繼續問她,“那聽你小區的門衛說,你還虐狗了?是不是上瘾了,連自己家的狗也開始虐待。”
“沒,沒有,本來是想試一試的。”
她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猶豫的小聲說:“其實,虐貓的事情,已經夠容易暴露了,我怕被丈夫和婆婆發現,那我塑造完美形象的一生都毀了,狗本來就養在家裏,就不敢虐待,但最近狗狗特别怕我,可能是狗這東西本身就有靈性,它們感覺到了什麽,有些怕我,但我知道,我的狗狗還是愛我的,特别愛我的那種。”
哦?
我的目光有些怪,我問她怎麽說,狗都怕你了,看到你就躲牆角,怎麽知道它還愛你?
“晚上,那黑貓的鬼魂來找我,就是狗狗幫我擋住的,人都說,狗能看到不幹淨的東西,隔天起來,狗總是身上有貓爪印,和我身上的抓痕一樣,應該是護主,貓狗相争,但我養了五條狗,已經死了兩條了,那邪乎的東西是真的兇,連最猛的一條大藏獒都給撓死了。”
我沉默。
怪不得肖柔過來,讓我把毛毛紋在身上,還說毛毛準備要死了。
原來,是替她死的,自己想紋在身上也簡單,估計是覺得自己養的狗遲早要死光,新養的狗也不會護主,沒狗保護就輪到她死了,但她可不想死...就想紋一條愛犬在身上,能幫她辟邪。
這一刻,我知道,我已經沒什麽可問的了。
眼前端坐的肖柔,認識從小她的十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她溫柔的笑竟然帶着凍透骨髓的寒意。
我當時就想:
這個世上,也許并沒有地獄,但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定是惡魔,一隻始終保持微笑的惡魔。
.....
.....
紋身室裏,我們兩個陷入了沉寂。
我沒有說話,忽然感覺喉嚨前所未有的幹澀,如鲠在喉,說不出一句話來,默默到旁邊的飲水機上倒了一杯水。
喝着水,我自己依着店鋪牆角默默點了一根煙,她也不說話,這個老同學就平靜的坐在原地等我的回應。
肖柔,她把她最大的秘密全部吐露給了我。
甚至于,這是她的把柄,軟肋,如果落在心有歹意的人身上,對她而言是個噩夢,爲了自己的名聲,足以威脅她做任何事情,所以她才不敢告訴之前的趙半仙...但她卻告訴了我。
但是,我并不爲她的信任感到高興,心情變得無比沉重。
這事情簡單,那貓咪不殺她,估計是想讓她懷孕,完成自己生前的遺願,替它把肚子裏的那三隻小貓生下來。
“你能有辦法幫我嗎?你得救救我啊,你剛剛說要幫我的,我這虐貓...它也沒犯法啊。”肖柔忍不住低聲說,有些沒有底氣。
我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虐貓虐狗,虐待小動物已經屢見不鮮,發洩情緒,是很多都市裏白領打工的都市壓力病,網上流傳不少,她得去看心理醫生。
但眼前,還是決定幫她。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給出了紋身建議,“你這種情況,如果你一開始直接我和講明白,本來是要紋哮天犬的,貓狗相争,紋一條神犬辟邪,哮天犬是正神之一,口吞日月,請上神來,那野貓的兇煞怨靈自然不敢靠近你。”
“那給我紋!我有錢,救我的命,十萬,我給你十萬!”她激動的說,腳都軟了。
我慢慢搖頭,說,“現在已經紋不了了,你在身上已經紋了一條金毛犬毛毛,再紋一條哮天犬,神犬大人和普通犬類呆在一起,就是冒犯神靈,至于改圖,把毛毛的圖改成哮天犬,就更不行,壞了神犬的尊嚴,反而要拿你是問。”
肖柔露出懊悔,急得跺腳,問那怎麽辦才好。
我沉吟一會,掐滅了煙,在煙灰缸上按了按,“你這種情況,已經正神請不上身了,隻能請邪神,請鬼上身保佑你,我祖傳這裏,正好有一隻地獄三頭犬,三犬護主鬼刺圖,可以把你的毛毛改圖,隻是這紋法,有些缺德......需要陰靈。”
“缺德?怎麽個缺德法?謀财害命的事情我不幹,我不害人,到底是什麽東西?你給我說說。”她問。
我簡單明白的和她說了出來,這幅圖的條件有些苛刻,有些狠毒,邪門,但對于肖柔而言,恰恰符合了條件。
“請三隻死掉的犬靈上身,紋成三頭犬,還必須得是愛護自己,忠心耿耿的狗?這眼前不正有三隻嗎,除了金毛犬毛毛,我家還剩下兩隻,一隻哈士奇,一隻摩薩耶,足夠了。”
肖柔一臉認真,立刻拍下桌子就說,“隻要不害人,狗狗的話又不是什麽大問題,我馬上讓保姆把狗帶來!”
她正要拿起手機打電話,忽然又停下看着我,說,“要不要讓人帶去屠宰場殺了,再把狗狗屍體帶過來?”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提前最好,不要當着你的面被殺,不要被那些一下班就圍着你腿褲子轉的狗狗們知道,是你殺了它們,不然,它們死後的陰靈,就算給你紋在身上,就護不了你了,反而要找你報仇。”
“哦,我知道了。”她淡淡的應和了一句,開始站起身,走到牆角和自己家的保姆打電話。
我覺得有些諷刺。
這次,我沒有問她會不會愧疚。
肯定不會。
通過之前問鼠、貓會不會愧疚,我就知道,對狗,她這一次會說:殺狗狗有什麽愧疚不愧疚的?人吃雞,吃豬肉,不也是殺了嗎?以前大家村裏養的土狗,過年就殺,現在五條狗狗已經爲了保護我死了兩條,剩下兩條提前死,沒有區别。
——肖柔,她會那麽說,我有預感。
接下去的半天裏。
以原來的金毛犬毛毛爲中央頭顱,在旁邊紋了兩個腦袋,這圖改得并不複雜,很快就完成了。
那三隻狗狗的陰靈很弱小,墨水注入陰靈之中,讓這幅三頭犬首圖分别有靈魂後,似乎發出了三聲怪異的狗狗嗚咽聲。
啊!
肖柔吓得一哆嗦,打了個激靈。
“完成了。”我坐在背後,在她的背上刺下最後一針,擦了擦密密麻麻的汗。
“這樣就完成了?那我肚子裏的鬼胎怎麽辦?”她轉過身,接過手機,看了看我給她拍的成品圖。
我站起來,把刺青工具收回櫃子裏,頭也不回的說:
“你啊,得替那黑貓的怨靈把腹中胎兒生下來,完成它的怨念,它就不會再糾纏你了,你這事情,就徹底解決了,我估計那黑貓也不想殺你,那貓善良,就想讓你幫鬼胎生下來。”
“生下來?這怎麽成?”
她吓了一跳,激動的說道,“我生個怪物,街坊鄰居可怎麽看我?小區裏的阿姨阿婆都會傳個遍,說李家的媳婦兒...肯定是虧心事做多了,生出的嬰兒畸形,生出了個怪物,生個鬼啊。”
我忽然,冷冷扭頭的看着她:你是要尊嚴,還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