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遊,是一個紋身師。
紋身不是後來學的,是家傳,我爺說我們有五六百年曆史了,是很老的一脈,不過古代那會兒是叫刺青。
現在紋身一直很不受待見,一些人普遍認爲是小混混、道上混的人才紋身,歧視,認爲身上有紋身的就是壞蛋,身邊看到有人紋身就避而遠之,甚至還有人認爲是西方傳來的西域文明,其實不然,紋身已經有幾千多年的華夏曆史。
古時候,聰慧的部落人民習俗是獸爲圖騰、斷發紋身,盛行原始巫術,古人用帶有墨的針刺入皮膚底層在皮膚上制造一些圖案,以視吉祥、後來的圖騰而是這些圖案演變而來,甚至有背在身上的神圖騰之說。
再說紋身這個東西,其實是在周易使用過的一個小旁門演變出來的。
這中國的紋身按古理來分,多爲龍鳳,關公,鯉魚,夜叉,魁星,佛,由于外來文化的沖擊,也有很多中國朋友喜歡日本傳統的有藝伎、般若、鬼面、武士,當然紋身這東西從古代圖騰演變而來,相當于請神上身,請神保佑。
我爺說是以紋物改變一個人的命勢,算是伴随自己一生的生命圖騰,有很多禁忌,紋好了興運,差了黴運連連。
邪異的事情很多。
今天,我要說我的經曆,不僅僅要爲紋身師解除一些偏見,還想吐露一些奇怪的事情,想到哪說到那吧,先說我入行後遇到的第一件怪事:
畫龍點睛。
順便給想要紋身的朋友講一講紋龍的由頭和禁忌。
那一年我才畢業沒多久,就尋思着用這一門家傳的刺青手藝賺大錢,在城西老街開了一家紋身店,誰知道生意慘淡。
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歐美彩紋風格的那種标新立異,什麽oldschool風格、newschool風格,我全都不懂,奇形怪狀的要求太多了,照着卡通人物紋,什麽火拳艾斯,變形金剛,甚至有個二逼青年要我給他手上紋個表,我說你要手表不會自己買嗎?結果人家給了我一個白眼,甩手就走。
這就是傳統行業被新潮行業沖擊的典型案例了。
後來,我也在學那些小清新彩紋圖案,還有上面獵奇黑暗骷髅風,但實在競争不過那些同行,畢竟人家是專門學這個的,手法也專業,而我就會爺爺傳下來的刺青老手藝,平常店裏,隻有一兩個小混混、發廊店的姑娘們找我紋一些傳統刺青,有時候一天都沒有一個客人。
這天,我在店裏趴在桌上,上網查着教程視頻,正尋思着自己去研究新紋身賺些錢花的時候,一輛黑色豪華超跑停在店前,豪車上面下來一個中年人,身後帶着兩個黑西服的大漢保镖。
那中年人戴着一塊瑞士表到店裏巡視一周,給人一種久居上位者特有的霸氣,大大咧咧的坐下,大聲吆喝道,“兄弟!我叫張天霸,你是程師傅是不!我海南來的,你能給人改圖不?”
這是海南專程跨省過來找我紋身的?
我楞了好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從電腦桌上爬起來,“老哥兒,我這店名不經傳的,也不是什麽老字号,老哥是怎麽跨省大老遠找到我這地的?”
張天霸巡視了這店一周看得出很冷清,皺了皺眉。
“就海南的紋身展,那個幹瘦的小夥叫李山是吧?那毛手毛腳的小子去那裏秀了下他的盤腿龍,别人看不出,老哥我卻一眼就看出是傳統的刺青手法,老手藝,那手法是真有本事的,現在會這一手古法的人不多了,我問了下是誰給他紋的,就過來找你了。”
說起紋身展,那是我們小圈子裏的事情。
很多不玩紋身的圈外人都不知道有這個展子,就和現在年輕人的漫展一樣,但我們比那些戴着兔耳的所謂cosplay動漫人物,更加不待見,紋身展裏一群男女光着身子展露紋身,滿背花花綠綠的紋身,别人看到這種畫面會怎麽看?還有人直接紋在脖子、臉上,多少都看着都有黑社會的範兒。
那相當于小範圍的紋身交流會,标新立異,張揚個性。
但我沒想到,李山那小混混竟然跑到海南的紋身展去浪了,還在那裏秀我給他紋的紋身,引來了眼前這個張天霸,但這明顯是大生意上門了,這架勢一定是個有錢富豪,從氣勢上就能看出來。
張天霸帶着倆黑衣保镖踱步在店裏走了兩圈,很有氣勢的評價道:
“老弟,你這個老手藝人似乎過得不好啊,明珠蒙塵,要不申請個非物質文化遺産什麽的?老弟你這老手藝的刺青普通人看不懂,如果真有本事,我給你介紹幾個大客戶給你認識,很多朋友都信這個。”
我咳嗽了一聲,單刀直入,說,“老闆您特地從海南過來,是請我改圖是吧?改圖肯定是能改的,這是一個紋身店都能做的,别的不說,單輪傳統刺青我也是老師傅了,老闆你把衣服脫下,給我看看紋身。”
張天霸巡視一周,面色忽然正了正,看向身後兩個黑衣保镖,“你們到外面去守着,别讓其他客人進來。”
他似乎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身上的紋身,大佬有大佬做事的範兒,反正我店裏經常一天沒客人,我也由着他去了,難得有大生意,直接領着他到了店後面的紋身室,把簾子拉上。
他衣服一脫,露出精壯肌肉的上半身和八塊腹肌。
一米八幾的個頭,胸膛還幾條猙獰的刀疤,以及趴在猙獰無比的暗青色紋身圖案,一股剽悍的霸道氣息撲來,這類人物我見過太多了,這位張天霸絕對是道上混兒的,但地位絕對高。
可看到趴在他身上的紋身,我頓時愣了。
這是一副邪異陰森的猙獰鬼圖,甚至某個瞬間,仿佛看到那青黑圖案動了動,空洞黑色眼眶閃了幾下。
“老闆,你這紋的是什麽啊?”
“龍,這是龍!”
張天霸哼着氣補充道,一副有些生氣的樣子,惱罵說,“你小子是不是在故意找事兒?這都看不出,這不是正經八百兒的中國龍嗎。”
“龍,我知道是龍。”我讪讪的笑了。
我自然能看出這身上紋了一條龍,但不倫不類。
龍是中國的圖騰,紋龍,這裏頭有講究,不是一般人能紋的,要看屬相相符,在道上混兒的,紋龍是正常的事兒,很多道上混的杠把子來我的紋身店都紋龍,因爲龍主“降”,能幫興運勢,降伏對手,戰無不勝。
但他這條龍不同,不倫不類,像龍又像虎。
這條龍額頭刻着一個王字,斑斓青黑色彩,一雙銳利的虎牙從龍口探出,紋龍出虎相,這是大忌,是龍虎相争,沒人敢在身上這麽紋,一般人隔天就死了,在我眼裏這個英武霸氣的中年人已經是死人,但他還活着,就說明他命硬,特别硬的那一種命格,竟然這樣還不死,但已經精神萎靡。
很明顯,這是一個有錢的怪人。
自己找死,找人給自己紋這種作死的玩意兒,我想不明白他爲什麽這麽紋,好好活着不好嗎?又感覺這個張天霸絕對是一個聰明人,甚至對刺青的事情十分了解,應該不會自己這麽作,隻怕是有什麽隐情。
這時,張天霸光着精壯的膀子看着我上下打量,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不平靜了,眼睛有些冷酷,低聲說,“兄弟,你看出了什麽?”
我讪讪的笑着說,老哥你這條龍,它有些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