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來得都那麽的突然。
白州完全沒有想到,初到省城,迎接他的竟不是來自工作方面,而竟是姜笙的母親。
他稀裏糊塗地坐上了那輛黑色的車子。
然後駛離異能辦。
直到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随即變得無比緊張。
面見家長這種事肯定是要緊張的。
姜笙怎麽沒有提前說?
難道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
白州大腦如墜霧中,很是慌亂。
本來以爲成爲異能者後再也不用如此局促,卻沒想,隻是對方一個身份就讓自己如此六神無主。
他呆坐了一陣,伸手去摸手機。
想要給姜笙發個信息詢問這件事。
拿出手機的時候,白州敏銳地注意到了司機注意過來。
後視鏡裏悄然浮出兩顆眼珠,定定的。
隻是他仍然發了信息出去,卻遲遲未等到回複。
想了想,又撥了電話,卻竟還是無人接聽。
這時候始終沉默的司機開口了:“你不用白費力氣,今天你是聯系不上小姐的。”
“什麽意思?”白州攥着手機問。
“沒什麽意思,有什麽話,你等下和夫人說吧。”
扔下這句話,年輕冷漠的司機再無回應,任憑白州的詢問如海浪拍打。
這異樣的狀況迫使白州從緊張中清醒過來。
他這才發現事情的不尋常,他也察覺到了不安,心裏不知怎麽閃過許多電視劇裏的畫面,一個不好的念頭浮現,卻被他強行按下不去想。
車子裏安靜極了,隻有發動機的低低轟鳴。
那個闆着臉的司機兩隻眼鏡片後面的小眼睛目視前方車流,内心中則在與某人進行交流。
“導演,主角已經上車,似乎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幾秒後,某人的聲音也出現在他的大腦中。
“了解,密切觀察,如有異常,随時報告。”
“是。”
————
在省城某茶社的後院,張洛挂斷了聊天。
他此刻正半躺卧在一張竹躺椅上。
躺椅旁邊有上等木料制作的桌椅。
上擺果盤和茶具。
再旁邊則是一片小池塘。
塘水清碧。
他随手抓了些魚食撒進去。
從石縫與荷花葉底下便鑽出一群金紅色的小魚争搶。
茶社的後院是仿照蘇州園林的設計,前面的茶樓古色古香。
“主角等下就到了,沒問題吧?”
張洛看向側方,隔着桌,姜母正坐在椅上。
她仿佛已經進入了角色,腰杆挺直,打扮精緻富貴,一張臉裹得粉白,眉毛更短利,眼眶和鼻翼用化妝品把陰影打得厚了一些,嘴唇抹薄,嘴角下瞥,目光上揚,整個人顯得刻薄刁鑽許多。
聞言,她毫無笑意地轉過來,拿腔做調道:“導演放心,這種戲我有經驗。”
“好。”
張洛點頭,他也不好說什麽。
這種戲碼與場面無關,幾乎不需要他這個導演出去指揮什麽。
主要的控場要求被轉嫁到演員身上。
加之這種戲,張洛實在沒有任何經驗可言。
隻能依靠姜母發揮。
這時候,從一座假山後面姜笙忽然轉過來。
她手裏攥着的手機還在震動。
嗡嗡響。
顯然白州還不死心,仍在呼叫。
“導演,真不接啊。”姜笙眨眨眼,問。
“當然不能接啊,不然說什麽?等這段戲結束,你再把編輯好的信息發過去,就說迫于父母的壓力如何如何的,希望結束這段感情之類的,但不要把話說死,防止主角真的死心,然後等正式工作了,你再闆着臉,故意躲着他,反正感情那套東西我也不懂,你和王助理你倆研究去,出了什麽問題再告訴我。”
張洛說着,也有些别扭。
别的劇情都還好說,偏偏是這種情啊愛啊的劇情,他真的毫無經驗,同時也毫無興趣。
在張洛看來,整天爲男女之情這點小事叽叽歪歪磨磨唧唧實在太無趣了。
折騰來折騰去不僅毫無意義還浪費生命。
有那閑工夫還不用打盤遊戲來的實在。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純屬單身久了的習慣思維,愛情這東西還是要有的。
“對了,周海昱呢?又跑哪去了?”
“讓他也準備下,等丈母娘阻撓完畢,主角出去,進省特異辦,再看看情況,他也得出個場,嘲諷下主角,順便刺激下他,咱們這是兩管齊下,兩手一起抓,務必把春風得意的主角打落感情低谷……“
“明白,我這就找他去。”姜笙點頭,一溜煙跑了。
張洛想想,也起身拍拍屁股離開。
“導演……你去哪?”姜母叫了聲。
“等下讓王助理過來負責這塊,我……去黎山看看。”
張洛扔下一句話,便走了。
等悠悠然出了茶樓大門,正巧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在前面停下。
随後車門打開,司機以及渾渾噩噩的白州從裏面走下來。
兩方剛好遇見,司機略微訝異,沖張洛隐秘地點了下頭,便往裏走。
至于白州,他此刻的心神已然有些亂了。
與張洛擦肩而過,也隻是随意地掃了張洛一眼,根本沒有在意張洛這個人。
錯身走過,張洛的腳步一停,扭頭就看到白州已踏入茶樓的背影。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心想談場戀愛真的很不容易。
——————
張洛真的去了黎山。
姜母那段戲也真的放手給王舒舒她們自己研究。
既然說了放權,那自然要做到。
黎山最近并不太平。
那驟然濃郁起來的靈氣很快地吸引了省裏的注意,然後甚至驚動了國家。
經過這幾個月的經驗,人們已經知曉,但凡是那些突然靈氣濃郁起來的地方,總有些神秘在。
要麽是有天才地寶。
要麽便是有異空間現世。
國内對另外兩個異空間的探索已經有了很多成果。
研究者們甚至發明出了初代探測儀,通過對樣本的比對和計算,他們發現靈氣濃度的高低與異空間面積有極大的正相關。
而黎山的靈氣濃度與日俱增。
昨天的檢測結果,已經超過了其他兩地的異空間。
這個結果報告讓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而另外一個極爲讓人震撼的發現,便在于山頂忽然出現了一座空氣牆。
“空氣牆是今早發現的,早晨照例安排巡檢人員上山查看,結果他們走到距離山頂大概五百米左右,就好像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無論如何沒法再往前走一步。”
“我們對這個現象做了詳細的檢查,發現它是将整個山頭都隔離開了,無論怎麽繞,都不行,做個比喻,就像是拿了一個碗,把山頭往下約五百米扣上了,嚴絲合縫。”
“但是唯獨有兩件東西可以穿過空氣牆。”
黎山底下的那座山莊,臨時被當地政府征調。
用來安排人盯着黎山的動靜。
此刻,這片建築裏,除了當地派過來的一隊特警、省特異辦安排來的小組、一部分當地政府工作人員外,還有着不少外地人存在。
相當一部分是記者,不過這些人也隻被安排在外面休息,沒法接觸到核心消息。
此刻,在山莊内部的某個大房間裏,一位省政府負責人正緩緩叙述。
在他旁白,則是幾個戴着眼鏡的中年人,領頭的一個,竟然是吳教授。
吳教授之前在首都,聽到海州市的異空間,興緻勃勃地打申請跑過來。
心心念念着研究空間的秘密,結果異空間卻在他眼前崩滅消失。
他所目睹的,隻有一場特殊的直播。
海州之行沒有收獲,他卻并不甘心。
在海州滞留了幾天,然後便轉入省城。
準備去其他省市的另外兩個異空間所在進行研究。
結果很不巧,生了一場小病,沒有大礙,但卻耽誤了行程。
等他再想動身,卻又趕上了黎山的變化。
于是這位著作等身的大學者也幹脆不走了。
一聲沒吭,直接帶着鋪蓋卷來到了黎山這處山莊裏。
聽到負責人這麽說,吳教授也被勾起了興趣,他問道:“哪兩樣東西?”
“一種是氣體,準确來說是空氣,通過觀察風的流向,我們發現氣流并不受阻礙。”
“還有一種呢?”
“另外一種……就是體内有暗能量,或者按照現在流行的說法,體内有靈氣的生物不受阻礙。”負責人小心翼翼地說。
吳教授果然大感興趣,兩道灰白的眉毛像是小刷子似得揚起來,追問道:“仔細說說!”
負責人點點頭,說:“一開始是發現有山裏的動物能穿過空氣牆,有的動物卻又不行,經過我們觀察,發現前者都是發生了變異的動物,接下來,是得知了空氣牆的問題後,省裏特異辦的同志上去看了看,意外發現他們是可以穿過去的,衆所周知,異能者體内也是有所謂靈氣的。”
頓了頓,這位中年負責人扶了扶眼鏡,說:“我們發現了這個現象後又做了些實驗,比如拿一些蘊含靈氣的物品去嘗試,卻無法穿過,所以我們暫時得出的結論就是有靈氣的生物可以自由穿行,至于其中的道理……我們就實在看不出了,既然吳教授你們已經過來,那我想這塊的研究就要依靠你們了。”
吳教授聽了點點頭,沒有在意對方話語中的客套,隻是說:“你們這個消息提供的非常重要,這樣吧,你們安排一下,我這就上山看看,另外,希望異能辦裏能派一位異能者與我同行,做些實驗。”
對于這個要求,若是旁人,大家自然會猶豫。
不過面對這位學術界的學閥級人物,這群人對視一眼,隻能點頭去安排。
看到衆人散去,吳教授站起身。
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
畢竟年紀大了,又剛剛病愈,久動仍然傷神。
隻是他身體雖疲憊,精神卻極爲活躍。
吳教授隐隐有種感覺,黎山即将發生的事絕對不凡。
而所謂的空氣牆更是讓他心癢難耐,恨不得肋生雙翅直接飛上去。
他緩緩走到窗邊,拉開窗子,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黎山一側。
吳教授忍不住想起最近學界動蕩。
靈氣複蘇對普通人尚且有那麽大的影響,又何況是學術界?
短短幾個月,全球的學者幾乎都放棄了手上的項目而轉而研究關于靈氣複蘇的課題。
世界上原有的課題都是在巨人陰影下步履蹒跚,很難做出新的發現。
而靈氣複蘇不同,那是一個嶄新的天地。
每一天都有無數的新問題值得研究。
單是過去一個月,學術界新發的高價值論文就已經超過之前半年總和。
熱度可見一斑。
吳教授甚至心中早已确定,若能在這場盛宴中分一杯羹,在他有生之年,諾獎有望。
是的,在他看來,靈氣複蘇就是一場空前的盛宴。
而他有種預感,黎山在不久後将會讓世界爲之側目。
吳教授正無限暢想着,眼簾中卻忽然掠過一道小小的黑影。
他一怔,扶鏡細觀。
在窗外,黎山上正面對他的表面一條山路上,竟好像有一個人影在以極快的速度上行。
吳教授本能地估算了下,駭然發現那個身影的移動速度已經遠遠超越人類的極限。
甚至也遠遠地超越了已知的異能者的極限。
“那是誰?!”
他猝然驚呼。
屋外有人急忙推門進來,滿臉茫然。
“吳教授,您說什麽?”
“那個人!那個人!山路上的!”吳昌江指着窗外。
“哪裏有人啊?吳教授,您看錯了吧?”
吳昌江扭頭,卻哪裏還能看到什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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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洛禦風抵達山頂。
他特意避開了山頂附近的人。
選擇了另外一個方向。
這空氣牆自然是他要技術部門設計的,目的麽,自然有。
而此時的空氣牆尚且還不是完全形态。
按照他的計劃,接下來,空氣牆覆蓋的範圍将會緩慢地變大,然後适當調節速度。
最終,将整個黎山都覆蓋在裏面。
換言之,想要從外面進入黎山,隻能是異能者才行。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的耳機裏忽然傳出王舒舒的聲音。
“導演,我們這邊已經結束了。”
“怎麽樣?”
“一切順利,主角的情緒很低落。”
“那就好,讓周海昱那邊繼續,接下來幾天,好好注意主角的精神狀态,然後……也該準備再給主角提升一下實力了。”
張洛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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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在省會裏某座茶樓下。
白州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來。
來到大門口,他停下,扭頭往二樓看,什麽都沒看見。
但他卻可以猜到,在二樓某個房間裏,姜笙的那個刻薄而勢利的母親應該正滿臉冷笑地收回那張銀行卡。
“多麽老套的劇情啊。”
白州慘笑:“可能這就是現實?我在你們眼中,真的隻是隻癞蛤蟆麽?”
沒有人給他答案。
他也沒有什麽其他情緒。
他隻有一腔憤怒,以及攥緊的拳頭。
還有一顆,忽然很想大放異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