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時間。”

張洛慢條斯理地從會議室裏走出來，然後在辦公區轉了一圈。

再次強調了時間和速度的控制。

“我需要那些石頭怪物在覺醒果實煉制完畢的時候抵達山頂，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一定要抓好時間點。”

“最好的狀态就是在煉制完畢之前的一分鍾蔓延到山頂，然後在最後時刻，兩個人啓動法器離開，我希望當他們催動法器消失的刹那，山頂徹底被石獸擁滿。”

張洛比劃着，眼神的焦點放在半空中，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想象中的畫面。

王舒舒走過來，吃飽了的小助理有些困乏，不過她依舊努力打滿精神，今天的這段劇情算是這個項目開展以來的第一個大劇情節點，尤其是這段劇情有相當部分都是她參與了的，光是劇本策劃便耗費了她不少心血。

從初稿到終稿，幾次更易，而且因直播系統的加入，導緻原本的劇本進行了大範圍更改，眼看着劇情終于走到這裏，她當然很關注。

她還記得最開始策劃的劇情，石獸應該在覺醒果實出爐之前抵達山頂，這樣主角便需要經曆一番厮殺。

在原本的劇情裏，白州将姜笙保護在身後，然後獨自一人，阻攔群獸，戰力全開，實實在在裝了一波，最好還要受些傷，把姜笙感動，那才是理想中的圖景。

隻是因爲臨時增加了直播的緣故，這部分便被改了，畢竟這段若是不播，效果會差，若是播了，主角的力量就會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這對劇情的破壞是緻命的。

最後幾番權衡下，張洛才确定了最後的方案。

“走吧，在外面看着總覺得差了些感覺，我們也進去吧。”她正想着，看到張洛走過來，随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拉着她再度進入虛拟世界。

——————

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并不短。

對于白州而言，更是格外的漫長難捱。

他沒有将覺醒果實的事告訴姜笙，一來是爲了掩飾系統的存在，二來，或許是因爲肩膀上那沉甸甸的感覺太好，太溫暖，他舍不得打破。

他當然不知道外面海州市紅河岸邊正有許多人注視着這裏，注視着他們，他更不知道隔着網絡，還有數百萬人在關注着這裏的消息，用一條江河做一場直播，這總該算是前無古人的，網絡上的話題再度爆發。

由于直播的延遲，技術員對畫面又做了些剪輯和美化，于是這畫面便更容易牽動人的心神，也更容易收割感動。

在刻意的包裝下，那已陷入絕境中的男女牽動着無數人的心。

這一切的一切，白州都全然不知道。

他隻是坐在那裏，眼前浮着系統面闆，靜靜地凝視上面跳動的倒計時，透過系統面闆，更可以看到那漸漸升起的獸海。

1:35:56

……

1:12:21

……

58:23

……

35:16

……

05:34

……

白州覺得這是他人生中度過的最慢的一個小時，同時也是最快的一個小時，他既無限希望光幕面闆上的數字能跳動的更快些，又莫名地留戀如今的感覺，他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撐到最後，他也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如果最終失敗死去，那這段時光便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段，理應珍惜，理應恐懼。

可是他的心裏沒有恐懼，在觀看直播的岸邊的那些人們，以及在網絡上觀看直播的無數雙眼睛卻都漸露焦急。

“快結束了……我們真的做不了什麽嗎？”

岸邊，有個女醫生咬着嘴唇，看着江河上的畫面，眼睛都是紅的。

在她旁邊已經包紮完畢的孫連長雙唇緊閉，他想說什麽，可又限于表達感情方式的匮乏，隻能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遠處的副市長将手機捏的直響，他倒是沒有那些泛濫的情緒，隻是覺得棘手，眼看着石獸已逼近峰巅，他終于露出苦澀的神情，看來姜家的千金終于還是要出事了麽。

馮組長垂手在岸邊，臉色也很難看。

作爲帶隊的組長，姜笙出了意外，他也必将擔負沉重的後果。

尚郝佳依然在原地，面無表情。

周海昱眯着眼，在琢磨自己應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才比較合适。

岸邊的人們都很緊張，畫面中無盡的石獸已經鋪滿了山峰，隻餘下最後一個峰頂，像是露出水面的冰山的角，在單調的灰白色中顯出一點幽冷的綠。

同一時間，全國各個城市裏，坐在屏幕前的數百萬男男女女都緊張地盯着畫面，膽小的已經閉上了眼睛。

——————

草原已經變成了白色，風吹過的時候，更在起起伏伏。

石獸已經逼近山頂，它們似乎有些不情願繼續往上，但卻被推擠着，姜笙知道那些石頭怪物早已經看到了他們兩個，卻受限于無形的限制而隻能慢慢湧上來，她有些困，于是偷偷掐了下大腿，想腰讓自己清醒些，畢竟等下才是關鍵的戲碼。

白州将目光從系統面闆上拔出來，看向旁邊的女孩：“你掐我做什麽？”

姜笙一怔，随後用憂傷的目光看着白州，輕聲呢喃：“我害怕可不可以？”

“……可以。”

“你做好準備了麽？”

“什麽？”

“我們就要死了。”

白州聞言忽然勇敢地攥住了姜笙濕冷的小手，攥得很用力：“我們不會死！”

姜笙凄然一笑，這時候又有冷風吹來，她的衣衫在抖動，像是要飛走的白蝴蝶：“我信了你的鬼話。”

“我說的不是鬼話，我們真的不用死了。”

白州的語氣很認真，然後在姜笙“錯愕”、“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他那張清秀的臉上慢慢浮出笑容，笑容從眼角開始，慢慢地擴散開，這讓了解内情的姜笙也不禁一陣目眩，她才發現主角笑起來也可以這麽好看。

白州笑得很開心，很輕松，也很痛快。

在他面前的虛拟面闆上，倒計時已經結束，文字也發生了變化：

【覺醒丹煉制成功！】

【覺醒丹：由多枚覺醒果實經系統煉化形成，服用者可100%覺醒異能，覺醒超級異能概率爲13%】

【覺醒丹煉制完畢，是否立即服用？】

白州心中的喜悅再也難以掩飾，時間終究是趕上了！

“你在說什麽？”姜笙配合地詢問。

白州滿心喜悅地握着她的手，微笑道：“你說過，隻要覺醒異能，就可以催動那件傳送法器，帶我們離開，是不是？“

“沒錯，可是我受傷了，已經沒辦法使用它，你……”

姜笙“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很快的，白州便給出了答案。

隻聽他緩緩說道：“如果說，我可以覺醒呢？”

說完，就在姜笙迷惑不解的目光裏，白州在心中說了聲使用，于是從光幕面闆中便飛出一道碧光，進入了他的身體裏，這一幕沒有人看得到，隻有白州切實地感知到一股奇特的力量進入了他的身體，然後……他的雙目忽然爆發出奪目的光，周圍的靈氣顫動了起來，像是被某種神秘而浩大的力量牽引，平靜的靈氣沸騰，轟鳴，山呼海嘯般沖入白州的身體。

這股靈氣是那般濃郁，若是尋常人恐怕隻是受到這沖擊便足以讓他們昏迷，然而白州畢竟早已修行，體内經脈流暢，本就有靈氣流淌不息，如今面對這潮汐般湧來的靈氣，隻是覺得渾身鼓脹，每個細胞都在顫動，而更讓他注意的，是眉心部位的肌肉如同心髒般有節奏地跳動。

他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眉心破開，像是有股奇特的力量在沖撞着眉心裏的大門，每一次跳動，都是一次沖撞，當眉心的跳動達到第十八次，那道門終于破開，在白州的意識中，他仿佛來到了一片嶄新的天地，他的頭腦從未如此清晰，世界在他面前也仿佛換了模樣。

像是霧霾籠罩的城市裏生活的人擡起頭看到了湛藍的天空。

像是睡得昏沉的頭腦推開門撞見小雨後的清晨。

“這就是……精神力麽？”

白州立即意識到了什麽，然後讓他自己都驚訝的一幕出現了，當海量的靈氣彙聚過來，他的身邊竟然出現了一道光環。

光環呈土黃色，正以玄奧的軌迹旋轉不息，很快的，那光環又化爲了一道土黃色的氣柱，氣柱很淡，然而在這樣陰冷的天地背景下，卻顯得無比清晰。

光柱升空，仿佛驚動了這片天地。

就看到那頭頂的陰雲劇烈地翻滾，風聲大作，卻無法将那纖細的光柱吹偏分毫。

那些本已經逼近過來，在四周将他們兩個包圍住的石頭怪獸們被這暴動的靈氣和土黃色光柱吓得嘶鳴後退！

而在外面，觀看着直播的兩岸市民，以及百萬網友，更是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和尖叫！

岸邊，所有圍觀這一幕的人們都震驚失語，隻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湖面中那橫跨兩岸的光柱，發出意味難明的呼喊。

“那是……那是什麽？”

“人的身上怎麽會出現這種異象？”

“那到底是什麽啊……難道是……他……覺醒了？”

岸邊的人群轟然炸開，那些普通人還沒有看明白，但岸邊的特異辦的異能者們卻看得分明。

“白州難道覺醒了？怎麽可能？”

“不可能是覺醒異能吧，覺醒的時候應該都會暈過去，再者，你覺醒的時候會有這樣大的動靜？”

“除了這個可能，還能是什麽？”

特異辦的異能者們争論着，他們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從直播畫面開始之初，大部分人的目光便都放在姜笙身上，除開幾個後勤組的同事，沒有誰去看白州，至于之後畫面中兩人依偎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一樣。

畢竟姜笙實在太耀眼，相比之下，白州又太普通尋常。

可是，現在恰恰是不被注意的白州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面對着紛亂的人群，始終靜立不動的尚郝佳終于開口：“是覺醒！的确是覺醒的異象！”

旁邊的人不服地說：“尚主任，覺醒雖然會伴随着特别的異象，但怎麽會這樣誇張？”

沒等尚郝佳說什麽，省特異辦的馮組長便一臉凝重地說：“尚主任說的沒錯！這的确是覺醒的異象，異能也是分品級的，按照目前的研究成果，你們這些人覺醒的都是普通異能，所以異象很尋常，而這個……這個白州，看模樣卻應該是高級異能！類似的異象我也曾知道幾個，隻是非常少見，你們不知道也正常，如果我沒看錯，土黃色光柱代表的應該是體系能力！”

高級體系異能？

關乎異能品級的事目前未曾公開，隻在内部流傳，這些普通異能者一聽，當即錯愕，看向畫面中白州的目光又變了變。

那個後勤組打雜跑腿的家夥覺醒了高級異能麽……這怎麽像是天方夜譚？

異空間裏。

白州身上的光柱缭繞了十數息，才終于緩緩散去，而姜笙也早已說不出話來。

白州不知道外面數百萬人的狀态，他現在隻看得到姜笙臉上的模樣，她那驚訝無比的眼神讓血氣方剛的大男孩獲得了無以言語的滿足感，在情緒監控數據上，白州的積極情緒瞬間升高，達到了一個峰值！

現實辦公區裏，看着這動态情緒曲線圖上清晰的數據變化，趙副總和闫副總也都目露興奮。

而在異空間的草原外，天空上某片雲上，張洛和王舒舒并肩站在石鳥的脊背上，他們也看到了主角的情緒數值變化。

這數值便是對他們工作的最大的肯定，小助理興奮的臉蛋通紅，張洛雖然也很高興，卻還算鎮靜，遠遠地看着那升上高空的土黃色光柱，他忍不住輕聲感慨：“這特效做的值啊……”

無論人們有多少驚訝，無論白州如何享受這一刻的喜悅，他依然沒有忘記要做的事，光柱消散後，石獸們又重新開始圍攏，留給白州和姜笙的空間越來越小。

在這關鍵的時候，姜笙沒有拉着他再詢問什麽，隻是展開手，露出了那塊晶瑩如玉的骨竹。

骨竹的使用方法非常簡單，姜笙隻用了幾秒鍾，便說完。

白州也不再猶豫，他接過骨竹法器，握緊在手心裏，然後看了姜笙一眼，沒等他說什麽，姜笙便紅着臉張開手臂，用力地将他抱住。

既然要一起離開，當然要抱得牢固一些。

白州身體一僵，然後反手攬住了姜笙的腰。

紅河兩岸。

市民們無聲地凝視着河面。

他們就隻看到擁抱在一起的一雙男女身上忽然爆發出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芒，這一刻，整個湖面都被光芒侵染，一切的圖像都被遮蔽住。這光芒足足持續了三秒，等這光散去，畫面中再也不見了兩個人。

隻剩下山頂最後一塊空隙被茫然無措的石獸填滿，以及直播畫面前數百萬人發自内心的歡喜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