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拿到了這個。”

西斯将烏黑的戒指放在桌上，放在他與張洛兩點一線中間。

“本來我并沒有對這枚戒指做太過的關注，隻是抓了他之後，下面的人将他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搜了出來，呈送給了我，然後更不巧地是我在調查他的時候，得到了一個不起眼的信息，據說我那位弟弟時常有摩擦戒指的習慣，并且……似乎從來沒有人見過他摘下。”

“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于是找來了人專門研究了一番，最後……總之是經過了一些堪稱愚蠢的嘗試之後，我竟然神奇地用自己的血作爲媒介觸發了它！然後……你知道這裏面藏着些什麽嗎？請相信，我并非是在詐你，隻是想确認一下。”西斯身體前傾，凝視張洛。

張洛笑了笑，随口道：“那是數據庫，嗯，數據庫這個詞你可能聽不懂，大概像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圖書館吧。”

“你果然知道！”西斯瞳孔一縮，吸氣道，他臉上滿是凜然，說，“看來你們就是藏在歐尼背後的人！”

“不要亂猜了，接着說吧，你打開戒指之後呢？”張洛不置可否，繼續追問，他蠻好奇，一個NPC在看到那些數據後會是怎樣的心理變化。

西斯微微坐直，緩緩道：“打開戒指以後，最初我還不會用，花了一些時間才終于弄懂使用方法，不得不承認，我真的太吃驚了，那些‘書’，姑且稱之爲書吧，就是那些書，它們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存在着，供我随意調取，我要什麽，它就會立即提供給我，就算是王宮裏對王宮藏書館最熟悉的侍者也沒辦法比上它分毫！如果說這種查閱書籍的便捷讓我驚奇的話，那最震撼我的，是内容。”

“那些内容……”說到這裏，西斯仿佛不知道該如何講，他将雙手擡起，在身體前面的空氣中比劃着，仿佛在托舉着什麽般，“我無法形容它們，是的，我無法形容，那上面記錄的，幾乎都是我聞所未聞的知識，很多很多，就像一片汪洋大海，深奧晦澀，卻奧妙無窮，我從小就被稱贊聰慧，但當我面對那些知識的時候，我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無知和愚蠢，自己的渺小！我就像是個第一次見到大海的人，不知道那片海洋有多廣闊，有多深邃，我所能讀懂的隻有其中的一小塊……”

“可就僅僅是這一小塊，都讓我獲得了無法想象的啓迪，那些書很晦澀，裏面有很多我看不懂的符号，但我依然能從中窺見，得知，它必然來自一個偉大的國度，一個偉大的文明！這絕不是黑金王國的東西，甚至于，我總覺得這可能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而歐尼，我的弟弟，則得到了這座寶庫，他過去幾年所做出來的所有的物品，所頒布制定的所有的新制度，都是從這裏來的！”

“整個王國的人都以爲那是來自他的智慧，原來我們都猜錯了，那些東西全都是來自于這裏！”

說着說着，西斯忽然有些激動起來，他神情複雜，站了起來，甚至有些手舞足蹈，似乎單純的語言已經難以表達他的情緒。

他忽然看向張洛，說：“于是我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這個戒指很可能就是站在他背後的那些人帶來的！也就是你們，是你們給了他這一切，給了他這些知識，還有那些人才，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做到的，但邏輯告訴我，很可能就是這樣！是你們幫助他強大了起來，那你們又來自哪裏呢？”

西斯盯住了張洛的臉，他的眼神仿佛放着光：“讓我猜猜，這個世界很大，黑金王國之外的未知之地從未有人探索明白，不過在黑金王國民間也有流傳着一些傳說，有人說東海之外，渡過無邊的海洋，有個遍地是黃金的國度，再比如，還有傳說翻過西北的雪山，在那邊還有與黑金王國一般的國家，還有人說進入最南方的迷霧森林，一直深入，經過災厄之地，便可以找到遠比黑金王國更強大的帝國……”

“你們到底來自哪裏？你們帶着這些知識，以高等文明的姿态來到這裏，目的何在？你們到底要做什麽？”西斯雙手緊緊抓着桌案的邊角，這一刻的西斯活像是最瘋狂的學者，眼睛裏注滿了求知欲。

小樓裏除了他的咆哮，别無他音。

王舒舒沒有說話，她懷裏瑟瑟發抖的小羊也不敢說話，至于張洛，則始終翹着二郎腿坐在那張寬大的椅子上，靜靜聽着西斯的話，他也沒有給予什麽回應，小樓很安靜，隻有窗外的雪飄落的輕音。

過了良久，沒有得到回應的西斯從歇斯底裏的狀态中恢複了過來，他發紅的面皮重新變成了貴族式的蒼白色，似乎覺察到自己的情緒不對，他鎮靜了下來，露出複雜的笑容：“很抱歉，我似乎失态了。”

“沒關系，反正我也不太在意你們那套貴族禮儀。”張洛說。

西斯的反應讓張洛有些意外，站在西斯的角度，他這番猜測，或者說是腦洞開的未免有些大。要知道西斯可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古奇幻世界NPC土著，這個世界裏的人甚至都還沒有地球、宇宙、科學這些基礎的概念，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西斯能猜到這些已經非常驚人了，不僅驚人，而且大膽。

西斯重新坐了下去，滿是認真地問：“你們不願意回答我麽？”

“……準确來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嗯，故事說完了？如果故事說完了，那我們就繼續之前沒做的事，畢竟我們是來拿戒指的……”

“閣下，我還有些話要說。”西斯按住了桌上的戒指。

“說吧。”張洛歎了口氣。

“我想，我們可以合作。”西斯語出驚人。

“合作？我們，和你？”張洛感覺自己聽錯了。

西斯将兩手疊在桌上，認真道：“你沒有聽錯，就是合作，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雖然不知道你們爲何選擇了歐尼，我同樣也不知道你們來到黑金王國究竟是抱有怎樣的目的，但是我認爲，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我都是個比歐尼更好的合作對象，你們既然可以将知識傳授給他，幫助他建立起那麽多有趣的東西，那爲什麽不可以試着換一個對象呢？我自信要比歐尼更聰明，更具執行力，更能勝任一個君王，更有魄力和能力，更強！”

“歐尼是我弟弟，我了解他，他不是個做大事的人，你們教給他的那些東西，顯然是可以改變這個時代的，無論是火槍火炮還是别的什麽，可是歐尼真的能做好麽？他真的有改變世界的能力和決心麽？不！他沒有，假使有，我也隻會比他有的更多！如今歐尼已經被發配到草原放羊，整個王國都在我的手裏，他以往打下的基業，都已經換了主人，我想這已經能夠證明，我比他更強！”

西斯神态凜然，語氣真誠道：“如果你們來自更強大的國度，那應該擁有足夠的智慧判斷形勢，如果你們有顧慮，我們甚至可以先嘗試着合作一點點，将這枚戒指留給我，讓我學會裏面的知識，然後再稍微等待些時間，我将會将那些新的，更好的知識利用好，将它們從紙面上變成現實，我甚至可以擔保，一年内可以将歐尼過去做的那些改革推行到全國，甚至做的比他更徹底，更好！”

他的語氣很是堅定，同時從另外一個抽屜中拿出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他将其展開，展示給張洛看，那張巨大的白紙上畫着許多的圖形，寫着很多的文字，彼此用線條連接。

“這是我這幾天抽時間做的計劃！很多人對歐尼所做的改革嗤之以鼻，但我不是！我知道那些才是好的，但是還不夠好，那些官僚制度，還有軍隊的制度改革，訓練方式，土地分配，基礎教育等等，都完全可以做的更好些。”

“我一直在研究着他所做的一切，得到這枚戒指後，我的想法更加完善了，這還隻是初步的計劃草稿，我準備制定一個未來三十年的改革方案，當然，那還沒有完善，目前我準備的是先搞第一個五年計劃，争取在五年内正式實現……”

“好了，不用說了。”看着這一幕，張洛出言打斷了西斯。

“閣下，我……”

“你不用說了，不可能的，我們是不可能放棄歐尼，轉過來支持你的。”張洛站起身，說。

扯着巨大的草稿紙的西斯殿下一怔，“爲什麽？難道他比我更優秀？”

“這和優秀與否沒有關系，總之是不可能的。”

西斯手裏的圖紙滑落在地上，他沉默了下來，“真的完全沒可能？”

“沒有一丁點的可能性。”張洛的語氣很堅定。

“看來我這番話全白說了。”西斯忽然自嘲一笑，眼中有些失落。

張洛歎了口氣，“雖然很遺憾，但……是的，你這些話本來沒有必要說的，無論你怎麽說，我依然要拿走主角的金手指，然後再讓你忘記這一切。”

西斯沒有聽懂張洛後面的那些話，但他好歹聽懂前面了，于是他稍稍退步，伸手從身後書架某個隐秘的夾縫中抽出一把極爲鋒利的長劍，另外一隻手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把手槍——是歐尼提供圖紙和工藝，讓男巫們花費了不少心思才做出來的。

西斯臉色沉了下來，他一手劍，一手槍，神态凜然：“東西是不可能給你的，想要？那就來搶！”

張洛見此，有些無奈，也有些憐憫地擡起手臂，隻是沖西斯一指。

“當啷啷！”

長劍和手槍跌落在地闆上，在這個飄雪的冬日，聲響格外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