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都是皚皚白雪,不遠處是灰色的密林。
張洛撐開眼皮,看了小助理一眼:“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王舒舒慚愧地低下頭,蚊呐道:“……對不起。”
也不知道,這聲對不起是因爲用錯了詞,還是因爲劇情的變化。
張洛搖搖頭,用力吐出一口熱氣,苦笑道:“這和你沒關系,隻是,我真的沒想到短短的一個月,竟然會發生了這種事。”
頓了頓,他看向前方的暗沉的天色,說:“那些重要的大臣和将軍,都是演員扮演的吧。”
“是的。”
張洛又歎了口氣。
他早該想到的,在鐵匠說起那些大臣和将軍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顯然,上一個團隊爲了幫助主角組建勢力,從開始就安插了不少演員,那些演員意識降臨在黑風嶺的普通的平民身上,然後在導演的安排下慢慢走到主角身邊,展露出才能,幫助主角将勢力構建起來。
這個項目是奇幻種田,和之前的武俠不同,和那些玄幻仙俠也不同,那些隻需要不斷幫助主角自身提升武力即可,而種田流需要的則是構建勢力。
這種難度比較高,想要組建一個很大的勢力,隻重視主角是不夠的,必須想辦法幫主角把組織架構搭起來,收攏人才。
而最簡單,最好掌控,也是效果最好的當然是使用演員。
讓演員們去充當主角的左膀右臂,在導演的指揮下,這些演員們可以發揮最好的協同效應,完全忠誠地履行職責,而在導演的配合下,很容易就可以讓這些演員顯得很有才能。
這個思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當項目發生中斷,事情就糟糕了,項目中斷,演員們的意識集體彈出,那些本來在被演員控制的人物恢複成爲真正的自己,于是,展現出了強大管理能力的農夫變成了愚蠢的農夫,有極強的組織能力的奴隸變成了愚蠢的奴隸,有超高軍事才能的石匠變成了愚蠢的石匠……所有人都被瞬間打回原形,然而最糟糕的是,這些人卻占據着主角實力集團最頂層和關鍵的位置!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缺少了導演和演員的配合,這些人根本沒辦法做好一個官員、将軍,這就像是把一個廚子放在了國家元首的位置上,廚子做飯是一把好手,但卻沒能力做好一個元首。”
張洛按着隐隐作痛的額頭,說:“整個勢力集團的關鍵位置都出了問題,整個組織機構也就瞬間癱瘓了。”
從遠山吹來的風忽然變得冷了一些。
遠處那些灰突突的樹被風一吹,搖搖晃晃,抖落渾身積雪,簌簌下落,發出沉悶細碎的聲音。
張洛的披風随風而動,掀了起來,邊角落在小助理的臉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好了,看來我們得面對現實了,這個爛尾項目想要收拾好大概沒有那麽容易了。”張洛吐出口氣,振作精神,畢竟是年輕人,他的抗壓能力還不錯。
“本來這個項目還剩下相當長一段時間才到期,我之前還在想,主角萬一已經加冕了,我還得給他找點事情做,把這多餘的時間消耗掉,現在看來,是不需要我費腦筋了,這樣想想也不錯,你說是不是?”張洛語氣輕松了一些,開了個并不好笑的玩笑。
旁邊的小助理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鼻頭,看了眼重新振作起來的導演,笑了。
“那麽好,事不宜遲,我們得立即工作了,其實事情可以放在一邊,首要的還是要找到我們的主角。”張洛捋好思路,飛快說道。
“按照之前那個鐵匠的說法,主角現在應該在北方的草原上。”
之前臨走的時候,張洛向鐵匠詢問過歐尼王子的下落,他最擔心的主角已經被殺了,但結果還好,主角并沒有死,而是被發配到了王國北方邊境的草原上放羊。
西斯當然并不是心慈手軟,之所以答應放歐尼一條生路,倒是因爲那些男巫。
歐尼的勢力中最核心的關鍵便是手下的那些男巫們,西斯本來是想收服這些男巫,讓他們爲其所用,但男巫們并不願意,他們隻服從拯救了他們的歐尼王子,最後西斯隻能用歐尼的生命作爲籌碼,和男巫們進行談判,最終的結果就是,男巫們答應爲西斯做事,而條件則是必須放歐尼王子一家一條生路。
于是西斯極爲果斷地将歐尼發配到了北方的草原,爲了防止意外,甚至動用了皇家獅鹫騎士團,用最短的時間把歐尼扔到了草原上放羊去了。
“說起來我們的主角也真是不大行,就算是失去了手下的重要官員們,但更多的人并不是由演員扮演的,而且他還有忠誠的男巫們,如果他能果斷收攏男巫和非演員的手下,及時退守老巢,總也不會失敗的這麽快。”
等待傳送的時候,張洛忍不住感慨道。
不過轉念一想,主角本來也隻是個事業有些成就的普通人,上輩子就沒有進入過政壇,那又如何能要求他穿越後就立即能有本事當一國之主呢?哦,對了,差點忘記他的記憶隻截止二十多歲,那就更廢柴了嘛。
想着這些,旁邊的王舒舒已經啓動了傳送能力。
通過系統定位了主角目前的坐标,然後兩人身形微微虛化了下,便消失了,一眨眼,他們兩人便出現在了一片草原上。
這裏是王國最北方偏西的草原,隻有極少的人居住,周圍并沒有什麽危險的魔獸生活,準确來說,這片草原上的居民本來就很單一,很稀少。
如今,主角歐尼夫婦正住在這裏,以牧羊生活。
張洛和王舒舒出現的地方距離主角歐尼還有段距離,需要翻過一個山坡才能看到彼此,隻是雖然還沒有看到人,卻也已看到了一些白色的綿羊。
這片草原上氣候尚且并沒有如王都那邊寒冷,可能是特殊的地形造就的氣候不同,這裏當然也還是冬天,但草原上的雪并不厚,甚至有很多不知道品種的草還是綠色的,大片大片生長在地上。
張洛并不意外,奇幻世界麽,魔法巫術都存在,有些耐寒的草并不意外。
草原上天空遼闊,萬裏空曠,整片天空都是灰白的,略有些藍色的色塊,地上一眼可以看到地平線,沒有什麽遮擋視線的障礙,隻有天邊的一些雪山,極爲高遠神秘。
遠處山坡上,綠草地上,則散落着一些雪白的綿羊,在安靜地吃草。
看到這一幕,不知爲什麽,兩人的心情好了些。
“慢慢走過去,先和主角接觸一下吧。”張洛說着,兩人便緩緩向前走去。
望山跑死馬,距離還是有些的,走了一陣,張洛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了下來。
“導演,怎麽了?”王舒舒有些納悶。
張洛則審視着王舒舒沒有戴着眼鏡的那張白淨水潤的臉,忽然說:“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事,按照合同,我們不能讓主角喜歡上任何其他的女人,看到你我才想起來,萬一等會主角看到你,有了啥不好的念頭怎麽辦?”
王舒舒噗嗤一笑,很是罕見的吐吐舌頭,說:“導演你不用擔心的,我們對他有做過特殊的處理。”
“特殊的處理?”
“是的,爲了防止主角愛上其他的女人,我們特意對主角的視覺系統做了些改造,也就是說,除了安排好的,以程太太爲藍本的那個角色之外,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女人,無論長得什麽模樣,落在主角的眼睛裏,都是很醜很醜的。”
“……你的意思是,主角看到你的時候,看到的并不是你現在的模樣,而是很醜陋的一張臉?”
“是的!”
張洛頓時恍然,沒想到上一個團隊竟然想出來這樣一個辦法來,不過說起來,這對于主角來說未免過于殘忍,在他的眼睛裏,整個世界所有的女人,除了唯一的那個,都是醜的,真不敢想這是怎樣的一種人生體驗。
張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直到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前幾天吃飯的時候,王舒舒的那句感慨。
“其實……程先生……很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