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的變化全部落在暗中觀察的張大導演眼中。

于是他很欣慰。

扭過頭，對身旁的趙婉娘道：“看來這個小危機算是順利解決了。”

“導演英明神武。”趙婉娘笑着打趣了一句。

張洛也沒當真，不過他對于自己這個短時間想出來的解決辦法的确小有得意。

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最簡單的扭轉隋玉認知偏差的方法就是在店小二身份上着手。

千幻老人的确真有其人，張洛這回假借他的名義，将黑鍋往千幻老人身上一扔，然後一切就豁然開朗了。

手段簡單，明确，有效，最關鍵的是還沒有多花錢……簡直完美。

“還是多虧了你的配合，說起來你的演技真是沒的說。”張洛忍不住贊歎道，就剛才趙婉娘敲開隋玉房門那場戲，她演的像模像樣，張洛覺得非常好。

他甚至覺得有些幸運，入行以來遇到的演員表現都算不錯，龍套們也勉強合格，齊雲軒算是意外之喜，這個趙婉娘也讓他眼前一亮，若是演出費能更便宜一些那就完美無瑕了。

趙婉娘聞言笑了笑，忽然說：“張導，冒昧問一句，你有學過表演麽？”

“表演？沒學過，我是正經導演系科班畢業的，怎麽了？”張洛有些好奇。

“沒什麽，就是覺得您很有表演的天分，這可不是恭維，是實話，今天你的客串表演很不錯了，一般專業學表演的演員，像你這麽年輕的也很少能把角色演得這麽生動。”趙婉娘認真說道。

張洛聽了有些不好意思，趙婉娘的真實年紀比他要年長很多，也算成熟的演員了，其評價還是很靠譜的，不過張洛倒也沒有對此很在意，隻是輕笑了下，随口道：“可能正是因爲我不是科班學表演的，所以才能更自如一些吧，至于表演天賦……還是算了吧。”

說完，他轉過話題，便離開了。

趙婉娘也未再多說，隻是将柔軟的身軀輕倚在廊柱上，目視張洛離開的方向，心想這個年輕的導演，是真的很有表演天賦呀，可是似乎他自己并未認識到。

……

……

結束了這場戲，今天的工作便算完成。

張洛從虛拟倉裏爬起來的時候，由衷地感覺到了疲憊。

身兼導演、編劇以及客串演員，需要時刻盯着主角的狀态，确保基本劇情不動搖，還要靈活地應變各種預料之外的奇葩情況，開動腦筋讓一切不至于偏離的太厲害。

這項工作難度顯然非常高。

如果說前段時間，他對于導演這個職業的體驗僅僅是有些意思的話，那麽今天他算是終于漸漸認識到這個職業真正的難度了。

試想僅僅是今天這種小場面都需要他全神貫注發動大腦才能解決，若是遇上更高難度的事件……

媽耶，簡直不敢想好吧。

“也不知道那些大公司的超級大導演們一天天都是怎麽過來的。”張洛忍不住嘟囔道。

闫霜悠悠然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溫水，說：“人家大導演都是一整個團隊在忙，依靠的是群體智慧，當然比你一個人瞎忙強啊。”

顯然，闫霜是聽到了他的那句嘟囔。

張洛接過水杯，感受着适當的體感溫度，忽然沖闫霜一笑，說：“闫姐，我可不是在一個人瞎忙啊。”

頓了頓，他指了指闫霜，又将視線透過會議室的窗戶看向外面辦公區忙碌的事務所職員，說：“我還有你們在背後幫忙啊。”

闫霜一怔，眼神動了動，露出有些溫柔的笑容，說：“你呀，倒是會說，知道體恤我們這些幕後工作人員，不錯，像個老闆的樣子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已不似面對公司老闆，更像是在看待弟弟般。

目光溫和，宛如雌鹿。

張洛笑嘻嘻地喝了口水，然後才道：”既然闫副總你都這麽說了，那本張總今天就大發慈悲一回，今天你和趙哥不用加班了。”

“說得好像這真的是恩典一樣……”闫霜翻了個白眼，然後才道，“真不用加班麽，接下來的劇情……”

“接下來的劇情比較簡單，隻需要帶着隋玉去見一次江湖百曉生，然後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靜下心等武林大會召開了。“

闫霜聽了卻是忽然用一種卵疼的語氣說：“可是我總覺得隋玉這個主角很容易出意外。”

“……”

張洛沉默了一陣，才幽幽道：“闫姐，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麽？”

闫霜立即改口：“我由衷認爲隋玉這個主角接下來，不可能再出意外了！”

“爲什麽總有種在立flag的感覺呢……算了算了，就這樣吧。”張洛搖搖頭，精疲力竭地擺手道。

不多時，到了下班的時候，事務所的人也紛紛準點離開了。

張洛站在漸漸空蕩的辦公區中，一如既往地看着街對面大廈裏湧出來的上班族，從這個角度看，他發覺大廈就像是一個蜂巢，被隔成許多個标準大小的隔間，這些從蜂巢裏湧出來的上班族就像是工蜂一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天都重複着一樣的上下班的單調生活，就這樣需要重複幾十年，想着這些，張洛突然很想拿個保溫杯，裏面最好再放點枸杞。

“突然好像有些理解那些來定制人生的客戶了呢。”

張洛站在巨大的窗戶前，看着這一幕，忽然心有所悟。

在此前，雖然他從事的就是這個行業的學習，但他一直有些困惑，比如說他不明白那些客戶爲什麽甘心封存記憶，将畢生積累的财富拿出來，去體驗一次虛幻如夢的人生。

畢竟，那些說到底都是虛假的體驗，如同南柯一夢，鏡中花，水中月，美好但畢竟并非真實。

在張迅這樣年紀的年輕人看來，甚至覺得這樣的行爲有些不可理喻。

但廣大的市場需求又真切地告訴他這種需要真實地存在着。

于是便有了些困惑，但最起碼在這一刻，張洛很突然地稍微理解了那些客戶。

他們年輕的時候将所有的青春和熱血都投入在了這些巨大的蜂巢中，投入在這個城市，這個國家裏，忙忙碌碌也庸庸碌碌，每天看似豐富實則單調重複，年輕的時候因爲心中還有未來憧憬，所以感觸不深，但到了中年開始乏味，到了老年或許便有些後悔。

可惜現實中的時光無法如同虛拟世界中可以倒流的，即便是付出再多的資源也無法做到。

既然如此，或許花錢做個美夢也就不是件無法理解的事了。

“而且，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虛拟人生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壽命延長呢，反正在意識體驗中，的确算是多活了一輩子，爲了延長壽命，花多少錢都不算多吧……唉，我今天咋突然多愁善感起來了呢？”

張洛突然搖搖頭，覺得好生莫名其妙。

自己還這麽年輕，提前想那麽多幹啥。

“不想了，天黑了，唔，看電影去！”

張洛輕哼着小調，拿起智腦便向總經理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