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清對于秦羿心念是複雜的。
她恨秦羿嗎?
當然!
兩人曾山盟海誓,最後卻不得不分離,不管是誰的過錯,這段感情始終就像噩夢一樣纏着她,無時無刻不得安甯。
也正因爲此,她拜在高子清的門下苦修心法,就是想忘卻凡間的苦痛。
她确實在某個點忘記了秦羿,放下了這段情感。
然而,此刻再次見到秦羿。
人未見,心卻開始痛了起來。
那時候,她就知道,她這輩子不可能忘得了這個男人。
她心裏還是那麽的恨他。
當日她帶着怨念自殺,來到地獄,無非就是想殺回去,與秦羿辨個清白。
然而,真見到他如此落魄,她所有的恨意頓時煙消雲散,隻想好好摟着他,親吻他。
她甚至都覺的自己有些犯賤。
但這種情感是真實的,她無可回避。
她還是愛他更多一些!
“婉清,天已經晚了,咱們還得投宿,幹嘛跟一個乞丐廢話。”高俊飛見傅婉清抱着秦羿,不滿道。
“師父教過我們見死不救嗎?我要不救他,他得活活凍死。”
傅婉清不由分說,抱着秦羿往客棧走去。
“哎。”高俊飛無奈的聳了聳肩。
傅婉清雖然說是他父親的關門弟子,但更是他心慕之人,性子向來冷淡、清寡,高俊飛也拗不過她。
剛進客棧,裏邊的人見到傅婉清都是雙眼一亮。
老闆連忙迎了過來:“客官,幾位?”
“這不是那個讨酒喝的乞丐嗎?”老闆見傅婉清把秦羿撿了回來,頗覺不可思議。
“給我一間上好的房間,打上熱水,酒肉要夠。”
傅婉清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在小二的帶領下,先行去了客房。
一到客房,她把秦羿扶到了床上,握着他滿是粗糙、滿是凍瘡的手,貼在臉上,眼淚忍不住滴落了下來:“羿哥,到底發生了什麽,爲何你落到了這般田地?”
她認真的看着這張臉。
長時間的漂泊與心死,這個男人再無昔日天山之巅傲氣飛揚的神采,他蒼老了,胡須與頭發早早就斑白了大半。
她想到了過去與秦羿的一點一滴。
秦羿拖着棺材,帶着她一同前往北林寺,一人獨鬥群雄,這個男人曾經爲了她不計生死的付出。
如今地獄相逢,他如此落魄,傅婉清怎能不心疼?
有人說,你有多恨一個人,就有多愛一個人。
傅婉清此時就是這樣的。
她對秦羿的恨與愛,都是無比濃烈的。
“小姐,熱水來了。”
“這個人就是不要臉的乞丐,晦氣的很,小姐貴人,還是少跟這種人來往的好。”
老闆親自端來了一大盆滾熱的水與酒肉,立在一旁讨好提醒道。
“滾下去。”
傅婉清甩出幾個晶币,冷冷道。
“是,是。”
老闆連忙撿了錢,屁颠屁颠的下去了。
傅婉清關上房門,打了熱水,脫光了秦羿的衣服,一點點的擦拭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由于長時間的流浪,水裏來,泥裏滾,身上還是滿是血痂,秦羿渾身已經髒的不成樣子了。
傅婉清沒有半點嫌棄,認真的擦拭着,足足換了好幾盆水,才算清理完。
給秦羿換上幹淨的衣服,傅婉清已是累的滿頭香汗,這時候高俊飛才來敲門:“小婉,師叔還等着你下去開飯呢。”
“婉清,你搞什麽呢,這麽久也不下樓。”高俊飛不滿問道。
“我做事還用不着向師兄交代吧。”傅婉清柳眉一揚,淡淡道。
“不是,我隻是不明白,師妹爲何對一個流浪漢,如此另眼相待?”高俊飛頗有醋意道。
傅婉清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擡起頭看着高俊飛,無比認真道:“他不是流浪漢,在你們看來,他或許一文不值,但這個人對我很重要。”
“你……”
高俊飛更是一頭霧水。
傅婉清下了樓,到了雅間,師父高子棋與另外兩個師弟早已在等着了。
“婉清,那人死不了吧?”高子棋一揮手,加持了空間結界後,問道。
“死不了。”傅婉清平淡道。
“嗯,那就好。這一路看來形勢不太妙啊,仙尊剛指引族長找到神石,消息就傳開了,我怕咱們族内怕是有奸細。”
“如今咱們得盡快趕回離山,想辦法把神石送往天界,從這一次來看,前往離山的高手不少,怕是少不了要一戰了。”
高子棋道。
“師叔說的有理,咱們今晚歇息一晚,明早兼程趕路,争取在晚上回到離山。”
高俊飛道。
“師叔,咱們離山有多少上清弟子?”
傅婉清問道。
“頂天也就五百多人!”高子棋道。
“這顆神石,我看是禍不是福,在上清使者未下凡之前,得讓師父另想辦法才行。”
傅婉清沉思道。
“哎,誰知道呢,這靈石早不來,晚不來,真教人頭疼啊。”
高子棋等人道。
吃完了飯,高俊飛本想拉着傅婉清聊聊天,但傅婉清很冷淡的拒絕了,第一時間回到了房間。
她現在隻想陪着秦羿。
雖然他們分離的日子算不上多久,但卻恍如隔世,遇到了秦羿,傅婉清就感覺什麽修行都是次要的了。
她這輩子不就是想殺這個人血恨嗎?
如今他就在這,那麽她修煉的意義何在?
秦羿是在半夜醒來的,他已經很久沒有睡的這麽溫暖,這麽香了。
待睜開眼來,他喉嚨間一陣幹燥,疼的嗓子眼直冒煙。
他隐隐約約像是看到了一道人影靠在床頭。
待隔了很久,視線才完全聚焦。
女人埋在床邊,看不清相貌,但她發間傳來的陣陣發香,以及那種熟悉的感覺,即便是看不清她的容貌,秦羿依然心底猛地咯噔了一下。
這咯噔的一下,讓他渾身抽搐戰栗了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認真的想過一個人,去想過一件事,以至于這猝不及防的心潮,竟是不習慣了。
他突然意識到,他真的還活着。
他真的還是一個人,不是一具屍體,不是一顆石頭。
刹那間,他的眼淚落了下來。
他已經很久沒落淚了,味道鹹鹹的,那滋味絕不好受。
嗚嗚!
他緩緩擡起手,輕撫傅婉清的頭發,他想呼喚她的名字,但奈何除了一個酒字,他的舌頭似乎已經木了,叫不出其他任何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