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凄涼,但這遠遠比不上王楚人内心的凄寒。
他沒有逃,也逃不了。
更沒有像孫子一樣跪地求饒,因爲那對這位主,沒有任何用處。
他西州王的膝蓋,也跪不下去。
想到這,王楚人苦笑了起來,笑的老淚縱橫!
他在笑自己就是個白癡,守着西州萬貫家财,這麽氣派的府宅,還有孝順的幹兒子尚不知足,非得去挑釁這位冷酷無情的殺神。
如果半個小時前,他恭恭敬敬的磕頭謝罪,替幹兒子收了屍,大禮相送這位殺神,他現在依然可以坐在府邸内,喝世上最好的茶。
但現在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歸根到底,還是他太過自負,看走了眼。
他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從沒像現在這般想喝一杯莫噶山的白茶。
“嗯!”他閉上眼,用力的吮吸了一下鼻子,在腦海中回味那淡淡的茶香。
那一瞬間,他突然悟透了,其實人生,就是一杯茶的事!
火候大了,茶出不了味道,火候小了,生澀的很,隻有恰到好處,才是烹出最香的茶。
隻可惜,他明白的似乎有些晚了。
“我敗了!”王楚人舒了一口氣,望着秦羿,淡然笑道。
那張蠟黃的農民臉上有種雲淡風輕的超脫感。
秦羿點了點頭,“你總算想明白了。”
“我想喝杯茶,可以嗎?”王楚人問道。
“好!”秦羿打了個手勢,跪在地上的王府管家,識趣的往府裏跑去,片刻,端着茶壺,茶杯走了回來。
“倒茶!”王楚人像是回到了當初一統西州意氣風發時,朗聲大喝道。
管家顫抖着手倒了最後一杯茶,他給王楚人倒了一輩子的茶,從未灑過半點,然而這一次,茶水濺了一身。
他不是怕,隻是舍不得!一輩子的主仆,誰能想到今夜這碗茶竟是訣别。
“王爺,您請喝茶!”
管家跪在地上,雙手捧茶高舉過頭頂,用盡全身氣力,帶着哭腔喊道。
王楚人深吸一口氣,接過茶碗,滑動着杯蓋,晃頭輕輕吹散了茶花,閉上眼,慢慢的品着。
他喝的很慢!
沒有人打擾他!
“莫噶山的茶,喝了整整二十七年啦,值,值!沒什麽遺憾了!”王楚人喝完最後一口茶,睜開泛紅的雙眼,回味無窮道。
“秦先生,我能提最後一個請求嗎?”王楚人問道。
秦羿點頭。
“楚人一生縱橫西州,也算号人物。自殺乃是懦夫所爲,我唯有懇請秦先生能親手送我一程,此生能死在先生手上,便是上了黃泉路,也再無半點冤枉,一絲不甘!”王楚人躬身作揖請求道。
“好!我今夜喝了你府邸一碗茶,也算欠了你一份人情,我可以成全你!”秦羿允諾道。
“多謝先生!”王楚人整了整衣服,微笑而立。
下一秒,秦羿手指在他眉心一點,王楚人的魂魄盡散,身軀如木頭一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一代枭雄王楚人,縱橫西州二十餘載,與雷猛一樣,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刻,倒在了争霸的途中。
“王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間一場醉!”
望着地上逐漸僵硬的屍體,秦羿嘴角閃過一絲冷酷的笑意,背手在衆人的注視下,傲然而去。
仿佛這地上被殺的不是一位王者,而是一條死狗,僅此而已!
秦羿并沒有離開王府,而是獨自去了王府的後院西北角槐樹林,這裏是王家的養屍地。
濃郁的陰氣,如潮水般蔓延,以至于這些槐樹上,盡是濕漉漉的陰氣水珠,觸手一摸,殷紅如血。
“籲!”
秦羿大喜,貪婪的吮吸着濃郁的地煞陰氣,陰氣中蘊含的地煞靈氣品質還不錯,竟然是能入品的一品地煞之氣,在東州地界已是難得。
在地獄中,不似凡間以空氣爲主,遍布每一個角落的是陰毒的地煞之氣,是以能孕育各種惡鬼,以及修煉高手。
隻是凡間之人體質太差,魂魄太弱,便是這一品地煞之氣也是受不得半點,不過能想到用來養屍,倒也算是有那麽一點點腦子吧。
‘這片養屍地,底下确是陰墳遍地,但尚不足以形成一品煞氣,難不成是因爲有陰物法器或者靈物作爲陣眼?’秦羿暗自琢磨。
待四下看了一眼後,他才發現這片林子竟然是一個風水聚煞陣。
王家必定請過風水師刻意打造的這片養屍地,有陣法,就必定有鎮陣法眼,能聚集到如此濃郁的一品煞氣,地底埋藏的東西,倒是值得一圖!
區區聚煞陣,自然難不倒他,很快他就找到了陣眼,那濃郁的煞氣,從四面八方彙聚到一棵七八人合抱粗的老槐樹底下。
秦羿運足真氣,猛地一拳,将大樹打了個粉碎,這才發現裏面别有洞天,樹心被挖空,裏面擺放着一個法陣。
法陣的正中央是一個血水池,池中有一隻足足有小房子大的老龜!
那老龜盤而不動,颚下生有兩尺來長的肉須,脖子上盡是皺紋,竟然是一隻不下八百年,已具納氣神通的玄龜。
玄龜四肢長有三寸長的利爪被鐵釘死死的釘在了地底,動彈不得,堅硬的外殼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此刻正抻着腦袋狂飲血水。
‘能用玄龜做聚煞陣的陣眼,吸收地煞之氣,倒是個不錯的點子,在江東能開這個陣法的人,還算是有點本事。’秦羿暗道。
烏龜五百年以上通靈入玄,爲玄龜。
玄龜能納氣,尤善吸納地煞之氣,萬年以上的玄龜爲玄武神獸,可鎮一方。
這隻玄龜在凡間能長到八百年已經是極爲難得了,難怪能吸收地煞之氣,煉成銅甲屍了。
“近來,我修煉已經陷入了瓶頸,始終卡在後期邊緣難以突破,若能借玄龜在東明湖,開聚靈大陣,必将靈氣提升到一個層次,到時候突破後期便是輕而易舉之事了。”秦羿暗喜道。
想來也是陰差陽錯,沒想到還能有此等機緣,當真是天助我也啊!
打定了主意,秦羿伸手一拂,便把玄龜上的垃圾符文盡數抹掉,又拔出鎮住它的釘子,被困許久的玄龜頓顯猙獰本色,在血池裏掀風作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