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幹事,把人帶過來吧。”塗良玉覺得事态有些嚴重,最近這幾天可是接連抓了七八個密探了,他要親自審審,弄清敵人的企圖。
“叫個啥名?家住哪裏?”于順帶進來一個猥瑣的三十來歲男子,臨時充當了審問助理。
“俺叫盧三娃,家住二十裏鋪的低窪塘。剛才告訴過你的呢,咋這麽快就忘了!”這家夥看來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神态輕松地答道。
“今天一大早的,到這裏幹什麽來了?”于順都懶得理睬他,繼續發問道。
“釣魚呀。俺和俺哥二娃商量好了的,這邊新開的水庫,肯定潵了很多大魚,俺們釣了就拿到三岔口集子上賣掉。俺哥說弄好了的話,一個秋天就能幫俺存個媳婦本呢!”盧三娃異想天開的回答的一本正經,看到對面坐着的四個幹部模樣的人都是一副不信的神色,他倒是急了:“真唻,從夏天開始,俺們兄弟就開始跑釣了,刮風下雨都沒有停息,當方百十裏的魚塘、河道,俺們都釣遍了!不瞞您幾位說,俺和俺哥都存了五六個大洋了呢!”
“行啦,沒人問你釣魚的事!說說俺們爲什麽抓你?老實交代你兩個都幹了些啥!”于順啪的一拍桌子,語氣嚴厲地喝問道。
“不都......都說過了嘛,......揍是俺們不該信那個老客的話......來數你們的地堡子呗!”盧三娃臉色垮了下來,嘟嘟囔囔放低了聲音。也許是也意識到了這不義之财不可得,他辯解道:“長官,他是許了俺們十個大洋,可定金才隻給了兩個噢,俺們交給你們還不中嘛!這錢俺們不賺了!”
“哼哼,你真是說的輕巧啊。你知道你這個行爲是幫着小鬼子助纣爲虐,知道不?是漢奸行爲!老子現在就能槍斃了你,可懂?!”于順那個氣啊——這都是什麽鬼啊?還真是什麽錢都敢賺呐!
“哎呀,長官,可不敢吓唬俺呀,俺可不敢通太君......不是,鬼子,當漢奸啊!囑托俺們的是一個中國人哪,聽口音就是城關那邊的,真唻,天地良心哦!”盧三娃吓的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臉色都變得白了起來。
“糊塗蛋!一點小錢就豬油蒙了心了!”于順簡直都無語了!
“十個大洋呐......可不是小錢噢!”盧三娃嗫嚅着反駁道:“俺都三十三了,家裏給說了個寡婦,就差着十五個大洋給夫家的安家錢就能過門呢!”
“押下去,押下去!”于順看出塗良玉臉上的不耐煩,揮手命令押下去。
緊跟着有審了一遍盧二娃,和他兄弟的口供基本一緻。倒是這個盧二娃别看一副苦唧唧的面向,倒是一口承攬了全部的責任——他就是想急着幫兄弟張羅着成個家,被敵人的特務利用了,沒經住白花花的大洋誘惑!再多問,他也說不出個更多的信息來。對方和他約定,傍晚在回家路上的茶園見面,兌的現餘款。
“蠢蛋,你以爲你們交代了情報,就能安生拿錢?鬼子的錢财你敢踏實拿着花?命都讓你沒有!”于順搖頭道,這些個貪财好貨的老百姓心也太大了,這麽燙手的錢也敢伸手,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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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委,就這倆糊塗蛋,身份俺們都找二十裏鋪人核實了,交代的沒問題。可就這點貪心,就差點就洩露了俺們的情報。還算是他們命大,偷偷潛伏到俺們防線前的雷場裏,假裝大解,幸好沒有踩上地雷!”于順真是服了這對活寶弟兄了,就這性質定他個間諜罪一點問題也沒有!隻是這兩個也算是被蒙蔽的,說起來也是害在了一個貪字上了。具體怎麽處理,他還不好定性。
“讓他們戴罪立功,俺們抓雇傭他們的人。那就是妥妥的漢奸了。”塗良玉當即布置道,“最近敵人準備動手了,對俺們偵查、滲透的很厲害,你們保衛部門要加大力度,打擊敵人的密探。讓團警衛連配合你們行動,務必要保護根據地的秘密!”
“是,俺們一定阻止敵人的猖獗活動!”于順和他的助手立正回答道,“隻是這兩個活寶該怎麽處理啊?”
“還能怎麽處理?好好教育一番,等他們戴罪立功後,讓二十裏鋪的地下黨員領人回去,好好看管、教育。”塗良玉沒好氣道——這些糊塗的老百姓,哪裏會有太高的警惕性,生活在淪陷區,對鬼子僞軍那是怕的要命。當然也怕八路軍!不過,涉及到實際的利益,面對天降的橫财,他們還是肯冒把險搏一搏的。畢竟财帛動人心,人爲财死就是這麽個事!好在這次是沒造成實質性的損失,那就從輕發落了。
“便宜這對糊塗蛋了!”于順點點頭,帶着人出去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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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俺們還釣魚呢?”被教育了一個晌午的盧家兄弟,終于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承蒙人家八爺客氣,還給了一頓午飯吃。不過,按照那個與長官的安排,還讓他們下午繼續釣魚,可就安心不了了——說什麽要讓他們戴罪立功,這不是拿哥倆做魚餌呢!危險是不言而喻的!盧三娃現在可是慌得手裏的魚竿都打哆嗦。
“啥也别說了,俺們做錯了事,人家能饒俺們一遭,就已經是燒高香了!”盧二娃臉上更顯得愁苦了,“莫怕,到時候俺去會那個老客,你盡量離得遠些。總不能哥兩個都陷進去了!”
“那......那怕是不中呢!你要陷進去了,嫂子和娃幾個咋辦?”盧三娃倒也算仗義了一回了。
“沒事,哥都有三個娃兒了,有後了。你好生成個家,生幾個娃。萬一哥有個好歹的,你記得孝順老娘......”盧二娃這就好像是在交代後事了!
“哥,那不中,真不中呢!”盧三娃焦急的魚也顧不上釣了,轉臉四處張望着,“那個于長官呢?他不能送俺們去冒險呀!俺要去找他。”
“你消停的!沒聽人家說,要俺們要鎮定,不要露破綻,他們會保護俺們麽!你再找他,還不是要俺們替他做事!惹毛了人家,可不是玩的!怪就怪俺們太貪心了!”盧二娃一把按住了兄弟,一副認命了的模樣。
這一個下午,哥兩個是長籲短歎,哪有心思釣魚啊。可偏偏無心插柳柳成蔭,就這麽心不在焉的,卻是一條接着一條的魚兒上鈎,倒也沖散了不少緊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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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下午感覺過的格外的長。太陽就像是定在了天上,久久不肯下山。
好不容易挨到了夕陽斜挂在西山頭上,盧三娃急躁地催着收拾東西回家。
這哥倆一動身,前邊樹林裏也走出了兩個背着魚簍,扛着魚竿的人當先走路,和盧家兄弟保持了三五十米的距離。那個高個的可不就是化了妝的于長官。
“别回頭看,後邊的也是八爺的人!”後邊跟着的是兩輛獨輪車,車上架滿了麻包。兩個拉車的,兩個推車的,一共四個車夫吱呀吱呀地綴在後面四五十米處。
“哥,你倒是慢點呀!俺......俺咋覺得腿肚子抽筋啊。”越靠近茶園,盧三娃越是緊張,不斷地偷眼東張西望的。
綠油油的茶園裏,足足有十來畝方圓,微風吹過,倒也送來一陣陣涼爽的氣息。山道從茶園當間穿過,在晚霞裏,飄忽忽的有些不真實。
山道邊蹲着兩個戴禮帽的漢子,每人嘴上叼着一顆煙卷,帶着些警惕地張望着。在他們腳下的田溝裏,已經丢了十幾個煙頭,看得出這兩位已經在此久等了。
于順兩個有說有笑的談論着釣魚的閑話,施施然地從禮帽客身邊走過。很明顯的被人家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不是要找的人!
“兄弟,你去路邊撒尿,俺先過去!”早就望見了那兩個老客的盧二娃低聲道。
“哥,還是你去吧!俺孤身一個,死逑了也沒個牽挂,娃娃們離不開你!”盧三娃拉住他哥拍拍背,帶了些哭腔低聲道:“真要有個好歹的,記得叫娃娃們每年祭祖燒飯,簽囑一聲俺回來就中!”
“三娃,你——,唉!”看着兄弟大步流星地往前去了,盧二娃張了張嘴,終于裝作站到路旁解褲帶撒尿。眼睛卻一直盯着兄弟的方向。
“老客,你們......來了呀!”盧三娃直接沖着那兩個禮帽客跑了過去。
“啊——,釣了不少魚嘛,咋賣的呀?俺們瞅瞅!”假裝翻看魚簍裏的魚,禮帽客一個警惕地盯着吱吱呀呀的小車,一個瞥着前面的于順兩人。
一直等到小車離開了二三十米,禮帽客才一把将盧三娃拉了蹲下。
“都數清楚了嗎?有多少地堡子呀?”一個家夥拿出八個大洋在手裏掂着,關切地問道。
“五十......四五個吧,有一兩個俺們......不知道算不算。”盧三娃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神色有些慌張起來。
“嗯?啥叫算不算,不是都跟你們說了嘛,一個地堡,一個射口;兩個靠在一起的也隻能算一個......”拿錢的禮帽客皺起了眉頭。
“是五十五個,你咋不來問俺呢!”陡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隻見早早走過的于順從茶園裏起身答道。
“他娘的,你個鼈孫敢耍俺!”禮帽客勃然變色,罵着伸手掏出手槍。
“啪——,啪!”兩聲槍響,打掉了他們的手槍!
茶園裏,呼啦啦站起身足足二三十武裝的士兵。從上午他們就潛伏在茶園裏恭候這兩個狗特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