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幾個容易疲勞的時間:比如淩晨,正是瞌睡深沉的時候,特别犯困,是偷襲摸營的大好時機;比如像這樣高強度進攻一天的戰鬥下來,攻守雙方都疲勞的不想動一下手指。白天黑夜交替間,再夾雜晚餐吃飽供血不足的麻痹作用,傍晚也算的一個極佳的突破時機。
而且楊瞎子一直讓人盯着八路的陣地呢,深怕他們會更換生力軍,甚至連大規模的炮擊都沒有展開兩回。既要把對面的八路盤疲勞了,還不能打擊的太狠導緻換防——盡管八路四面防守,兵力有限,可還是要杜絕的。一切的一切,盡是爲了傍晚的這一次行動!要知道雖然忙活了一天,但他這邊始終保持了一個加強營的生力軍沒動呢,這會兒正是進攻的主力。
“快,加快腳步。”落日的餘輝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初春的傍晚黑的很快,趁着這夜色一隊人馬腳步匆匆的湧進了更加黝黑的進山通道。山道裏靜悄悄的,果然沒有人把守,正好一路暢通。雜沓的腳步聲在通道裏震動着,六百多士兵滾滾向前。
“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來的悄無聲息,前邊探道的尖兵已經被炸飛了好幾個了。“地雷,有地雷,都停下!”自然有識貨的老兵呼喊道,叫停了悶頭急進的隊伍。真要是全部悶頭趟進了雷場,恐怕這一個加強營都不夠炸的。此刻已經進山快一千多米了,再轉回身,也是很不值當!而且,爲了大部隊打開進山的通道,乃是他們這個營的責任,畢竟白天的進攻都是其他營頭在拼命,此時此刻,就爲了這地雷的封鎖,就打退堂鼓的話,不說長官那邊沒法交代,即便是同僚們也不答應啊!
時間緊迫,箭在弦上,決不能給土八路調兵的時間。如此,就隻有迅速趟雷這一條道了。
“弟兄們,俺們已經走了快一半的通道,剩下的這一半,即便全是地雷,也埋藏不了多少。所以,俺老郭懇請弟兄們自告奮勇一把,爲部隊趟出一條通道來。俺不玩虛的,活下來的弟兄,官升三級;死了的,撫恤金加三倍;傷了的,領五百大洋榮養。咱需要五個班的弟兄幹活,每批二百米,是爺們的就放個響屁吧!都主動點,别逼着俺下死命令!”營長召集了連排長們,心急火燎的說道。
靜,死一般的寂靜!
趟地雷陣啊,這可不是說說嘴喊喊口号就能趟出來的。硬靠人去引爆地雷,那絕對是九死一生的活計。大洋雖好,高官眼饞,但總要有命去拿啊!加強在一起的五個連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唇蠕動半晌,也沒有哪個敢起身領命的——總要爲手下弟兄想想吧,真要逼急了,那可是要挨黑槍的啊!
“好,很好!”這個姓郭的營長慘笑了兩聲,狠心道:“那就不要怪某家心狠了啊!你們五個連,每家出一個班,抽簽決定趟雷的順序。誰也别想讨巧,一切全按天命!”
抽簽是個好辦法。五個連長各自回去,也是玩兒的抽簽,各自從下屬的九個班裏抽出一個來。抽出來的五個倒黴班,再次集中抽簽,決定趟雷的順序。
“手榴彈,多給點手榴彈!一二三——扔啊!”手榴彈一顆接一顆的被扔向通道,不時就能引起一陣巨大的爆炸,希望盡量把地雷引爆掉。
“爹,娘,孩兒不孝了啊!”炸出五六十米,就要有人去趟一遍。被選中的兩個士兵慘白着臉色,朝着家鄉的方向磕幾個頭,擦了把眼淚,咬牙發力并排狂奔,用身體爲部隊趟出一條通道來!
“轟,轟——”走運的能趟完分配的五六十米,倒黴的剛跑出十來米就被炸的屍骨無存。最倒黴的一個班,人死絕了,也沒有趟完分配的二百米。戰場上就是這麽殘酷,既然挑起了戰事,那就要有被殲滅的覺悟;同樣選擇了當兵吃糧,那也要做好死掉的認命。
好在雷區并不算太長,不到一千米的樣子。甚至第五個班都沒有趕上趟雷,就結束了。
“呼——,總算打通了這個該死的通道了!”郭營長長出了一口氣,揮揮手就要帶着隊伍前進。
“轟隆,轟隆——”冷不防一串巨大的聲響在身後響起,巨大的爆炸火團騰起耀眼的煙火,隊伍後隊一時間槍聲大亂,子彈橫飛起來。
“不好啦,入口被土八路封堵了,快跑啊!”一陣陣呼喊傳來,人流不自覺的湧向了前面。
“上面,山崖上有人,注意,是手榴彈——轟,轟,轟!”陡然,兩邊的山崖上站滿了八路軍,一顆顆手榴彈漫天飛舞,劈頭蓋臉的往山道上砸來。轟爆聲連綿不絕,無處躲藏的國.軍士兵一片一片的被掀翻在地。
“都别愣着,沖出去啊!”後路被堵,頭上又是落雨一般的打擊,此刻通道已經成了死地了。郭營長睚眦欲裂,嘶吼着帶人往前狂奔。
“突突突,突突突——”冷不防前面噴射出兩道火舌來,沙包工事後面,兩挺重機槍密集掃射,将奔湧而來的人群打成了一個屍體堆。原來人家八路軍早就準備了堵截的工事,隻不過隐藏的比較深,利用這一段通道打出了一個高效的伏擊戰而已。
“天哪,這樣下去,可要全交代在這裏了!”郭營長心髒砰砰亂跳,趴伏在屍體堆後面,驚慌四顧。隻不過十幾分鍾的時間,在前後左右的立體打擊下,他的部隊早已死傷過半。嗆人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煙味,讓人作嘔,鮮血浸潤了山道,彙聚成了血紅的溪流,十分的吓人。
“投降吧!弟兄們,大家一起喊哪,俺們無路可走了,投降了!”總算這個郭營長還有點良心,主動要求士兵們投降保命。沒法子,形勢比人強,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斷有人死傷,倔犟的後果隻有一個——全軍覆沒,還時間不長!
就這樣,在兩挺重機槍的監視下,完好高舉着雙手走出來的士兵,也不過二百十幾個,加上傷兵也不足三百。在新四團一個營的圍殲下,國.軍獨五師這個加強營前後也不過支撐了兩個來小時,就全軍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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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一個加強營全搭進去了?楊瞎子,你怎麽指揮的?!”張思雲接報一下子跳了起來,開戰第一天就死傷了八.九百人,這土八路相當的厲害啊!關鍵是死傷這麽大,還沒有取得一點兒進展,這讓他遲疑了起來,第一時間叫停了一團的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