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兩人一杯杯地喝着酒,隻談過往的歲月,不談現在與将來。也許是知道自己這混事兒必然是朝不保夕,也許是難得有個能一訴衷腸的鐵杆兄弟,所以這大金牙叽叽歪歪的唠叨的像個娘們,還盡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他一杯一杯的灌着,錢有坤也隻能一口一口地控制着陪着,直到這家夥一頭趴倒在桌子上,被兩個女人攙扶着下去安頓休息。
錢有坤出門的時候,時候其實已經不早了,天邊已經挂上了一彎新月,估摸着怎麽也應該有六七點鍾了。通信員早早地候在了門口,牽着兩匹戰馬有些焦急。畢竟還有小十裏山路呢,雖說是驿道,但年久失修,坑坑窪窪地很怕傷了戰馬的。速度一慢,要是耽誤了檢查的時間,那可就壞了!
“哧,哧——”兩匹戰馬緩緩離去,多喝了一點的錢有坤暈暈的感覺有些困。虧得是初冬的時節,外面冷風一激,倒也不至于就能睡了過去。
月色朦胧,寒氣透體,沿着荒涼的古驿道,戰馬信馬由缰地走的很慢。離開了這個新興的小鎮子,四野就是一片沉寂。居住點的災民們早早地就拾掇了,上床休息,多少也能省點燈油錢。遠處黑黝黝的草棚,在暗夜裏看着就像是一群潛伏着的野獸,多少有點兒膈應人。
“窟噜——吐!”戰馬是靈别的動物,天生的感覺靈敏,尤其是對一些即将到來的危險,頗爲警覺。鼻子裏噴吐着咕噜聲?這兩匹戰馬居然齊齊停住了腳步?還雜沓這步子往後退去。
“八嘎!這死馬是見鬼了嗎?居然沒踏上絆馬索!”柳生三郎一着急,都忘記了組長的規定了,罵出了一句日本國罵出來。尤其是明眼一看就知道這是兩匹高頭大馬的東洋馬?怎麽也是一個島上出來的呀?居然還能壞了自己的好事?由不得不讓柳生生氣!
“上!”柳生三郎不敢遲疑,畢竟對方可是騎着戰馬的?還帶着槍?能跑能打?很容易就會暴露的!六個人分做了兩組?在丢出幾組六角飛镖後,拎着棒子就沖了出來!
“哎呀,哎喲!”馬上的錢有坤和通信員幾乎來不及反應,就都挨了幾枚飛镖?慘呼着滾落馬下,就準備拔槍戰鬥。
“不好!”錢有坤就地一個懶驢打滾,他已經看到了撲來的敵人了?三條黑影?揮舞着大棒?絕對不是自己能對抗的!拔槍已經來不及了,錢有坤迅速拽出口袋上的鋼筆,順手又撸下了腕子上的手表,緊奔兩步竄到路邊,頗爲心疼地将它們扔到了路邊的草叢裏。
“嘭,嘭——?啊——!”小通訊員頗爲剛烈,在來不及拿槍的情況下,他居然就那麽赤手空拳地和敵人打了起來。奈何好漢難敵四手,惡虎也怕群狼,隻不過堅持了三兩個回合,就被砸倒在地了。兒臂粗的木棒砸在腦袋上,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一聲尖利的慘叫後,他跌落在地上再也沒有了生息。
“各位好漢,請手下留情!山高水長,嘛事兒有商量!”錢有坤很光棍地舉起了雙手,一屁股坐倒在了枯草窠裏,還滾了幾滾。他鬧不清對方是什麽人,居然敢在根據地裏劫道傷人,這膽兒不是一般的肥啊!強拼是拼不過了,隻能留下點痕迹吧!
“混蛋,誰讓你們殺人了!要活口!”柳生三郎惱怒地罵了一句,揮揮手命令道:“綁起來,嘴堵上,頭套了!”
一群特務分工明确,三人一個戰鬥小組,迅速收拾現場,一個呼哨叫回了放哨的同伴,七個人帶着兩匹戰馬和兩個俘虜,快速撤離。
..........................
“吔?什麽聲音啊?咋好像有人在呼叫啊?”此處已經是聚居點的外圍,臨近古驿道了。但冬夜靜寂,傳出的幾聲慘呼慘叫還是讓人聽到了。牛骨頭匆匆刮了屁股,邊提着褲子就奔出了茅廁,朝着聲響處望去。
也許是枯渴的久了,自從得了些臘肉煮了來吃後,牛骨頭就鬧上了肚子,動不動就要往茅廁跑,今兒這是巧了,居然碰到了有人打架!
遠處朦胧的月色下,一行人馬急匆匆地在趕路,方向赫然是朝着鎮子去了。牛骨頭蔽在茅廁的陰影裏,手裏攥着一根齊眉棍,略帶着些緊張地觀望着。
打是打不過的,人家這一行可不下五六個人呢。牛骨頭即便是算的個練家子,人也五大三粗的算是個莽漢,可也不會自大到以爲自己可以以一敵五的!所以,他迅速系上了褲腰帶,蹩手蹩腳地就遠遠吊在了這一隊人馬的身後。
别以爲牛骨頭就是什麽大好人,他這也是打算跟着瞧瞧能落點兒什麽好處呢!有道是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财不富,想想當時幫了那些外鄉人,才有了家裏這幾天可是吃的白面魚兒就臘肉,老娘、妹妹吃的可開心了!所以,牛骨頭堅持着不會放棄的跟了一路。
“咦,這......這不是生藥鋪麽?咋還進這裏了?”盡管這一隊人馬走的是後門,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鎮子外就閃躲了進去,可來來回回賣了好幾趟藥材的牛骨頭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不會吧?怎麽開藥鋪的外鄉人還兼職做個劫道的?”這事兒實在是出乎牛骨頭的認知,畢竟開着這麽大的藥鋪,不應當再去冒險幹那殺頭掉腦袋的事兒啊!何苦來哉呢!
“不對,這是盜賊要洗劫生藥鋪!”牛骨頭眨巴眨巴眼睛,想當然地得出了這麽個結論。生藥鋪的掌櫃的可是自己的好朋友啊,還送了自己不少臘肉、白面呢,這事兒自己可不能不管!
然而,讓牛骨頭失望的是,當他悄悄爬上院牆,順着摸到房屋頂上,透過明瓦,卻看到了令他詫異的一幕:店主人麻布衣(麻生服布衣)正和另外一個矮壯的漢子叫個田茂(野田茂)的忙碌着,兩人一邊在将一個漢子雙腳離地的吊起來,一邊忙着往燒的通紅的爐子裏放烙鐵,燒的通紅通紅的。而在院子裏,還丢着一個年輕人的屍體,壓根就沒有人去多看一眼!
“啊吔,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斯斯文文的麻老闆居然也是個響馬子啊?還真是看走眼了!”牛骨頭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算是勉強接受了這麽個事實。不過,他此刻可是大氣兒吔不敢出——因爲當初的那個柳三郎(柳生三郎)正拿着兩隻手炮和幾個說笑着呢,還時不時的左瞄瞄右指指地比劃着,看得出絕對是使用過的,應該還很熟練!
當然,麻老闆一行更讓牛骨頭驚掉了眼珠子的事還在後面呢!
“怎麽樣了,都抓緊時間,吃完了就盡快把情報問出來。”荷花冷着臉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兩個女人端着兩個大托盤,上面幾個大海碗裏是熱騰騰的面條——雞蛋、梭子肉配上切得細碎的小蔥花,看着就讓人流口水!
“呼啦,呼啦——”幾個男人忙活了半宿,正好借着熱面條暖和身子,他們嬉笑着摸出小小的鐵皮酒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來。正所謂面條就酒,越拖越有!看得出這幫人日子過的不壞,絕對不是什麽逃荒的災民樣子!
“唔,唔唔——”努力擡頭看到荷花幾個女人,被吊着的漢子突然激動了起來,渾身亂晃着似乎要呼喊什麽,奈何嘴巴被布團堵住了,一口氣憋得滿臉通紅。
“嘻嘻,錢指導員,俺們又見面了啊!”荷花抱着胳臂笑嘻嘻地調笑着,“請您過來也沒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順便打聽一下部隊集結到底是個什麽行動?嘻嘻,大家一桌子喝過酒,你會告訴俺們的噢?!早點說了,俺們也好安排你下來吃碗熱騰騰的面條。”“啊呼——,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襲擊部隊人員,後果俺就不用多說了!”錢有坤被撤了布團,反而倒平靜了許多,他先是警告道,“俺勸你們還是早點罷手吧!否則——”
“嘻嘻,看來錢指導員還沒有明白處境呀!”荷花歪歪嘴哂笑道。
“嘭——,啊!”一邊的麻老闆一個箭步上前,借勢一拳捅到錢有坤的肚腹軟肉上,疼得他悶哼一聲,身子詭異地在半空弓成了一隻大蝦!
“喲——,内家勁拳?高手啊!”房頂上的牛骨頭眼睛猛地縮了起來,文文弱弱的麻老闆這一拳,沒有個三五年的苦練,是絕對打不出這樣的拳法來的。穩、準、狠,形神兼備啊!其實麻生服布衣練的正是空手道,還是黑帶九段的高手唻,一對一的話,牛高馬大的牛骨頭估計還不是對手的!
“喲,好疼吧?啧啧,這下還是趕緊的說說吧,免得這皮肉受苦哦!”荷花上前輕輕摸了摸錢有坤的臉頰,戲谑地說道。
“俺......俺真的不知道,俺一天都......在外公幹,真的——”錢有坤這會兒還沒有緩過氣來,斷斷續續地說道。
“哼!牙關挺緊哪!嗯,是條好漢子!”荷花變了臉色,“給臉不要臉!給他暖暖身子!”
“嘿嘿嘿,刺啦——,啊——!”麻老闆獰笑着從火爐上抽出一根燒的通紅的烙鐵,一把撕開錢有坤的軍服上衣,将烙鐵重重得壓在了他的胸口上。随着呲的一聲燙燒,錢有坤的皮膚迅速被燙爛,他發出一聲凄慘的嚎叫,雙眼瞪突着,堅挺了幾秒鍾,頭一歪,暈死了過去!
“卧槽,卧槽!太他娘殘忍了吧?!”牛骨頭心髒不争氣地砰砰亂跳,聞着那一絲烤肉的焦臭味,不忍心再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