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就是這樣的啊!”三鹞子滿頭霧水地回答道,“就那個大家夥,俺瞅着份量不錯,還跟他們讨要來熬粥的來,俺幾個記得很清楚,那上邊有不少花紋,好像刻着的是一條龍吧?!”别說,三鹞子看的還挺仔細,經顧順風和馬知三共同參考,那确實是一條盤龍雕刻的四方銅鼎,年代起碼是戰國前期的東西,老值錢了!可惜卻是批高仿的赝品!
“去去去,你們知道個啥?”馬知三叨着煙卷煩躁地揮揮手,趕走了三鹞子,睥着眼睛問顧順風:“老顧,你覺着是不是山裏那幫小子使了壞?”
“也有可能啊,但可能性不大。”顧順風自有自己的判斷,“這批東西想要仿制出來也不是那麽簡單的吧。不光要倒模制作,還要用手段做舊,我不看好山裏這幫土鼈們有這個能耐!”
“那是日本人?故意搞出個假的來迷惑人?”馬知三顯然是個陰謀派,直接沒下限地猜測道。
“那也不至于,真要是鬼子自己做的,他們也犯不着如此興師動衆地出兵來搶。就沖他們不惜死傷地奪了落馬坡,那是真急眼上火了!”顧順風耐心地分析道。
“那......能是怎麽個情況啊?難不成——鬼子也被騙了?誰這麽大膽子呀?”馬知三思來想去,也隻能得出這麽一個不靠譜的答案來了。
“對,很大可能就是鬼子也被騙了,還以爲弄了一批古董寶貝呢,卻沒想到這些根本就是一批騙人的赝品!”顧順風點點頭贊同道,“山裏那幫土鼈是根本就分辨不出什麽古董、寶貝的,更不要說辨識真假了。看看他們就那麽随意地丢在倉庫裏,你就知道他們壓根就不懂啥是個古董的,甚至還以爲比不上步槍值錢呢!”
“那俺們怎麽辦?擔了一道人情,還他媽隻弄了批假貨,真是窩心到家了!”馬知三此刻真心是後悔自己幹啥要打那個收條了,留下了收取古董的證據,往後可真說不清楚——你說得了一批赝品,誰信哪?還不都說被你掉包了!冤不冤啊!
“要不俺們還回去?就明着告訴他們這是一批假貨,他們被人耍了!”趙雪球也湊過來知道了情況,他不客氣地建議到。
“開什麽玩笑,我們好不容易和他們搭上線,這就去笑話人家啊?不合适!”顧順風第一時間否決道,然後拍了拍手道:“就這麽的了,東西帶回去,繼續和山裏保持聯系。再怎麽說大家同是打鬼子的,同屬國民政府的領導,不管孬好,人家還招待了一頓窩頭稀飯吧!”
“呃——,還是别提那窩頭稀飯吧,一說俺就膈應的慌!”馬知三胃裏泛酸水,苦笑着搖頭。
“行啦,這事兒我們三個主事的知道就行啦,回去最多給淩縣長說一下報個備就中,其他就不要對外傳了!”顧順風也是個要臉的,事關豫北專區和河源縣府的面子,他想了想嚴肅地叮囑道。
“明白!俺們肯定會爛在肚子裏的!”這兩個也是知道輕重的,馬上點頭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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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破銅爛鐵,古瓷花瓶,老字畫古書籍,都拿來賣啦!”初夏的日頭已經有些熱辣,一行收古董字畫的老客趕着一架雙轅牛棚車,一路吆喝着挨村挨莊的覓着寶。這些老客身形健壯,行動矯健,匆匆路過一群群逃荒的枯槁人流,煞是顯得不合群。他們的目的地,乃是黃河邊的一個集鎮——鯉魚灣。
鯉魚灣,坐落在正對王屋山的黃河岸邊,盡管隻有一百七八十戶人家,可卻是方圓十裏八鄉聚集的一個中心,每逢三六九的日子,那都是有集會的,熱鬧的很。究其原因,不外乎兩個:一是鯉魚灣有個行船碼頭,這一段水流平緩,即便是膽大些的丢塊門闆也能順利地飄過黃河去;再一個傳說有鯉魚在此修行,後來跳了龍門化作了魚龍,時不時地回來興雲布雨,照顧家鄉。爲此,人們在此爲它修建了一座氣派的龍王廟,一旦遇旱災,就會擡着魚龍雕像祭天求雨,據說是靈得很,一求就有。除非有人得罪了龍王爺,那就另說了。
碼頭坐落在河灣裏,那邊拉了鐵絲網,僅留了一道出入口來玩碼頭,駐紮在此的是丁家的老三團,團長是丁發根的堂弟丁發福。
丁發福人如其名,跟着幾個堂哥出來混,真正做到了發福了。個頭兒不高,卻長得圓圓滾滾,一副大大的肚腩挺出老遠去,絕對要勝過懷胎五個月的孕婦。
“他娘的,又說日本人要來,又說是便衣尋訪,這老子怎麽保護啊?!”手裏拿着剛剛收到的電報,聽師爺念完,他一個勁的撓頭,“今兒是逢九的大日子,這麽幹旱的時節,肯定是四處的鄉民都會來拜一拜龍王爺求雨啊,生人雲集,全是陌生面孔,哪裏分得清誰是誰啊?!”
“來人哪!今天給老子取消休假,都按班組派出去巡邏,龍王廟那邊去一個連,北面鎮子口加雙崗,對那些外地口音的,行蹤可疑的、私自攜帶家夥的統統嚴加盤查。”丁發福這是要完全把集子給控制起來,想要确保不出事。以老三團八百多号士兵的陣勢,确實能控制的住場面的,畢竟絕大多數的鄉民面對刺刀和鋼槍還是隻能乖乖的就範的。
“東家老爺,這個恐怕不妥吧!”師爺熟悉自家的這個團長鄉下土财主性子,就愛聽聲老爺的稱呼,于是他撚着胡須勸阻道,“既然旅長大老爺他說來人是便衣,俺們這麽管起來不是連他們都管死了?那他們還怎麽活動呀?俺們這樣是省事了,但回頭這幫人還不得告俺們的黑狀呀!”
“那咋整啊?俺們這個碼頭,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出了事......恐怕會牽連到老子的呀!”丁發福苦着一張胖臉,深深陷着的一對兒小眼珠骨碌碌亂轉。
“是啊,俺們這邊确實有些東西不能透底見光!”師爺也跟着點頭認可:這個碼頭現在可是丁發福的一棵搖錢樹,起碼他知道的就有老縣府的、山上的、縣城裏的在靠着這邊走私,至于裏面有沒有“老八”的人他也不敢肯定,至少有幾撥家夥一看就是從軍訓練的軍人出身,相當可疑。
“那就把他們統統關起來,等過了這一段再說。”丁發福煩躁地說道,打心眼裏恨死了這幫沒事來尋訪的日本人!
“那也不是不能考慮。隻是,這些人可都是俺們的财路大主顧啊,得罪的狠了,俺怕他們會忌憚着不來啊!”師爺斟酌着說道,“沿岸的碼頭可不止俺們一家啊,人家徐家那邊船多,碼頭大,離縣城也近,俺們不能自絕财路哦!”
“他娘的,這可真是難辦!”丁發福邁着小短腿來回踱步,愁的很。
“老爺,俺們可以這麽着啊!”師爺湊到丁發福跟前,好一通耳語,讓東家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