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子,慌張的啥?沒見各位當家的官長都在麽!”司令啪的一拍驚堂木,兩眼瞪得溜圓的罵道。
“司令,真的,快打進鎮子了呀!”三流子倒也不慌張,指着外面越發的焦急了。外面三八步槍的“吧勾”之聲已經響成一片了。
“他娘的惡,日本不是走了麽,咋還回來了!”正堂兩廂的各位當家的人人在朝外張望着,個個都微微地變了臉色,以爲是日本鬼子又殺回來了!總算,草包司令問出了大家心裏所想的問題。此言一出,堂上頓時亂成一片,有準備腳底抹油的,有準備呼喊衛隊的,還有的幹脆一出溜鑽到了條桌的下面。
“司令,各位,都不要慌!”這次吼這一嗓子的,正是急着報信的三流子,“俺瞅的清清楚楚的,絕對沒有日本子,他們的軍裝是屎黃屎黃的,俺見過!頂天了,這一撥是僞軍二鬼子,大家都不要怕!”
“艹!不早說!”這個擡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恨恨的啐了一口。
“要死啊,哪來的這幫二鬼子,咋盡放鬼子的槍!”鑽桌子底下的也施施然地爬了出來。
“他娘的,二鬼子也來吓唬人?!來人哪,給老子幹他娘的!”腳底抹油的也刹住了腳,咋咋呼呼地要召集人去打仗。
“唔——,那麽的,這夥子是跟俺們的警衛部隊打起來了?”司令坐正了身子,穩了穩心神判斷道。
“是的呀,三團、四團兩處堡壘遭受着攻擊呢,您老就趕緊地發救兵吧!”三流子一屁股坐到主案前的台階上,滿是賭氣地說道:“要不然,光靠俺們一個三旅可頂不住啊!”自己事兒自己個知,番号聽着是不小,可這所謂的三團、四團,每個團都不滿一百人,自己整個三旅可也才五百多人,所以三流子這個旅長也算是沒轍了,大不了老子還當俺的司務長去!
“呃——,這!”司令也慌了神了,望望堂下兩廂的牛鬼神蛇,他都一時記不起名字來了。司令名叫全德寶,早年賣壯丁出來的,全靠一個沒心沒肺的大膽,也混了個副排長幹幹。奈何自己不争氣,一次帶隊販賣軍需鹽巴,裹着錢财,帶領弟兄們去喝酒吃肉賭錢嫖院,把軍資花的一幹二淨,不夠還把十二條槍做了賠償。這回去可就是死罪,幹脆一咬牙就落了草,繞着栗山遠遠兒的。不過,也該着這家夥走時,沒多久,獨立旅大部分調離了,他的事就這麽算逑了。
于是,靠着自己一票人的軍事素養,他在山匪界倒是打出了名堂。靠着聘請的軍師的謀劃,他小股黑吃,大股兼并,七七八八拼湊下來,居然也搞出了兩千多人的隊伍。
逃兵、潰兵、山匪、流民、罪犯、江湖客......,但有來着不拒,這個大雜燴的部隊号稱萬人。也許是軍隊情節使然,這個部隊下設一個司令部三個旅,編制大的吓人。但除了以逃兵、潰兵爲主的第三旅外,另外兩個旅可是幾百人都用着大刀長矛的,即便是一半的槍,也是萬國造、單打一、老套筒的多數。所以這會兒自己最得力的第三旅都喊頂不住了,你叫全司令咋辦吧?
“司令,敵人沖到鎮子口啦,一團二團可堅持不了多久。”這邊還沒出結果呢,那邊第二撥報信的也跑來了。
“哇靠,你們五分鍾都沒有頂住?這也太誇張了吧!”司令看到跑回來的三團長、四團長,頗爲不高興的說道。
“司令,真不是弟兄們無能,實在是敵人太強了!他們可真有炮,還是那大口徑的重炮!一炮就幹塌了俺們的工事,壓死了三個人呢!”三團長臉色都有點兒白,他一個昔日的班副,哪見過這麽厲害的炮擊?!吓死人了!所以第一個帶頭跑的就是他!
“那俺們也有炮的呀!”軍師在一邊尖着嗓子叫道,“《兵書》有言,夫敵軍炮擊,我以沖鋒破之,迅之,閃擊之可也......”可能瓜皮帽裏還藏着小辮子,軍師撚着山羊胡就開始掉開了書文。
“罷麽,李軍師,說的輕巧,俺們那個也能叫炮?松木挖個洞,箍兩道鐵圈,點火都要離得遠遠的,不炸了自己就燒高香了!”四團長撇撇嘴譏笑道,“還沖鋒破敵,你還當是八騎時代呢?要不要斬公雞燒黃符,喝下聖水,刀槍不入啊?”
“你......你,豎子不足與道也!”李軍師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去,嗫嚅着哼哼:“丘八,丘八,有勇無謀的匹夫耳!”
“吧勾,吧勾——,啾啾!”激烈的槍聲越來越近,甚至都有流彈直接打到了大堂裏來了,吓得滿堂的司令、旅長、團長們也顧不得嘈嘈了,一窩蜂地朝着邊門湧去——後門在偏方裏呢!
“不成體統,不成體統!”李軍師跺着腳哭叫着,“死則死耳,殺身成仁可也——,呯!啊喲!”流彈打碎了杯子,吓得李軍師一個閃身就竄到了廂房裏,老家夥身手敏捷的一點兒也不像快六十的人!
“司令,俺們的人隻撤下來了一半,一旅、二旅壓根也沒想接應,都跑得沒影了!”三流子一身熱汗地帶着隊伍緊跟着全德寶,出了鎮子氣哼哼地告狀道。
“他娘的,這幾頭白眼狼,吹牛逼一個賽過一個,撈好處一個兇似一個,打戰就比賽孬慫,老子真是瞎了眼了!”全德寶也憤恨地吐出口老痰罵道。
“司令,你那五房姨太太可都沒能顧上招呼......”三流子想了想悄聲提醒道。
“煩不了了,看她們自己的造化吧!”全德寶擺擺手,毫不在意,“有槍有錢草頭王,村村丈母娘,夜夜做新郎,女人,多的是!”
“可......,司令,别怪老朽沒有提醒你,俺們的錢糧可都沒帶出來啊!”李軍師總是不合時宜地烏鴉嘴一下。
“什麽?俺們辛苦了小半個月弄來的錢糧都陷在鎮裏了?夭壽噢!”全德寶肉疼的一哆嗦:這下那兩個旅的鼈孫就更不聽俺的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