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冰宇蹙眉看向喬薇。
喬薇道:“在找到玄寒冰玉的面具前,冥修的掌毒發作,便會去寒玉山莊睡那兒的寒玉床,寒玉床若是壓不下去了,便隻得去泡寒池。寒池之痛,錐心刺骨,不如……你也去嘗嘗那種滋味。”
秦冰宇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
寒玉山莊的寒池天下聞名,甯可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入寒池,可見寒池的滋味究竟有多恐怖了,當初姬無雙不也天不怕地不怕嗎?在寒池泡了幾天回來便乖乖地再也不敢造次了,所以,比起一刀宰了他,喬薇覺得寒池可能更适合他。
另一邊,秦嬌的眼睛都哭腫了,周順哄了半晌,總算讓她的情緒穩定了下來,周順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在原地等他,自己則邁步朝喬薇走了過來。
喬薇順着周順的身影,望了一眼不遠處的秦嬌。
與秦嬌打的交道不少,印象中,這姑娘總一副面癱臉,她還以爲是個多麽冷淡冷情的女人,沒想到那不過是因爲沒有碰上對的人,這不剛見了周順一小會兒,整個人的狀态都變了,像一朵嬌羞的小花,在春風中盈盈地綻放。
這樣的秦嬌,不止喬薇沒有見過,與她相處了這麽久的秦冰宇也同樣沒有見過。
秦冰宇怔怔地看着秦嬌,充滿了嫉妒與憤怒,可惜他再嫉妒,再憤怒也無濟于事了。
“夫人。”周順走到了跟前,拱手對着喬薇行了個大禮。
喬薇道:“不必如此客氣。”
周順将身子深深地福了下去:“不是夫人,我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到我娘子了,夫人的大恩大德,周順無以爲報!”
喬薇淡淡一笑道:“你好好對秦嬌,别讓我白找你一場,就算是對得起我了。”
周順虔誠地笑了笑:“我會好好珍惜她的。”
說着,回頭望了望秦嬌,秦嬌正好也在看他,眸光交彙,秦嬌害羞地低下頭,他滿眼愛意。
喬薇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把狗娘,分外想念自家相公。
周順收回了目光,看向地上的秦冰宇,目光漸漸變得寒冷,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喬薇給三小隻使了個眼色,大白從秦冰宇的身上蹦了下來,與珠兒小白一塊兒蹦到了喬薇腳邊。
喬薇轉身朝自家馬車走去:“别打死了就行。”
身後,響起了秦冰宇挨揍的聲音。
自家成天打打殺殺,難得成人之美一次,滋味還不錯。
喬薇帶着三小隻上了馬車,姬冥修坐在馬車上,神色沉靜。
三小隻乖乖地坐好。
小白與珠兒打過了瘾,精神棒棒的!
大白則開始犯困了,大白是幾小隻中最懶的,沒有任務的時候,能從早睡到晚,再從晚睡到早,喬薇嚴重懷疑是因爲冬天沒讓這家夥冬眠,所以它要把沒睡的覺全都補回來。
姬冥修伸出了手,喬薇将手遞給他,他拉着喬薇在自己身側坐下。
喬薇被喂了狗糧,思夫心切,撲進自家相公懷裏,好生膩歪了一陣,膩歪得大白珠兒都非禮勿視地閉上了眼,小白眼睛倒是睜得大大的,但也被兩側的大白與珠兒一獸一隻爪子把眼睛給蒙住了。
膩歪夠了,喬薇自他懷中坐直了身子,道:“我把他送去寒池了,你确定他不是當年打傷了公主的人嗎?”
姬冥修神色淡淡道:“他不會九陽掌,不是他,但也與他脫不了幹系。”
喬薇摸着下巴,點了點頭:“公主撞破了他的身份,他的同夥兒便想殺了公主滅口,隻是沒想到掌毒被你們幾個吸收了。不論怎樣,他潛伏在姬家,做盡壞事,罪不容恕,就讓他在寒池好生待着吧!什麽時候一身武功散盡了,再把他撈起來!”
想到了什麽,喬薇又道:“對了,姑姑沒事吧?”
姬冥修淡道:“死不了。”
……
姬冥修口中的死不了還真的就是死不了而已,姬霜在河邊連中兩箭,每一箭都正中胸口,盡管避開了心髒等要害部位,但劇烈的疼痛,過度的驚吓,以及失血過多,都讓這個從小沒吃過半點苦的女人當場去了半條命,被侍衛送回姬家時已經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她抵達府邸時,喬薇尚在回府的路上,是靈芝堂的曾大夫爲她療的傷。
曾大夫手中有喬薇從塔納族帶來的龍血樹脂,迅速爲她的傷口止了血,她整個人都暈了過去,如此倒是省下了一碗麻沸湯,曾大夫給她清理完傷口,開了幾副預防術後感染的湯藥,人參燕窩也讓下人每日炖着,隻待她醒了,便給她服下。
可姬霜就是不醒,也許是哀莫大于心死,在親眼見證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之後,她已經不想再醒過來了。
姬家人沒問她到底是怎麽受的傷,也沒問姑爺究竟去了哪裏,姬家族規嚴苛,尤其背叛家族這一條,就夠姬霜死個好幾次了,她還能撿回一條命,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姬家封鎖了秦姑爺的消息,對外隻稱秦姑爺找到了,但驚吓過度,生了一場大病,自此都需在家中靜養,概不見客,也不再去書院授課。
隻是紙包不住火,姬家作爲大梁第一世家,不知多少雙眼睛長在姬家人的身上,雖是下了禁口令,但風言風語少不了,爲避免有心人從中挑撥,姬冥修帶着令牌去了一趟皇宮。
“怎麽今日有空來找朕下棋了?”
禦花園的涼亭中,皇帝讓福公公擺上了棋盤,泡了一壺碧螺春,馬奶酒喝得太多,皇帝已經喝膩了,發現還是中原的茶葉好喝,回甘無窮。
福公公泡了茶,見姬冥修并不着急地開口,識趣地退下了。
皇帝朝亭子外的宮人揮了揮手,衆人也紛紛退避三舍。
皇帝喝了一口茶,沒好氣地道:“說吧,這回又讓朕給你擦什麽屁股?”
“微臣是有要事禀報皇上,順便,恭喜皇上。”
皇帝嗤笑:“恭喜朕?朕這兒有什麽喜事是值得你恭喜的?”頓了頓,訝異道,“你知道李美人懷孕了?”
他是昨兒歇在李美人的寝殿,清晨聽得李美人幹嘔了兩聲,又問了她信期,才推測她可能懷孕了,但還沒來得及請太醫确診,這小子不會連這點動靜都搜集到了吧?
姬冥修說道:“微臣又不是内宮之人,怎麽會知曉哪位美人懷了身孕?微臣也沒有在皇上身邊安插眼線的嗜好。”
“哼。”皇帝挑眉。
姬冥修看着他道:“微臣恭喜皇上,是因爲微臣抓到了一個夜羅的細作。”
“夜、夜羅細作?”
太久沒聽到這個稱呼,皇帝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天底下似乎沒有一個叫夜羅的國家呀……
愣了半晌之後,皇帝總算意識到姬冥修口中的夜羅是個什麽地方了,驚得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如今世上居然還有夜羅人?”
夜羅族與塔納族都曾是九州一百零八部落的顯赫大族,天啓皇朝覆滅後,兩大族的族人都從世上憑空消失了,在世人眼中,塔納族是被夜羅皇室屠殺殆盡了,至于夜羅人,也沒讨到好果子吃,天下分裂,群雄四起,爲鞏固皇權,夜羅人同樣遭遇了滅頂之災,所以,皇帝一直以爲夜羅人全都死光了。
不過,要是連塔納族都在無名島存活了下來,那麽夜羅人會留下自己的血脈,似乎也不是什麽不可完成的事了。
“你捉的細作在哪裏?”皇帝略有些着急地問。
姬冥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在微臣的家裏。”
“你怎麽不把他帶過來?”皇帝問着,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眸光一頓,“别告訴朕,又是你們姬家的人!”
“是姬家的人。”
“姬冥修!”皇帝炸了毛。
出一個兩個隐族倒也罷了,怎麽夜羅人也是他們家的,這到底什麽運氣?!
“到底誰?”皇帝咬牙切齒地問。
姬冥修從容不迫地說道:“我姑父。”
“就那個書呆子?”皇帝再一次地驚到了,那個書呆子他不知見了多少次了,每次都一副比女人更腼腆的樣子,弄得他以爲他在姬霜面前夫綱不振,當姬霜說他愛吃某個禦廚的菜,他可憐他,還真把廚子送過去了呢,敢情那家夥全都是裝出來的?
想到了什麽,皇帝又道:“冥烨不會就是被他下了假死藥吧?”
姬冥修點點頭:“沒錯,正是他。”
皇帝眸光冷了下來:“這個混蛋!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姬冥修如實道:“先折磨他一頓,留着他的命,日後還有用。”
皇帝颔了颔首:“你有主意就好,你可知夜羅人爲何會潛入姬家?”
姬冥修道:“爲了得到隐族。”
隐族這塊肥肉,果真是誰都想啃一口,皇帝沉吟片刻,說道:“夜羅人生性好戰,野心極大,他們的目的恐怕不止得到隐族這麽簡單。”
隐族隻是一塊墊腳石,夜羅人怕是想要借隐族複國。
“你怎麽發現他是夜羅人的?”皇帝問道。
姬冥修正色道:“是冥烨與小薇發現的,冥烨聽到了兩個夜羅人的談話,知道姬家有個内奸,姬婉想起了當年的事,秦冰宇知道之後意圖殺了姬婉滅口,這才導緻身份徹底暴露。”
皇帝不明就裏:“婉婉想起當年的什麽事?”
姬冥修道:“姬婉在冥烨的靈堂聽見了哭聲,秦冰宇對姬婉弟弟沒有哭,姬婉當時還小,不記得是誰說的了,這一次機緣巧合想了起來。”
皇帝頓悟:“原來如此,婉婉沒事吧?”
姬冥修放下茶杯道:“隻是虛驚一場。”
皇帝長長地松了口氣,姬婉的性子沒有遺傳昭明,但那模樣,也是有幾分相似的,每次看到姬婉,他都能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小妹,小妹沒了,他也隻能看着姬婉,緬懷小妹的樣子了。
姬冥修從懷中拿出了一塊令牌。
“這是……”皇帝接過令牌一看,瞬間愣住了。
姬冥修道:“長風使的令牌,秦冰宇就是夜羅的長風使,早在小薇與冥烨發現端倪前,我娘就已經識破他的身份了,這塊令牌應該就是我娘當年從秦冰宇那裏得到的,她一直沒有告訴家裏,直到臨死前才将令牌交給了我爹。”
皇帝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你娘把令牌交給你父親時,可與他說了些什麽?”
“她什麽也沒說,所以我爹一直不知道這塊長風使令牌究竟代表什麽,又有什麽用。”姬冥修說着,看了皇帝一眼,見他神色不大對,不由地問道,“皇上你怎麽了?”
皇帝垂眸,撫摸着手中的令牌,不動聲色地說道:“沒什麽,朕隻是很驚訝……你娘當年經受了那麽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