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聽說要來認領屍體,易千音與姬無雙也來了,十七保護海十三去島上查訪了,倒是不知有這麽一回事,不過即便知道大概也辨認不了,畢竟他們不是一起來島上的。
馬車停在路邊,遠遠地,能看見一條長長的海岸線,與天相接,澄碧的大海浪花陣陣,像是雲朵掉進了裏邊。
塞納家的侍衛已将現場封鎖,塞納鷹帶着喬薇一行人走了過去,隔得遠時,尚不覺得,走近了,氣味是有些不好聞的。
塞納鷹率先走上前,給侍衛們打了個手勢,衆人退下,之後一行人也圍了上來,看到此人的衣着的一霎,喬薇的面上掠過了一絲驚訝,這不是她的衣裳嗎?
易千音等人俨然也認出了這身衣裳,不過,如果他們記得沒錯,這身衣裳是被喬薇送了人的。
衆人的心頭湧上一絲涼飕飕的感覺,朝燕飛絕看去,隻見他定定地看着那個人,确切地說,是那具屍體。
喬薇的食指抵了抵鼻子,問塞納鷹道:“什麽時候發現的?”
塞納鷹道:“今天早上,是一個塞納家去外采買的侍從發現的,回來他便禀報給了我,我覺得有些奇怪,就自己親自看了一趟,看過之後,我發現我好像認識這個人,可是我又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把你們叫了過來。”
“在哪兒發現的?”喬薇問。
“海裏。”塞納鷹道。
喬薇望了望無盡的海域:“仵作驗過屍了嗎?”
塞納鷹搖頭:“還沒有。”
喬薇從懷中掏出了一幅手套戴上,邁步走上前。
易千音拉住她:“你幹嘛?”
喬薇道:“驗屍。”
“你……”易千音一想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要去給個臭烘烘的死人驗屍,心有不忍,對姬無雙道,“你去驗!”
姬無雙當然不樂意,可是看了喬薇一眼,想起賀蘭傾那句“我天天吓他”,心肝兒抖了抖,還是認命地去驗了。
他殺人不少,可正兒八經的驗屍真是頭一次。
他忍住胃裏的不适,用帕子包住手,給屍體做了力所能及的檢驗,不過他并不是專業仵作,所以能驗出的東西不多。
“沒有中毒的迹象,也看不出明顯的外傷。”他說道。
易千音道:“難道是溺死的?”
屍體損毀得有些厲害,已經很難辨認原先的容貌了,但是喬薇蹲下身,查看了她的口鼻與手指,道:“溺死之人口鼻會有異物,指甲裏通常會有泥沙,她什麽都沒有,不像是溺死的。她應該是死了之後,才被沖進或者丢進海裏的。”
喬薇又摸上了她的喉嚨,摸到了一層黏糊糊的東西,定睛一看,竟是已經凝固的龍血樹樹脂,樹脂下,她肌膚完好無損,喬薇看見了一道清晰的勒痕,說道:“她是被人勒死的,勒死的地方……應該有一棵龍血樹,塞納鷹,通知你的侍衛去附近找一棵龍血樹,要是斷了葉子的。”
塞納鷹即刻吩咐侍衛去了。
燕飛絕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屍體,無言的沉默讓他整個人都看上去不大對勁。
易千音心裏毛了毛,湊近喬薇,小聲道:“少夫人,這個人是誰呀?”
“你沒猜出來?”喬薇問。
易千音搖頭,這怎麽猜啊?容貌都看不清了。
“總不會是你吧?”易千音道。
喬薇瞪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我記得你這身衣裳是借給了薛蓉蓉的,怎麽會出現在這個人身上?她上島後把衣裳送人了嗎?”
喬薇搖了搖頭道:“她沒有把衣裳送人,她就是薛蓉蓉。”
易千音愕然:“她是薛蓉蓉?那賀蘭堡的那個呢?”
喬薇淡淡點頭:“那個是假的。”
易千音目瞪口呆:“她不僅假扮你,還假扮薛蓉蓉啊?”
喬薇不可置否:“她拿走了薛蓉蓉手中的信物,再用功法易容成了我的樣子,誰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都以爲她就是薛蓉蓉,她自己也完美地利用這一點,接近燕飛絕,打進我們内部。”
易千音歎了口氣:“那薛蓉蓉也太慘了。”
塞納鷹的侍衛找到了符合喬薇要求的龍血樹,喬薇一行人去了案發現場,燕飛絕沒有動,他就那麽定在屍體旁邊,眸光呆愣。
龍血樹在附近的山坡上,那一塊有好幾株龍血樹,卻隻有一株是斷了葉子的,像是死者生前抓住了龍血樹的葉子,用力掙紮下将其扯斷。
這棵龍血樹下,有一個明顯刨過的大坑,應該是掩埋屍體所用,龍血樹的汁液流入了沙坑中,由于它具備良好的防腐作用,所用屍體真正腐化應該是從海裏開始的。
屍體被沖入海水,洗掉了身上的龍血樹脂,至于是怎麽進海的,前幾日島上下了幾場大雨,會将屍體沖出來,順着山坡滾下海也就不奇怪了。
喬薇在現場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些薛蓉蓉的物品,一支自己送給她的金钗,一支她自己随身佩戴的銀簪,如此,越發能夠确定那具女屍就是薛蓉蓉了。
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不禁都有些擔心起燕飛絕來。
姬無雙與燕飛絕相識最久,也最了解他的人品,他這人閑散慣了,從未動過成家立業的念頭,可見薛蓉蓉的第一眼,他的内心就發生了改變。
在海上暈船的時候,薛蓉蓉的照顧也讓他感受到了平生從未感受過的溫暖,他想和這個人一輩子走下去,想日日醒來都能見到她,在厮殺的時候家中有個女人在等他,或許某一日,他們會生下自己的孩子……
然而這一切,都被無情地摧毀了。
一行人回到海邊,燕飛絕已經跪了下來,抱住那具早已辨不出模樣的屍體,沒有眼淚,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籠罩在一股巨大的悲恸之中。
喬薇輕輕地走了過去,半蹲下身子,擡手搭上他肩膀,垂眸道:“對不起,燕叔叔,我誤會薛姑娘了。”
易千音哀歎:“我也誤會她了,對不住啊,燕叔。我們真的不知道那個西貝貨連薛蓉蓉的身份都是假的,誰讓當時大家都隻顧着逃命,薛蓉蓉還曉得去抓少夫人的信物,當然大家都以爲她别有用心嘛……”
喬薇用胳膊抵了抵他。
易千音清清嗓子,噤了聲。
燕飛絕麻木地說道:“你們沒有錯,她就是個細作,她是聖女殿安插在我們身邊的……眼線,她的目的是查清我們幾個的底細,拿到少夫人的信物,隻不過,當她得手之後,卻被人滅口了。”
喬薇頓了頓:“燕叔叔,可能不是你想的……”
燕飛絕嘶吼着打斷喬薇的話:“這麽想我心裏能好受點兒!”
喬薇不說話了。
如果能好受點,那就這麽想吧,總好過一個那麽單純善良的姑娘,因爲拯救她的信物而被聖女殿無情殺害了,爲了從她嘴裏撬出他們幾個的信息,她可能還忍受了非人的折磨。
比起這樣,她也甯願她确實是個細作,她隻是被單純地滅了口。
易千音拍拍喬薇肩膀:“讓他一個人靜一會兒吧。”
喬薇點頭。
塞納鷹撤走了所有的侍衛,與喬薇幾人上了來時的馬車。
從車簾的縫隙可以看見海邊的二人,燕飛絕緊緊地抱着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金镯子,戴在她早已腐化的手腕上。
喬薇看見大顆的淚水從燕飛絕的眸子裏砸了下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尤其這麽吊兒郎當的燕大俠,誰能想到他也會爲了一個人難過成這樣?
喪妻之痛,莫過于此。
喬薇睫羽微顫,放下了簾子。
姬無雙看向塞納鷹道:“借我一匹最快的馬。”
易千音不解道:“你要幹什麽?我和你一起去。”
塞納鷹給二人挑了兩匹最快的駿馬,二人騎上馬去了。
喬薇等人的功夫,問起了塞納鷹:“塞納鷹,你在飛魚鎮爲何會突然發狂?”
塞納鷹道:“我不記得了,從那日到我醒來的事情,我統統沒印象了。”
喬薇點點頭:“你一直神志不清,記不得也是有的,那你可記得自己在發狂之前做過什麽事?見過什麽人?”
塞納鷹歎道:“沒有特别的印象,我應該……練功走火入魔了。”
喬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幾下:“八月還是九月的月底,你曾經在湖上的一個小木屋見過什麽人嗎?”
塞納鷹爲難道:“我不能說。”
喬薇凝眸道:“你爲什麽不能說?”
塞納鷹捏了捏手指:“我曾在真神面前立誓,小木屋的經曆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爺爺與父親。”
喬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是不是聖女殿的人?”
他垂下眼眸:“請小卓瑪别再問了。”
喬薇心裏有數,隻是找他求證一下罷了,他給不給出答案都影響不了喬薇心裏的判斷,喬薇道:“塞納鷹,聖女殿在你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如果我告訴你,薛蓉蓉是她們殺的,你相信嗎?”
塞納鷹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聖女殿誅殺闖進島的外族人,無可厚非。”
喬薇又道:“那要是……她們誅殺薛蓉蓉的目的并不是因爲她是個外族人,她擅闖了無名島,而是想奪取她手中的信物,你信嗎?”
塞納鷹不說話了。
喬薇迎上他複雜的視線:“假的小卓瑪是聖女殿找來的,你信嗎?”
塞納鷹沒回答喬薇的話,而是道:“小卓瑪今日對我說的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但是我要提醒小卓瑪一句,聖女殿是無名島上最強大的存在,便是八大世家加起來也不是它的對手。卓瑪與它不對付沒什麽可奇怪的,卓瑪與許多人都不對付,甚至連和卓都常被她氣得半死,她看不慣聖女殿隻是個人喜惡,可若是連小卓瑪也跟着胡鬧,就成了勢力與勢力的對抗,任何與聖女殿對抗的勢力都沒有好下場。”
喬薇冷冷地看向塞納鷹:“你是在勸我妥協?别說我娘本就與她們不對付,我不可能忤逆我娘站去那群老妖婆的陣營,就算是我娘與她們關系好着,可她們幾次三番陷害我,我也不可能放過她們!”
……
天亮時分,易千音與姬無雙買了棺木回來,将薛蓉蓉葬了。
一行人回了賀蘭堡。
女子還不知一切早已東窗事發,正絞盡腦汁地想着如何逃脫這個鬼地方,就見燕飛絕面色鐵青地進來了,她像是見到了救星,爬着沖了過去,奈何手上綁了繩子,剛跑了幾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了回來。
她趴在地上,難過又激動地看着燕飛絕:“燕大哥……燕大哥救我……”
燕飛絕面無表情地走向了她。
她看着燕飛絕臉上的陌生,心裏就是一個咯噔:“燕大哥……你……你怎麽了?”
燕飛絕停在她面前,巨大的黑影籠罩了她,她仿佛一下子踩空了,跌進了無盡的深淵,恐懼,蔓上心扉,她坐在地上,一蹬一蹬地往後退,最終退到了牆壁上,再也無路可退。
……
這一日,陽光明媚,聖女殿沐浴在一片甯靜而祥和的氣氛中,五聖姑如往常那般自睡夢中緩緩地醒來,她是幾位聖姑中少數不會武功的,不必早起紮馬步,隻用到小聖堂誦誦經,完成一日早課便可。
她打扮得清清爽爽去了小聖堂,不出意外,她又是最早到的,四聖姑那個懶貨啊,不到日上三竿根本都不會起來。
五聖姑揚起下巴,邁步進了聖堂,剛一跨過門檻,便看見了堂内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箱子,她漫不經心地打開了箱蓋,想看看裏頭裝的什麽,卻“啊”的一聲跌在了地上。
有侍女聽到了她的動靜,紛紛跑過來:“五聖姑!五聖姑你怎麽了?”
五聖姑驚恐地望着那個箱子,衆人走了過來,定睛一看,也吓得退到了一邊。
餘下的幾位聖姑也聞聲趕了過來,四聖姑一眼瞧見箱子裏的東西,捂住嘴跑了出去,扶住樹幹,一陣劇烈的幹嘔。
大聖姑的眉心蹙了蹙,嫌棄道:“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把箱子搬出去?!”
幾名得力的女弟子走上前,将箱子擡了出去。
大清早的,在聖女殿的小聖堂發現這種晦氣的東西,實在是讓人心煩意亂,三聖姑倒是不害怕箱子本身,可是一想起它憑空出現在聖女殿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就足夠讓人心裏發毛的。
“大師姐!”她看向大聖姑。
大聖姑眸光冰冷道:“真是好手段!”
三聖姑咬牙切齒道:“他們這麽做,分明是在向聖女殿示威!他們以爲就憑一個賀蘭傾,真的能把聖女殿怎麽樣嗎?聖女殿傳承了數百年,島上每個人都是聖女殿的信徒,她賀蘭傾拿什麽與聖女殿對抗?就靠那幾個護衛嗎?!真是不知所謂!大師姐,祭壇之辱,聖女的傷,二師姐的死,都是時候找他們讨要回來了!”
大聖姑面色冰冷,沒有說話,忽然,一個女弟子持劍進了小聖堂,在大聖姑耳畔悄悄地說了什麽,大聖姑微微驚訝:“長老院?你确定嗎?”
女弟子道:“弟子确定。”
大聖姑沉思道:“這群人,遠比我們想象的能幹,居然查到長老院去了,他們想幹什麽?”
……
“查到了,終于查到了。”
姬冥修坐在地上,身旁是一圈翻開的竹簡,他看了看左手的竹簡,又看了看右手的,一比對,驚喜地勾起了唇角:“塔納族人不能離島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姬冥修将地上的竹簡一一放回原位,手中的兩個分别塞進了寬袖,雖說該記的東西已經記在腦海了,可拿着證據,才更有說服力。
整理完藏書閣,姬冥修站起身下了樓,他看書時便會忘了時間,坐在沒有窗戶的閣樓内,根本不知外面早已過去了一夜。
他按上了牆壁的機關。
沒有動靜。
他再次按了按。
依舊沒有動靜。
大長老離開時曾經交代過,牆上隻有這一出機關,他确定自己沒有按錯,在按了十幾下後,他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了。
“大長老,大長老,大長老!”
石門外,沒有回應。
……
另一邊,海十三與十七回了賀蘭堡,這段日子,二人一直在島上暗訪,尋找着衆人不能離島的真相,結果,還真讓海十三發現了什麽!
喬薇與海十三去了小花園,兩個小包子與三小隻在花園裏撲騰,十七走過去,抱着望舒在屋頂上飛了起來。
幾小隻又在十七的腿上挂成了一長串。
喬薇頓覺好笑,支開了伺候的侍女,對海十三道:“你說你發現什麽了?”
海十三道:“我發現所有島上的人一出生便會去聖女殿接受洗禮,從洗禮的那一刻起他們便成爲了聖女殿的信徒,可以說島上所有人包括和卓在内都是聖女殿的信徒。”
喬薇就道:“别算上我娘。”
海十三一笑:“喬夫人确實是個例外,但喬夫人出生時也接受過洗禮了,所以,她也不能離島。”
喬薇古怪地看向了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海十三如實道:“我想說的是,島上的居民之所以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很有可能與他們出生時的洗禮有關,我曾查到一戶人家,他家有個私生子,因那家的大婦是個心胸狹窄之人,不容許外頭有丈夫的私生子,所以那個婦人在生下私生子之後并不敢四處宣揚,抱着孩子躲進了離島的商船。那婦人在外堅持了一年,身體每況愈下,最終堅持不住回了島,她回島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聖女殿接受聖女的治療。聖女治好了她的病痛,給她的孩子做了洗禮,她在島外流浪的時候,孩子是沒有出現過任何異樣的,她一直以爲自己的孩子與衆不同,可是在她孩子十五歲出海那年,沒帶上離島的藥物,險些死在了外頭,從那之後,她再不敢讓孩子随意離島了。”
喬薇似有頓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隻有接受過聖女殿洗禮的人,才會再也不能離開這座島,那個孩子,以及我,都是沒有接受過洗禮的,所以我們在外面可以平安無事。”
海十三點頭:“那孩子之後在聖女殿做了洗禮,便再也不能踏出去,對了少夫人,你上次不是也……”
喬薇輕松地說道:“如果她真的是在做洗禮時對人動的手腳,那麽上次她根本沒打算給我做,自然也沒帶作案的工具,我沒事。”
海十三長長地松了口氣。
喬薇問道:“那個母親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嗎?爲什麽洗禮前她的孩子能夠離島,洗禮後就不能了。”
海十三說道:“她隻在外待了一年,聖女與她說,那一年是真神在庇佑她的兒子,她就深信不疑了。”
喬薇搖了搖頭,又道:“那些離島的藥物又怎麽回事?”
海十三道:“也是聖女殿配的,需要離島的人可以去聖女殿領取一定分量的藥丸。”
喬薇傻眼:“就這樣,都沒人懷疑過聖女殿嗎?”
海十三無奈一歎:“沒,因爲聖女殿配出了能讓人暫時離島的藥物,所以衆人全都對聖女殿萬分感激呢。”
喬薇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這群迷信的家夥!怎麽就……怎麽就對一個邪教如此忠心不二?!”
這也是海十三不能理解的地方,有時候,信仰能讓人變得勇敢,可有時候,也會蒙蔽了人的眼睛。
“娘親娘親,好熱呀!”望舒哒哒哒哒地跑了過來。
喬薇摸了摸她的後背,一片濕漉漉的汗水,忙脫了她的外袍,墊了一塊幹爽棉布,給景雲也墊了,兩個小家夥繼續無憂無慮地玩耍。
喬薇的眸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你看,這裏是他們的家,大梁也是他們的家,他們本該來去自如,想住哪兒就住哪兒,而不是還得得到聖女殿的允許,乞求聖女殿的藥物,看聖女殿的臉色!”
海十三的心口微微震了一下,她一直覺得少夫人是個比尋常人堅強些的小姑娘,然而此刻她眼神裏的堅毅,卻讓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力量。
喬薇望了望頭頂的太陽:“天色不早了,你們少主還沒回。”
海十三笑道:“他看起書來就是這樣,很容易廢寝忘食。”
喬薇點點頭:“我去找他,看看他那邊有沒有什麽新的發現。”
喬薇坐上了出堡的馬車,海十三不放心,讓易千音跟了上去。
馬車停在長老院的山腳,喬薇跳下馬車,易千音翻身下馬,将駿馬交給了車夫,與喬薇一塊兒走上了長老山。
長老山一共十三座石樓,每一座石樓都有強悍的侍衛看守,然而今天,侍衛們像是集體請了假,半個影子都沒有。
喬薇環視四周:“千音,你覺得這裏是不是太安靜了些?”
易千音凝神聚氣,将五感提到極緻:“我們方才經過了三座石樓,裏頭一個人都沒有。”
喬薇古怪道:“怎麽會這樣?長老院今天放假了不成?”
易千音的耳朵動了動,舉眸道:“上面有人。”
二人邁步朝山頂走去,走到第六座石樓時總算是看見了人影,可瞧穿着打扮,并不是長老院的弟子,而是聖女殿那群小妖精。
“什麽情況?”喬薇嘀咕。
易千音斂起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全是聖女殿的人,不好,這裏被聖女殿包圍了,趕緊走!”
喬薇扣住了他的手臂:“來不及了。”
易千音順着喬薇的眸光望了過去,就見巍峨的山頂,幾個仙姿佚貌的聖姑正款款走來,打頭陣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頭上戴着一支青玉簪,在她身側稍微的位置,分别是一個戴着白玉簪與一個戴着黃玉簪的女子。
領頭的聖姑道:“我是三聖姑,我們之前見過,不知小卓瑪可還有印象?”
喬薇不動聲色地笑道:“你我是沒多大印象了,你旁邊那兩個被我娘的鐵騎吓得從馬車摔下來,摔掉了兩顆大牙,這我倒是記憶猶新的。”
四聖姑與五聖姑的臉色齊齊變了變。
三聖姑是大聖姑與二聖姑的跟屁蟲,在二人面前伏低做小,可到了外頭,她就是當仁不讓的老大了,她揚起下巴,清高地說道:“不知小卓瑪駕到,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喬薇淡淡一笑道:“我瞧你的鼻孔都恨不得翹到天下去,哪兒有半分敬意啊?”
三聖姑的嘴角抽了抽,拉長音調道:“小卓瑪對我們聖女殿不也毫無敬意嗎?”
喬薇雲淡風輕道:“開什麽玩笑?我是塔納族的小卓瑪,你們這群老女人見了我不行禮,還想讓我對你們緻敬?”
“你罵誰老女人?!”四聖姑可是最在意容貌的,最讨厭人家罵她老了!
喬薇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就罵你,怎麽了?”
四聖姑氣了個倒仰!
“别耍嘴皮子。”三聖姑怒道。
喬薇淡道:“你當我樂意?不是你們幾個老妖婆擋了我的道,我會願意與你們廢上一句話?我的人在哪兒?”
三聖姑不懷好意地笑道:“你的人?你的什麽人?那位玉樹臨風的冥公子?還是……姬家的少主?”
喬薇對此絲毫不意外,從容地說道:“知道了還問?”
三聖姑笑道:“他現在好着呢,在屋子裏與師姐喝着茶,小卓瑪若是有興趣,我帶你過去?”
易千音一胳膊攔在了喬薇的身前:“别聽她的,她想抓你。”
喬薇看向三聖姑道:“我過去可以,他就不必了。”
三聖姑冷笑:“來者是客,來都來了,就别急着走了。”
喬薇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嘲弄:“三聖姑,你知道軟禁小卓瑪是什麽罪嗎?”
三聖姑的目光涼了涼:“你又知道殺死我師姐是什麽罪嗎?”
喬薇眉梢一挑:“那看來沒什麽談的必要了,你的茶,我也不想喝了。”
三聖姑面色一冷:“想走?沒那麽容易!青玄青璃!上!”
兩名聖女殿的粉衣弟子,一前一後封住了喬薇與易千音的路。
易千音拔出了寶劍,喬薇拔出了焚天,背對着彼此,雙目如炬地望向對面的女弟子。
女弟子持劍沖了過來,易千音揮劍格擋,哪知咔的一聲,他的寶劍斷了!
女弟子的劍朝着他的肩膀落了下來,他側身一避,扣住了女弟子的手腕。
女弟子蓄力一震,将易千音震開了,易千音握住發麻的手,不敢相信聖女殿會有這樣的高手,便是與塞納鷹對決,他都沒如此吃虧過。
三聖姑得意道:“你們真以爲聖女殿是吃素的嗎?她二人不過是外室弟子罷了,但本聖姑瞧着對付你們已經綽綽有餘了。”
喬薇與另一名女弟子也交起了手來,女弟子也想砍斷喬薇的匕首,但焚天冷光一閃,削斷了她的寶劍!
女弟子就是一愣,顯然沒料到喬薇手中能有如此厲害的兵器。
喬薇也沒料到沐小将軍的匕首如此威猛,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喬薇一腳将她踹下了山坡。
另一邊,易千音雖是輸了第一招,可換了打法後,也還是将對方打傷了。
三聖姑面色微變,捏緊了拳頭,道:“青沫!青霜!”
另外兩名弟子飛了出來,二人身上的氣場明顯與先前的不大一樣。
二人都束着金色的腰帶,應該是内室的弟子了。
二人沒有攜帶兵器,就那麽赤手空拳地攻向了喬薇與易千音。
易千音接了對方一掌,一股浩瀚的内力鑽入筋脈,他感覺自己的奇經八脈都要炸開了,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他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反觀那個女弟子,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她亮出掌風,再一次朝易千音劈了過來!
喬薇是有兵器的,奈何她發現自己的兵器完全沒有用武之地,那個女弟子的手像一條甩不開的水草,牢牢地纏着她的胳膊,不論她怎麽出招,都始終在她的力量下。
喬薇一身氣力,然而女弟子以柔克剛,她像是搏在了棉花上。
三聖姑傲慢道:“不必手下留情了,速戰速決吧,青霜。”
被喚作青霜的女弟子一把扣住喬薇的胳膊,指尖一點,點掉了喬薇的匕首,随後根本不給喬薇任何反抗的機會,點住了喬薇的穴位。
“少夫人!”易千音面色一變,女弟子的殺招又劈開了。
三聖姑緩緩地走向喬薇,撫了撫喬薇的臉龐:“你資質不錯,可惜,還是一隻雛鳥。”
喬薇冷冷地看着她:“老妖婆,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不得不承認,這孩子身上有一股罕見的氣場,她的眸光像叢林的豹子一樣危險,然而三聖姑在短暫的怔愣之後,淡淡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隻新出生的小豹子,在對我說‘信不信我咬死你?’你覺得,我會怕嗎?”
喬薇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怕我,可你怕不怕我娘?要是我娘知道你這麽對我,你說她是撕了你呢,還是撕了你呢?”
三聖姑震怒:“别給我提你娘!”
喬薇淡道:“我偏要提,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我娘的對手,你們打不過我娘,就欺負她一個沒有武功的女兒,我真替你們感到害臊!”
三聖姑怒極,擡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易千音飛身一撲,擋下了這一巴掌,自己卻被扇得飛了出去,遠遠地跌在地上,吐出兩口鮮血。
喬薇眸光一動:“易千音,快走!”
三聖姑怒道:“給我拿下他!”
易千音看看喬薇,又看看三聖姑,抹掉嘴角的血迹,施展輕功下了山。
三聖姑拂袖一揮:“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