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場的野獸,并不如全野生的兇猛,可到底也是有獸性的,武将們自是不怕,太子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皇二代,就有點危險了。
太子百無聊賴地坐在馬上,太監牽着馬,不敢往深處而去,就在周邊轉悠,見殿下毫無拉弓之意,太監勸道:“殿下,您好歹打兩隻兔子吧?”
太子哼了哼。
太監歎氣,人家進了獵場是打雞血,自家主子進了獵場卻是打瞌睡,上回的幾隻兔子還是他們逼着撞到太子馬下的,今日八成,又得故技重施了。
正歎着氣,太監忽然頭頂一道寒光逼過,幾乎是壓着他的頭皮,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心口一揪,雙臂抱住了身子,随後就聽得铮的一聲,似乎是箭矢釘在了樹上。
他睜大眼一看,對面的梧桐樹上确實釘了一支箭,半個箭身都沒入了樹身,明黃色的尾羽因巨大的力道上下顫抖着,樹葉嘩啦啦地掉了下來,有未遷徙的飛鳥驚起,撲哧着翅膀發出驚恐的叫聲。
太監捂住快要吓爆的心髒,這他媽是誰的箭啊?貼着他腦袋射過去的,就不怕把他射死啊?
他回頭想看看太子受傷沒,正巧看見太子将弓收回來,眉宇間有一瞬的凜然,與往日的吊兒郎當天差地别,太監以爲眼花,揉了揉眼,再朝太子看去時,太子已經又變成那個無精打采的小男人了。
太監一句話也不敢問,牽着馬路過那棵樹時,他嘗試着把箭拔出來,卻怎麽也沒拔動。
雲貂躲過了一箭,飛一般地竄進叢林深處。
飛跑了一段,又一支箭朝它射了過來!
雲貂飛起一跳,箭矢釘在了它原先待過的地上。
咻咻咻!
一連三箭飛來,雲貂往下一撲,在草叢打了幾個滾,箭矢射空了,全都釘在樹上。
昭王一巴掌拍上馬鞍,又從箭筒裏抽出了一支箭,瞄準飛跑的雲貂,冷聲道:“本王就不信射不到你!”
敢撲他,讓他當衆出醜,他非殺了這隻貂不可!
昭王的箭法在皇子中是出了名的,先皇在世時,昭王才是個半大小子,就已在射箭上表現出了不俗的天賦,先皇将自己在沙場用過的大弓贈與了他,正是手中的這把。
靠着這把弓,他也不知射殺了多少獵物,隻不過,從前不受皇帝疼愛,不敢亂出風頭,如今皇帝偏疼小世子,連帶着對他也多了幾分眷顧,他不用再像從前那般藏着掖着了。
他搭了一支箭,正要狠狠地射出去,卻從東南方飛來另一支箭,搶在了他前頭!
當然那支箭也沒有把雲貂射中,卻射掉了它幾根貂毛。
昭王有些惱火,他射了半天一根貂毛都沒射着,誰這麽讨厭?
“喲,皇兄也在呢。”胤王坐在馬上,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昭王冷哼:“我在不在你會不知麽?分明是故意搶我獵物!”
胤王不鹹不淡地說道:“皇兄此言差矣,父皇說了,這獵物誰獵到了就是誰的,皇兄又沒把它獵到手,怎麽能說是我搶了皇兄的呢?”
昭王狠狠地瞪了胤王一眼,其實同爲不受寵的皇子,他倆是有些同病相憐的,但不同的是,胤王曾經受寵過,他生母容妃是曾能與先皇後平分秋色的皇妃,隻可惜毒害了先皇後,自此失寵,到最後,過得比他這個嫔的兒子還不如。
可他知道,這個弟弟絕不像表象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不然呢?怎麽不聲不響地就和高月族的千金生了三個孩子?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裏嫉恨我。”
胤王冷笑:“我幾時嫉恨皇兄了?爲什麽?”
昭王得意地說道:“因爲我生了兒子,你卻隻有三個女兒,父皇恨不得把皇長孫寵到天上,卻根本不拿正眼瞧你女兒,嫉妒吧,七弟?”
胤王俨然被戳中了痛腳,眸光涼了涼,不屑地說道:“那又怎樣,我也沒見你變成太子。”
昭王嘴角抽了抽:“别亂說,我可沒有謀逆之心。”
“呵。”胤王冷笑。
……
另一邊,姬冥修與喬薇也進了林子。
姬冥修起先是坐在自己馬上,四周沒了人之後就跳到了喬薇的馬上,自身後擁住喬薇,一手扣住喬薇的纖腰,一手握緊缰繩,自己那匹馬的缰繩。
喬薇的缰繩在她自己的手中,她發現騎馬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瞧,挺溫順的,想去哪兒,拽拽缰繩就是了。
姬冥修的手輕輕滑到了她腿上:“夾緊了。”
喬薇的腿異常敏感,他這麽一碰,幾乎是瞬間繃緊了。
姬冥修扒了扒她的腿内側:“太緊了,打開一點。”
他的呼吸,就噴在她的耳畔,喬薇的耳朵像火燒過似的,一點點變紅了:“你到底想幹嘛……”
姬冥修道:“教你騎馬,你以爲我想幹嘛?”
一會兒讓人夾緊,一會兒讓人打開,很容易想入非非的好不好?
“缰繩握的不對,握這裏。”姬冥修指了指缰繩上正确的位置。
喬薇抿了抿唇,忽然回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姬冥修微微一愣。
喬薇又親了一口,這次親在了他的唇上。
姬冥修加大了摟着她的力度,暧昧地問道:“葵水走了?”
喬薇:“沒有。”
沒有還撩他?!
姬冥修果斷坐回了自己的馬上!
喬薇長腿一橫,抓着他,爬了過去,側坐在他懷裏,眨巴着眸子看着他。
姬冥修眯眼,捏了捏她臉蛋:“故意的是不是?”
喬薇點頭。
姬冥修好氣又好笑,小沒良心的,知道他不能把她怎麽樣,就可勁兒地撩他。
姬冥修四下看了看,沒什麽人來,扣住她後腦勺,輕輕地吻了上去。
這一吻,溫柔到了極緻,連風聲都輕柔了。
她心髒跳得厲害,臉紅透了,呼吸也亂了。
姬冥修松開了她被吸允得紅腫的唇瓣,她微微地喘着,眸中氤氲起一層薄薄的水汽,像是剛被疼愛過,那股不經意的妩媚,看得人心都要酥了。
姬冥修忍住把她拆吃入腹的沖動,單手覆上她眼眸,輕輕地碰了碰她唇瓣:“去打獵,嗯?”
喬薇搖頭,長長的睫羽在他掌心掃來掃去。
姬冥修拿開了手,再一次地吻了上去。
喬薇緩緩地閉上眼,即将閉上時,看見一道白光閃過,她眸子一瞪:“小白?大白?”
雲貂朝着二人撲了過來,可就在快撲到時,幾支箭矢刷刷刷地射了過來,生生将雲貂逼進了林子。
姬冥修的吻落了下來,卻還沒親到,便被力拔山河的小嬌妻随手一扒,毫無準備的丞相大人,一個不穩,從馬上栽了下來!
“我去打獵了!你趕緊跟上啊!”喬薇跳上了自己的馬,馬鞭一揮,朝着雲貂追了過去!
雲貂俨然成了本場狩獵最受歡迎的獵物,獅子猛虎統統沒人獵了,全都跑去追雲貂,就連南楚的使臣也加入了追逐的行列,畢竟大梁的皇帝說了,誰獵到了就是誰的,這個誰又沒限制必須是大梁人。
沐小将軍馴貂月餘,對雲貂早已有了一絲感情,也想借這個機會把雲貂獵回來。
雲貂遭遇了史無前例的大追捕,跑得貂腿兒都快斷了!
沐小将軍的箭瞄準了雲貂,他馴貂這麽久,其實是有法子控制它的,但周圍都是追獵者,若讓人抓到他作弊就不妙了,所以他選擇了最公平的方式,然而就在他即将射出這一箭時,一道紅色的身影闖入了他的視線。
是她?
沐小将軍的弓箭一偏,咻的射向了來人!
喬薇眉心一跳,誰放的亂箭?!
喬薇側身一避,箭矢貼着她的胸襟射了過去,将樹身釘出了一個大洞!
喬薇古怪地看向了箭矢射來的方向,如果說前一秒她以爲是誰無意中放的流箭,那麽在看清了對方眼底的敵意後,她便知對方是故意的了。
她黑了臉,道:“你誰呀?幹嘛拿箭射我?”
沐小将軍沒說話,而是又搭了一支箭,瞄準了喬薇。
喬薇火了,哪兒來的神經病?一上來就射她!
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呢!
喬薇也拉開了弓箭,對準他,毫不客氣地射了過去!
兩支箭矢在空中撞到了一起,嘭的一聲碎成木片。
沐小将軍又箭筒取了箭,兩箭齊發!
喬薇射出一箭,擋下了他一箭,但另一箭卻不是射向喬薇本人的,它射中了喬薇身側的箭筒,箭筒掉在了地上。
喬薇面色就是一變,狡猾啊狡猾,把她的兵器弄沒了,她用什麽射啊?!
沐小将軍三箭齊發,咻咻咻地朝喬薇襲擊而來,說時遲那時快,五支箭矢自喬薇身後鋪天蓋地射了過來,不僅攔截了沐小将軍的攻擊,還射中了沐小将軍的箭筒與頭冠。
箭筒掉了,沐小将軍的頭發也散開了,三千青絲,如瀑布一般在寒風中獵獵飛舞,幾縷斷掉的青絲緩緩落在了馬鞍上,一縷滑落到了地上。
古人重發,斷發如斬首,剛剛那一箭,誇張一點來說,就是沐小将軍被人爆了頭。
喬薇扭頭,想看看是誰這麽厲害,把這個大瘋子爆頭了,就看見姬冥修漫不經心騎着馬走來。
姬冥修淡淡地說道:“沐小将軍,趁着本相不在,欺負本相的妻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的妻子?”沐小将軍古怪地皺起了眉頭。
喬薇策馬走到姬冥修的身邊:“他誰呀?怎麽一來就要射我?”
姬冥修撫了撫她略有些蓬亂的鬓角:“你沒事吧?”
喬薇搖頭:“我沒事。”
姬冥修道:“他是南楚神将府的沐小将軍,也是素心宗二師妹的哥哥。”
喬薇恍然大悟:“那個女人的哥哥?她是南楚神将府的千金?”
她和二師姐的梁子結得可算是大,二師姐打傷了她,她紮穿了二師姐的手,又把二師姐一箭射到了樹上,說不定二師姐現在還在家裏養傷呢,怎麽這麽倒黴,她就碰上她哥哥了?
喬薇斜睨了沐小将軍一眼:“我說那什麽沐小将軍,你們沐家人都這麽不講理的嗎?你要替妹妹報仇也得先問問你妹妹到底對我做了什麽?你不分青紅皂白,真的很不像個将軍的!”
妹妹被人傷到後,幾乎失了半條命,沐小将軍十分地震怒,在看了喬薇的畫像,發誓隻要見到這個女人,就一定親手殺了她,替妹妹報仇!
“你怎麽會娶我妹妹的仇人?我妹妹是你師妹。”沐小将軍不解地問。
姬冥修道:“在你妹妹成爲我的師妹之前,我就已經與我妻子有婚約了,何況,确實是你妹妹太不講理了。”
沐小将軍怒道:“我妹妹不過是打了她一鞭子!”
喬薇簡直難以置信:“不過是?你知道那一鞭子有多重嗎?我是身體好,扛住了,換别的沒習過武的姑娘,早被她一鞭子打死了!她還射傷了我家小白!我沒射死她,都是看她師兄的面子了!”
沐小将軍握緊了袖子裏的短刀。
姬冥修的破神弩對準了他的心髒。
誰也沒有說話,空氣裏彌漫起了一股濃厚的硝煙味。
姬冥修的威壓如海浪一般淹沒了沐小将軍。
沐小将軍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太子!太子你怎麽了?來人啦!太子墜馬了!”
不遠處傳來了太監的叫喚,姬冥修淡淡地看了沐小将軍一眼,拉過喬薇的缰繩,與喬薇離開了原地。
沐小将軍的掌心被汗水濕透了,餘光瞟了一眼附近的大樹,樹後,走出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男子。
男子的容顔隐在鬥篷的陰影下,隻能看到一個光潔的下巴。
沐小将軍冷聲道:“你剛剛爲什麽不出手?”
男子淡道:“你不是沒事嗎?”
沐小将軍握緊了缰繩:“剛剛明明可以替我妹妹報仇的!”
男子沒有說話,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步子頓了頓,擡腳朝前方走去。
“你要去哪兒?”沐小将軍問。
“找雲貂。”男子道。
沐小将軍冷哼道:“不是你讓我把雲貂獻出去的?現在你也後悔了?我告訴你,我不會讓給你的!你等等我!”
說着,沐小将軍翻身下馬,将掉在地上的箭筒挂回馬鞍上,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再擡頭去看黑袍男子時,卻早已沒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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