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廣興走出行列,身體微躬,雙手一合,舉過頭頂,恭敬地說道:“啓禀皇上,前鋒營、護軍營、步軍營、骁騎營、神機營以及善撲營、虎槍營已經進入相應的位置,秘密呈夾擊之勢,嚴防和珅那些黨羽的軍隊,如果他們膽敢有任何異動,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他們。”
嘉慶點了點頭,臉上的高興之色愈發濃郁,随即将目光投到朱珪的身上,後者會意,站了出來,行禮的同時,恭敬地說道:“啓禀皇上,關于和珅的種種罪行,貪污之舉,已經收集全了,随時都能夠拿下和珅。”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待到明天的朝議,一舉拿下和珅,這就是嘉慶内心的真實寫照。
這時,嘉慶正了正身體,坐得筆直,鄭重地說道:“你們都要準備好了,明天的朝議,将會聚集和珅的全部朋黨,尤其是那些掌控城裏部隊的将領,一旦禦史彈劾和珅,你們那邊也要快速行動,接手相應的部隊,以免....”
轟轟轟!
砰砰砰!
嘉慶的話語被一陣轟鳴的槍炮聲打斷,立即之間,嘉慶猛地站起,走下書案,邊走邊對着外面喝道:“怎麽回事兒?哪裏來的炮聲?”
這一刻,衆人雖然平靜,但難以掩飾臉上的那一絲慌亂,聽到皇上對外面大聲呼問,跟着往外走的同時,心裏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看來反賊已經開始攻打京城了,聽到炮聲來自于南面,就知道,反賊是先攻打京師的外城。
很快,嘉慶帶着衆人來到毓秀宮外不久,就見一個太監領着一個武将快速而來,神情焦急而憂心忡忡。
兩人還未站定,剛要行禮,嘉慶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德楞泰,外城究竟是什麽了?是不是反賊正在攻打外城?”
連連的問話,阻止了德楞泰就要行禮的動作,随即答道:“啓禀皇上,根據廣安門、廣渠門以及永定門的守将來報,反賊的大軍正在攻打外城。”
刹那間,嘉慶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聲音急促地說道:“什麽?!居然同時攻打廣安門、廣渠門以及永定門,他們反賊究竟有多少人?”
“啓禀皇上,根據外城城防兵送回來的消息,初步估計,大概有十五萬人左右,而且,内城東、北、西三個方向的反賊也是蠢蠢欲動。”德楞泰想也沒想的回答。
嘉慶激蕩的心情緩和了許多,但依舊有些慌亂,沉吟了一下,随即就說道:“德楞泰,一定要守住外城,随後我會調神機營、善撲營以及虎槍營給你,一起守住外城。”
“是,皇上,末将一定守住外城!”德楞泰答應一聲,隆隆的炮聲,事情的緊急,使得德楞泰不敢多做耽擱,随即邁步而去,步履匆匆。
在陣陣槍炮聲回蕩之中,嘉慶帝擔憂的看了一眼南方,随即帶着衆人返回毓秀宮:“走吧,跟着我回到毓秀宮。”
京師的外城,東、南、西三個方向,楊麟帶領的大軍蜂擁而來,前仆後繼,火力主要集中在五個點,分别是西面的廣安門,南面的右安門、永定門、左安門,以及東面的廣渠門。
此刻,雖然大軍的火力很猛,清軍的反抗頑固,但是,楊麟率領的這些大軍紊亂之中而又井然有序,行動的非常迅速,士兵的步伐停止在距離城牆的兩百米之外,正好不在鳥铳的射程之内。
轟轟轟!
砰砰砰!
哒哒哒!
迫擊炮的炮彈一個個轟炸而出,機槍在掃射,目标直指城牆之上,火力之強橫,子彈之密集,打得城防營的清軍官兵擡不起頭,隻能躲在城牆之後,盲目的亂射,點燃紅衣大炮的引信,攻擊城外的反賊。
很顯然,楊麟的三路大軍組織性很強,沖鋒部隊散落各處,正好遠離紅衣大炮的攻擊範圍,紅衣大炮的笨重,不易移動,使得紅衣大炮的威力大大降低,缺少了一種機動性,隻能固定攻擊一定範圍,如此一來,減少了楊麟部隊的傷亡。
就這樣,兩方的大軍僵持着,進行着互射,硝煙彌漫,充斥在兩軍之間,不斷蒸騰,蔓延,隆隆的炮聲猶如怒吼的狂獅,好像大地都在震顫!
與此同時,位于京師的中心之處,紫禁城之中,毓秀宮裏,嘉慶帝臉色陰沉的站在那裏,朱珪、王傑等人圍站那裏,呈半扇形态勢。
“朱大人,你不是說三五天之内,反賊的大軍不會攻打京城嗎?”
嘉慶怒了,非常的生氣,話語雖然是平靜地口氣,卻蘊含責備之意,在場的都是心思玲珑之人,怎麽會聽不出?反應卻是不一,廣興暗中幸災樂禍,不時偷瞄朱珪的方向,然而,此時的朱珪卻是無言以對,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是張了張嘴,又低下了頭。
王傑卻是不同,神色一正,話鋒一變,突然朗聲說道:“皇上,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追究誰的責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爲今之計,最重要的事情,面臨反賊的大軍突然攻打外城,咱們該怎麽辦?還有,關于和珅的事情,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進行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突然而至的變故使得衆人忘記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對付大貪官和珅的事情,又拖延不得。
一時之間,衆人都緊張起來,就連呼吸都不自覺地變慢了幾分,如今這個時候,尤其是嘉慶,猶如将其放在架子上火烤一般,上不來,下不去。
如果繼續搜集證據,将和珅下大獄,就面臨着反賊的猛烈攻勢之下,京城将會出現兵力不足,外城很有可能失守,如果拖延下去,不了了之,也是禍患無窮。
何況,和珅絕非是簡單的蠅營狗苟的大貪官,也是聰明之人,即便是現在講和,放了他,和珅怎麽可能會看不出這一連串行動的用意?
心知如此,王傑知道嘉慶左右爲難,但還是說道:“皇上,當斷不斷,反受其累,快下決定吧~”
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嘉慶,期待着對方的決定。
在場的都是嘉慶信賴之人,多數都明白一個道理,當臣子的或許可以投降,在反賊那裏謀個職缺,可是,皇帝呢?作爲亡國之君,即便是反賊不殺,他還有什麽面目活着?活着就是一個恥辱,生不如死!
就在衆人暗暗着急之時,嘉慶不知如何應對之際,廣興站了出來,打破了平靜,出口說道:“啓禀皇上,爲今形勢危急,相比于懲處和珅這個聞名天下的大貪官,保住大清江山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其他人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放了和珅之後能?貪婪的和珅會不計前嫌,就這樣揭過嗎?
似乎猜到了衆人的心中所想,廣興停頓了一下,看着嘉慶那直直的目光,示意自己繼續說,于是,緊接着,很是自信的娓娓道來:“放了和珅之後,憑着和珅狡猾與猜忌成性的風格,他一定會做出某種異動,可是,咱們也不是不能牽制于他。”
嘉慶仿佛明白了什麽,朱珪更是醒悟過來,插話道:“對啊,皇上,你可以将豐紳殷德軟禁在宮中,那樣的話,即便是和珅有什麽異心,也不敢輕舉妄動。”
王傑也反應了過來,心思開始活躍,補充的說道:“作爲驸馬,完全可以以公主回宮守靈的名義,讓豐紳殷德一同進入宮中,爲太上皇守靈,無論是明裏,還是私底下,和珅以及他的一幹黨羽都是無話可說,可謂是師出有名,光明正大。”
見到自己的主意,正在被兩個位高權重的大人搶答,廣興心中頓時有一種不高興的感覺,看到所有的話語就要被說完,緊接着,強制插話道:“還有,皇上,咱們還可以将和珅控制的軍隊分爲兩部分,把守京師南北兩個方向。”
“現在這個時候,外城的守軍面臨反賊的炮火攻擊,随時都有可能支撐不住,正需要援軍的時候,既然這樣,還不如徑直征調和珅手下的軍隊,與反賊的大軍對抗,如此一來,不僅削弱了和珅手中的軍權,還能暫時抵擋住反賊的攻勢,爲等待援軍赢得更多的時間。”
一語落罷,将放出和珅之後的利與弊闡述的淋漓盡緻,尤其是應對措施,更是攻守兼備,不僅降低了和珅降敵的可能,還爲将來懲治和珅這個大貪官埋下伏筆。
槍杆子裏出政權,不僅适用于現代,古時亦然!否則,無論是哪個朝代,爲何皇帝防的多是手握重兵之人?
功高震主,也是如此,作爲九五之尊,一國的至高無上之人,怎麽可能容忍主動權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如此想來,也就不難理解,一個新的帝國開始之時,就是名臣武将凋零之際。
整個京城之内,除了和珅的和府,還有一個和府,那就是和琳的府宅,隻是由于前者聲勢顯赫,臭名遠揚,也就掩蓋了後一個和府的存在。
此時,和琳與劉全秘密聚攏在密室之中,商議着事情。
“劉全,現在嘉慶蠢蠢欲動,随時都有可能行動,拿下大哥與我,今晚就通知咱們在宮中埋下的眼線,讓他們偷偷地将大哥與福康安轉移,藏在身宮裏某個隐蔽之處,隻要撐過這兩天,就沒事了。”
“二老爺,那些反賊的話能相信嗎?畢竟,咱們以前沒有和那個楊麟接觸過,如果對方卸磨殺驢,那咱們所做的這一切不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嗎?”
聽到劉全擔憂的話語,和琳心中也有一絲隐隐不安,但是,一閃即逝,緊接着就說道:“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如果投降那些反賊,咱們還有活的可能,如果咱們不做任何反抗,嘉慶那皇帝小兒一定會狠下毒手。”
說到這裏,似乎想到了什麽,和琳像似自言自語一般,又說道:“這兩天,根據咱們在禦史那邊的人傳過來的消息,嘉慶已經行動了,暗中收集各種證據,全部是關于我哥的,這都說明了,咱們的皇帝已經下定決心,準備拿大哥開刀了。”
此話觸動了劉全心中的某根弦,也說道:“如此說來,二老爺,明天的朝議可就沒有那麽簡單了,很可有能是針對老爺的,由那些禦史率先發難。”
“哼哼~”和琳冷冷一笑,寒聲說道:“哪有那麽簡單?如果是放在昨天,嘉慶還有可能動大哥,現在不一樣了,就算借那些人幾個膽,也不敢輕易爲難大哥~”
劉全一驚,接着就是一喜,随即問道:“二老爺,爲什麽啊?爲什麽王傑那些人不敢輕易動老爺啊?”
和琳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身走了幾步,來到密室門前,指向外城的方向,沉聲說道:“聽到了沒?這隆隆的炮聲,反賊強勢的攻擊,使得嘉慶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
看到和琳很是自信,聽到不斷回響的炮聲,震耳欲聾,好像要撕裂蒼穹一般,劉全似乎明白了什麽,眼前一亮,驚呼道:“二老爺,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爲何您答應那些條件之後,非要反賊提前行動,在今天攻打外城。”
看到和琳露出深以爲然的神色,劉全大膽的繼續說道:“隻要外城那邊戰事一起,反賊發起猛烈攻擊,勢必将京城短暫的平靜打破,攪亂嘉慶他們所有的計劃,如此一來,嘉慶再想對付老爺,就不得不好好想想了。”
“不錯,劉全,正是如此!”和琳贊許的回應一句,此時,和琳的心情很是不錯,當炮聲密集響起的那樣一刻,他就隻知道,楊麟信守了諾言,按照兩人商議好的計劃進行。
劉全的心情也變好了,突然之間,劉全的眼珠骨溜溜一轉,忽然說道:“二老爺,既然已經化險爲夷了,咱們現在就沒必要與那些反賊合作了,如今的局勢,嘉慶不得不依仗二位老爺,打退這些反賊。”
然而,和琳卻是輕輕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有必要,現在的朝廷處于風雨飄搖之中,就是一艘破船,滅亡隻是早晚的事情,城外的那些反賊一定能夠攻下京城,既然如此,何苦還有苦守這個朝廷呢?”
“哎...”兩人都是長歎一聲,不再言語,聽着隆隆的炮聲,看向那方,槍炮聲來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