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其三就是繼續從北方調兵,回援京師,隻要再拖個五到十天,蒙古的十萬鐵騎和關外的駐軍就能到達,那時,朝廷才是具備一定的實力,與反賊的談判有更多的籌碼。”
和珅徹底地收斂心神,不再關心王傑所言,當官這麽多年,不僅有着雄厚的資曆,掌管着軍機要務,更是負責與洋人的外交,深知如今火器的威力,朝廷的鐵騎隻是血肉之軀,根本就擋不住反賊大軍的子彈,京師的失守是遲早的問題。
轉念之間,和珅的内心開始活絡起來,暗暗盤算,爲自己找條後路,謀劃着什麽。
時間緩緩流逝,整個過程中,在王傑的言談與獻計之下,嘉慶帝漸漸恢複信心,不再那麽憂心忡忡,心裏沒底,仿佛有某種默契與共識,嘉慶帝和王傑、朱珪都不再理會和珅,任憑其默默不語。
兩天之後,順天府的西南和東南兩個方向,兩路大軍在徐徐前進,對于自己的行軍路線不再遮遮掩掩,徑直奔着目的地而去,京師。
東南方向的一路大軍,正是楊麟率領的海軍陸戰隊與麒麟軍的混合軍團,将近二十萬之衆,此時,大部隊行軍在管道之上,一艘艘飛艇在低空飛行,盤旋而進,偵查着兩邊的山巒,荒木枯草之中,是否有威脅潛在?
不僅如此,兩隊特種部隊行走在兩側,進行偵查,以此彌補飛艇的短處,所不能看到的地方,以策萬全,保證大軍不會遭遇埋伏。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行進的隊伍井然有序,處處都透着一種紀律嚴明、戰鬥力彪悍的氣息。
楊麟策馬而行,位于隊伍之中,雖距離先頭部隊還有一定的距離,但并不影響他的視線,觀看前方與兩側的情形,聽到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鳥鳴聲,遠方不斷被驚出的鳥群,盤旋在道路兩旁的上空,就知道,兩支特種兵隊伍的速度沒有絲毫的落後,遙遙領先,進行探路。
就在這時,騎馬而行的楊麟突然問道:“百裏先生,現在距離京師還有多遠?還要行軍多長時間,才能到達京師?”
連連的發問,百裏河知道,這就是一個問題,看着依舊是信馬而行的楊麟,眼前之人的神情雖然是那麽的平靜而淡然,百裏河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那種自信與霸氣。
不過,此刻的百裏河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實,恍若處于夢幻之中,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日裏,大軍北渡黃河,橫掃直隸各地,以雷霆之勢,閃電之擊,一舉占領直隸的幾乎全部地區,隻剩下一個京師垂死掙紮。
與楊麟相見之前,百裏河雖然知道對方一定能夠推翻清廷,但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麽快,尤其是楊麟軍中的各式火器,他百裏河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飛艇、機關槍、迫擊炮、擲彈筒、手榴彈......
各種各樣的火器,讓百裏河看得眼花缭亂,當真正處于戰場之中,看着大軍拔營奪寨之時,火器的威力更是讓他震撼,看得目瞪口呆,不僅如此,尤其是楊麟的各種政策,更是使其折服!
“百裏先生,你怎麽了?在想什麽呢?”楊麟的聲音再次響起,不輕不重。
千思萬緒,戛然而止,百裏河頓時醒轉過來,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走神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答道:“沒沒,沒想什麽...”
緊接着,百裏河想起了最初的問題,趕緊答道:“啓禀元帥,如果順利的話,路上沒有任何耽擱,再行軍一天,還有八十裏的路程,就能進入京師的地界。”
聲音還在缭繞,不等楊麟說些什麽,這時,一名軍官朗聲說道:“元帥,咱們目前行進的速度有些慢,完全可以加速,隻需要一個急行軍,天黑之前,就能進入京師的地界,離皇城就不遠了。”
“鄭旅長,之所以我讓大軍慢點趕路,推進速度還趕不上平常的行軍,就是有着我的考慮,如果真的有那麽急,我早就命令大軍加速行進,真那樣的話,或許咱們已經進入京師的地界了。”楊麟微微搖頭,如此這般的說道。
“那爲什麽?元帥,那咱們爲什麽加快一點速度?”鄭旅長立即問道,疑惑之中,又有一些不服。
這時,楊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看向身側,示意着什麽。
看到楊麟望向自己,示意自己,諸葛謀就知道,元帥這是讓自己來回答。當然,諸葛謀也知道楊麟的用意,爲何非要自己回答,那就是增加自己與麒麟軍的磨合,就像當初百裏河當初剛進入軍中,元帥提供很多的表現機會,以便對方更快更容易的融入隊伍之中,獲得認可。
心知如此,心念轉瞬即逝,諸葛謀對楊麟感激地笑了笑,随即就說道:“鄭旅長,大軍到達京師之時,勢必有一場大戰,如果咱們加速行軍,即便是趕到了京師,勢必造成人困馬乏,屬于勞師以遠,不利于我軍在皇城下站穩腳跟,應對任何可能的威脅。”
“噢...我明白了,這樣不快不慢的趕路,到達京師地界之時,我軍的兵士依然是保持充足的體力,高昂的鬥志,即便是清軍突然來襲,咱們也不至于倉促應戰。”鄭旅長露出豁然開朗之色,輕輕點頭。
這一刻,所有的将領都是心中了然,不再有催促之意,同時也明白一個道理,兵貴神速并不是亘古不變的,要結合天時、地利、人和,方能打到出奇制勝的效果。
“明白就好。”楊麟淡淡地說了一句,作爲結束之語。
沒有人再言語,都保持着屏息靜氣,盡可能的保足體力,迎接即将到來的一場大戰。
然而,還不等衆人安靜多久,就在這時,隻見前方幾個士兵壓着兩名清廷官員而來,清廷的官服與長長的辮子,顯得是那麽凸顯,引人注目,尤其是在這清一色的現代軍隊之中。
一路走來,相向而行,兩名清廷官員引起一幹人等頻頻側目,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楊麟的身前,不等楊麟詢問,其中的一名士兵立即說道:“報告元帥,這兩人聲稱是清廷的官員,代表鞑子皇帝與您談判。”
楊麟的神情依舊是沒有任何的變化,悠悠然,沒有回應那名士兵的話語,隻是淡淡地看向那兩名清廷官員,不看不要緊,楊麟的雙眼收縮了一下,随即恢複了正常,他還真認識其中的一人,正是豐紳殷德,另一個卻是古稀之年的老者。
看到豐紳殷德的那一刻,楊麟就相信士兵的話語,作爲乾隆最爲寵愛公主的額驸,豐紳殷德也算是半個皇室之人,也能代表皇家,同時也能夠理解,爲何清廷的使臣之中會有豐紳殷德,不管怎麽說,自己在廣州的官職就是出于豐紳殷德之手。
縱觀大清朝廷,如果鞑子想和自己談判,于公于私,沒有比豐紳殷德更爲合适的人選。
雖是熟人,認出了豐紳殷德,但楊麟并未理會對方,而是眉毛一揚,淡淡問道:“哦...清廷想要和我談判,你們是誰?又憑什麽能夠讓我相信呢?”
此刻,豐紳殷德的臉色有些異樣,看向楊麟之時,剛想要說什麽,隻是雙唇蠕動了一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一瞬間,看着楊麟身上的十足自信,不禁有些苦澀,當初之時,第一次相見之日,對方還對自己卑躬屈膝,好言以對,現在卻是物是人非,角色完全調過來了。
對于豐紳殷德的目光,楊麟置若罔聞,仿佛沒有看得見,這時,一旁的老者說道:“想必這位就是楊頭領吧,在下王傑,正使臣,這位是我的副手,豐紳殷德,想必閣下認識。”
最後的一句話,楊麟自動過濾了,出乎意料的說道:“哦,沒想到王大人從天牢中出來了。”
此言一出,王傑的老臉就是悻悻然,剛想要說什麽,楊麟又說道:“王大人,我知道你,作爲清廷爲數不多的幾個清官,爲滿人服務了一輩子。然而,到頭來,清廷爲了迷惑我的海軍,不至于大規模起義,不惜以莫須有的罪名,将你老關入大獄之中,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怨言?甘心爲這個腐朽不堪的朝廷效力?當滿人的走狗?”
一時間,王傑臉色大變,心中大驚,不是驚于楊麟識破乾隆與和珅的用心,對自己的冷嘲熱諷,而是震撼,沒有想到東南的海盜也是楊麟的手下。
這一瞬間,王傑想到了很多,明白了許多,爲何江南與東南地區的失守遲遲沒有傳到京城,其中或許不乏和珅把持朝政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卻是出在那些海盜的身上。
有了這麽一夥強悍的海盜作爲手下,楊麟完全有能力封鎖住長江與黃河水域,盡管封鎖的時間不會太長,但也足以改變一些事情。
恍惚間,王傑又有些明白了,爲何自己與皇上談論那些計策之時,和珅若有若無的露出鄙夷之色,原來對方早就知道了這一切,楊麟的手下不僅有兩支強悍的陸軍,還有一支更爲不凡的水師。
王傑在苦笑,又有些自嘲,自己的一番作爲,建言獻策,已經不能稱之爲垂死掙紮,獻醜二字,形容的更爲貼切一些。
與此同時,豐紳殷德很是驚訝,沒想到楊麟隻是短短的兩句話,就将一代名臣王傑說啞了。豐紳殷德當然不知道王傑心中所想,但是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此行身兼重負而來,關乎朝廷的安危。
暗暗一咬牙,仿佛下了某種決心,豐紳殷德直直望向楊麟,沉聲幾乎有些祈求的說道:“楊頭領,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對你的那些幫助,暫時退兵?”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笑了,就連百裏河都不再風輕雲淡,暗道:“這個豐紳殷德,作爲天下第一大貪官的兒子,怎麽會如此天真?”
楊麟沒有笑,輕飄飄的說道:“不能~”
仿若受了某種刺激一般,豐紳殷德身體顫抖了一下,臉色有些慘然,其中更有一絲坦然與放松,就好像已經盡全力的那樣,自語道:“我知道了,這就是爲什麽剛剛之時,你沒有和我打招呼的原因嗎?就是知道,一旦張口,我一定會有這樣的請求。”
楊麟輕輕點了點頭,似自語,又像是解釋,輕聲說道:“如今這個時候,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推翻清廷,恢複我漢人河山,怎麽可能會輕言放棄?”
語氣一頓,楊麟眸子中不再古波無瀾,有些尖銳起來,逼視地說道:“豐紳殷德,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不是過家家,更不是鄰裏矛盾,隻要退一步就會海闊天空。”
“如果我現在答應你,暫時偃旗息鼓,退兵而去,等到清廷緩過來勁之時,一旦北方的蒙古騎兵和關外駐軍到達京師,清廷的實力就會大漲,到那個時候,即便是我能夠拿下京城,相比于現在,也會付出十倍有餘的代價,如果你是我,你會答應這樣的請求嗎?”
最後的一問,仿佛是一柄重錘,狠狠地敲在豐紳殷德的心髒上,使得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嘴巴喃喃,無言以對。
豐紳殷德被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時間,響起了父親臨行前交代的一句話:“莫強求,成與不成,盡力就行。”
王傑早就從震撼中醒轉過來,聽到了楊麟與豐紳殷德的對話,自始至終,都是默然不語,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看到兩人同時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于是一拱手,果斷的說道:“既然如此,楊頭領,那咱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在下告辭!”
說罷,就要拉着豐紳殷德離開,卻被幾名士兵攔住了,頓時眉頭微微皺起,頭也不回地問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難道楊頭領想要留下我二人不成?”
“放他離開,不要阻攔~”楊麟一揮手,淡淡地說道。
王傑和豐紳殷德離開了,楊麟也沒有滞留,大軍繼續前進,漸漸逼向清廷的京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