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玄衣青年的不滿,一身錦緞的中年管事倒也理解,能來韫閣消費的無一不是達官顯貴,這些年來,韫閣能夠成爲長安東市數一數二的酒樓菜色固然很重要,但是韫閣雅間清淡風雅于細微之處彰顯尊貴的布置也是也是韫閣屹立至今的原因。
韫閣背後的勢力雖然算不上頂尖,但是在豪紳權貴多如牛排的長安也是能夠排的上号的,若是能解決,哪裏用面前的玄衣青年出口,自己早就吩咐韫閣内的小厮出面解決了,但是無巧不巧的此刻在鸾閣門前争雄的兩位主,任何一位都不是自己能夠得罪得起的,莫說自己就算是自己身後的那位都得罪不起。
所以面對着李清的責難,中年管事上身略躬,語氣極爲恭敬地說道:“諸位公子實在抱歉,今天韫閣門前争雄的這兩位實在是我們韫閣得罪不起的,所以下面這場喧嚣,請恕我們無能爲力,當然了,爲表歉意,今日這頓幾位公子的一應自費我們韫閣分文不收,權當交個朋友。”
不得不說,中年男子極會做人,說話之間,豪邁大氣,道并沒有一般商人斤斤計較的性格。
既然面前的韫閣管事不收錢,白吃一頓,李清自然樂得開心,隻不過想着剛剛男子所說之事,李清略顯好奇道:“剛剛管事所說下面的兩方似乎背景非凡,我倒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麽身份能讓見慣了豪紳權貴的韫閣管事如此驚奇?”
“不瞞諸位,說起來也是巧了,這下面的兩位主,一位是當朝鹹宜公主和驸馬楊洄的車駕,另一個是當今貴妃的姐姐虢國夫人的車駕,東市街道縱橫交錯,不知爲何這兩位偏偏在此處碰見了,如今正在韫閣門前相持呢,誰也不肯退讓一步,隻盼望這兩尊大佛鬥起來可不要殃及我們這些小魚小蝦啊。”
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将繞過屏風,掀開窗簾,街道之上的場景一望便知。
所幸閑來無事,李清一行人繞過屏風,掀開窗簾,果不其然,剛剛還不甚擁擠的街道此刻早已是人山人海,當然看熱鬧的居多,隻見鹹宜公主和驸馬的車間自南向北行駛,車上一個車夫,車後四個青衣侍從,鹹宜公主的車駕相比于一般的豪門富戶已經算得上上等了,但是不得不說,比起不遠處正對而立的虢國夫人的車駕就要小巫見大巫了。
虢國夫人的車駕乃是兩馬并駕的豪華馬車,拉車用的馬皆是上等的棗紅大馬,馬車之上兩個車夫耀武揚威,眼角似乎要瞥到天上去,馬車後面的隊伍浩浩蕩蕩,放眼望去足足有二三十人,人人皆是一身青色勁裝,白底黑靴,一臉挑釁的看着面前的少的可憐的公主車隊。
兩相對比之下,誰強誰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李清搖了搖頭,正打算轉身回去的時候,直接鹹宜公主的馬車門打開,率先走出一位一身宮裝面容算得上上等的女子,對着面前裝飾異常豪華的車駕,怒聲“虢國夫人,本宮好歹是當朝公主,你們楊家飽受天恩,怎麽如此不知禮數,如今見到本公主的車駕還不退讓道一邊?”
面對着鹹宜公主的呵斥,自始至終跟随在其身後一身錦綢身形偏瘦的中年男子扯了扯宮裝女子的衣袖,低聲說道:“公主虢國夫人畢竟是楊家的人,是當今貴妃的姐姐,又與楊國忠關系非比尋常,待會切不可扯破臉皮。”
似乎沒有想到現在身旁的男子竟然還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她是貴妃的姐姐又怎樣,我還是父皇的親生女兒呢,看她這嚣張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大唐是他姓楊的呢。”
兩人交談之間虢國夫人的車簾終于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潔白如玉的素手,而是一張眼角眉梢皆是充滿着媚意的風韻少婦,此女順着車梯走到鹹宜公主面前三尺的地方,方才停下,妖媚的聲音說道:“我當個是誰,原來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風,我倒不知一個過了氣的公主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擺架子。”
掃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宮裝女子,身材妖娆着裝暴露的虢國夫人氣死人不償命的說道:“莫說是你,就算是你母妃複活我也不懼,不過也幸虧你母妃識相,走得早,若是不然,在玉環妹妹這等天姿國色之下,你母妃恐怕也隻有打入冷宮得份。”
聽到這麽一番話,鹹宜公主臉色由青變紅,怒聲道:“你不要欺人太甚,說到底,我都是當朝的公主!”
一向嚣張跋扈的虢國夫人自然看出了面前之人的底氣不足,嘲諷一笑:“欺你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她是不能把你怎麽樣,但是今日本王既然在這裏,恰巧又聽見你說出的這番話,自然要讓你付出代價!否則,又怎對得起母後的在天之靈?”
映入眼簾的是一群青年男女,爲首是一對姿容絕色的夫婦,男的身形挺拔,一襲玄衣,女子一襲樸素白衣,淡青宮裝,宛若水中幽蓮,青年男女身後的幾位面容相貌同樣不凡,明顯是非富即貴。
掃了一眼面前不知爲何竟然有股熟悉的玄衣青年,虢國夫人似乎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竟然還有人敢于在長安和自己作對,正想開口,卻被一道驚喜的聲音所打斷:“十八郎,你怎麽在這?”
鹹宜公主一句簡簡單單的稱呼,卻讓在場圍觀的很多人倒抽一口涼氣,誰都知道當朝鹹宜公主有個一母同胞的十八弟,那位十八皇子不是别人,正是十年之前儒雅冠蓋長安十年之後鐵血威震西南的玄衣壽王,若說原先的對抗沒有什麽看頭,如今的對抗似乎變得更加有意思了。
一個是寵冠天下楊家的核心成員虢國夫人,一個獨挑西南半邊的帝國軍界爲數不多的擎天之柱,這樣的碰撞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
似乎沒有想到面前這個看上去深沉内斂十分棘手的玄衣青年竟然是今非昔比的玄衣壽王,虢國夫人暗道聲不好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怪不得剛剛此人一出現自己就有種莫名的熟悉,隻是無論如何,若不是親眼所見,虢國夫人始終無法把面前這個一舉一動皆是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威勢的玄衣男子和十年前那個謙謙如玉的溫潤壽王聯系起來。”
“原來是壽王殿下,剛剛一番話确實是我唐突了,隻要鹹宜公主讓開一條路,我可以既往不咎,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絕不會因此事再向公主挑釁。”
無奈的搖了搖頭,看樣子虢國夫人是誤會本王的意思了,本王此次出手并不是爲什麽人出頭,實在是有些話卻是不吐不快,“身爲人子,剛剛虢國夫人言語辱及母後,虢國夫人若不給本王一個交代,似乎說不過去?”
“你待如何?”直到此刻,看着面前臉上挂着和煦笑容的玄衣青年,虢國夫人終于意識到事情似乎沒有那麽容易解決。
“如今,父皇恩寵楊家,本王又與令兄楊國忠有着幾分交情,虢國夫人若是能夠當着衆人的面,自扇十個耳光,本王既往不咎,此事就此揭過,如何?”
原本以爲就算是面前的男子是壽王看在楊家的份上也不敢把自己怎麽樣,誰承想到這位性情大變的壽王殿下竟然如此過分,今日若真是照他說的做了,自己還有何顔面出來見人。
李清自然看出了面前的虢國夫人并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李清轉身看着身後的慕凡和李業二人冷聲說道:“這種事情,難道還要本王出手嗎?”
聽到此言,慕凡李業二人對視一眼,倒也沒有廢話,直接就沖着虢國夫人走去,眼看此景,虢國夫人終于明白面前的玄衣壽王并不是說笑,反應倒也極快,疾步走到楊家侍從之後,厲聲道:“攔住他們!”雖然看出來面前的二人不凡,但是自己身後有二十幾名身強力壯的仆從,虢國夫人還真不相信面前的二人能把自己怎麽樣。
隻不過此刻若是換做楊國忠在此就不會抱着如此樂觀的打算,别的不說,莫說實力深不可測的李業,單單就是白衣縛劍的慕凡當日在花萼樓内,憑借一己之力就橫掃了安祿山麾下的一衆将領,對付區區幾個二十幾個隻會欺壓百姓的惡仆,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一炷香之後,李清看着哀嚎遍地的楊家仆從,緩步上前走到似乎還未回過神來的虢國夫人面前,“如何,本王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自己動手,今日之事就此揭過,若是不然,本王下起手來可沒有輕重?”
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壽王,一向嚣張跋扈的虢國夫人猶不死心,“你怎麽敢?我可是虢國夫人,當今貴妃的姐姐,楊家家主的妹妹!”
李清并沒有直接回答,右手微擡,直接用一個響亮的耳光回答了虢國夫人,李清下手不可謂不重,一掌下去虢國夫人原本白皙的面龐直接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掌印,打完一巴掌,李清環顧圍觀的衆人,似乎在對自己又似乎在對衆人說:“母後生我養我,是本王最敬重的人,以往本王不在長安就罷了,日後,無論是誰,若是敢辱及母後,非死不可!”
轉身看着捂着臉抽着冷氣的虢國夫人,“今日,莫說是你,就算是令兄楊大人身在此處,本王也照打不誤!”
虢國夫人雖然嚣張跋扈,但是就目前的形勢倒也明白,這幾巴掌,今日自己是跑不掉了,倒也幹脆,直接擡起手掌,向着自己的面龐扇去,隻不過一雙仇恨的雙眼,卻始終盯着一臉坦然的李清,一向睚眦必報得到虢國夫人卻在心中盤算着等到回去以後,一定讓楊國忠給自己找回場子。
自扇十個耳光之後,虢國夫人一臉難看的看着面前的李清,語氣之中夾雜着幾分怨憤,“如今,壽王可否滿意?”
點了點頭,單手前身,做出了一個自便的手勢,看着虢國夫人帶着一衆侍從狼狽的離開之後,淡然一笑,看着身旁皺着眉頭的劉冉開口道:“劉冉,你說此番本王讓虢國夫人顔面盡失,楊國忠會不會爲她出頭?”
眼看着身旁的玄衣壽王提出自己心中的擔憂,劉冉拱手回道:“殿下此番讓虢國夫人跌了這麽大的面,坊間早有傳言,楊國忠與他這個族妹牽扯的不清不楚,以其睚眦必報的性格,恐怕會給殿下制造不少麻煩。”
搖了搖頭,“你終究小看了楊國忠,此人格局不小,他的目标自始至終隻有一個那就是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堂第一人,他清楚地明白若想成爲朝堂第一人,若是沒有軍方的支持,沒有本王的扶持他根本無力完成,如今劍南軍鋒芒正盛,對于他的臂助也就越大,此事一旦傳到他耳中,他應該擔心的是此事會不會影響到劍南軍與楊家的關系才是!”
點了點頭,劉冉身爲李清的心腹,自然清楚在某些方面,自家殿下已經與楊國忠達成協議,有着這種隐秘的聯系,楊國忠就算心有怨氣,想來應該會有所顧忌。
風波過後,李清對着周圍幾人點了點頭,完全沒有理會想要上前搭話的驸馬楊洄,轉身走入韫閣,映入眼簾的卻發現鸾閣從上到下無論是高層還是小厮,早就恭敬地侍候在兩旁,在李清一行人剛剛踏入鸾閣的時候,躬身作揖,齊聲呼道:“草民參見壽王殿下。”
隻見一個身形微胖眼神微眯的錦衣老者走到李清旁邊,恭聲說道:“原來是壽王殿下,這些年來,殿下威震西南,勞苦功高,小老兒做主今日在韫閣之内的一應消費全免,還望殿下不要推辭。”
看着一前一後态度相差如此之大,李清自然清楚這些人完全是因爲自己如今的身份,所幸這麽多年李清對于這些人情冷暖早已看淡,如今倒也淡然,回首看了一旁的慕凡,玩笑道:“看樣子,這次又要讓慕凡你失望了。”說罷,在錦衣老者的帶領下,一行人緩步走回自己的包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