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可可輕輕搖頭,不過也覺得這事頗爲有趣,唇角微微揚起。
夜涼如洗,廣袤蒼穹一片黑寂,沒有月光星光,城市微弱的燈光映射而來,葉可可小心翼翼的在雪地上邁着步履,身姿如花樹堆雪,鴨舌帽下那張側面仿若新月,似是清輝散放。
兩人悠然信步的走着,閑聊着碎語,有一股雅香在冷空氣中流動。
不說不知道,陳潇如今才曉得,自己原來有那麽多糗事和把柄被她抓着,不過此刻說起來,倒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權當玩笑話聽着,直到後來他才蓦然發覺,哪怕兩世爲人,不過能和自己的心貼得這般近的,也就她了。
而原先的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原來全在她的目睹下。
“剛剛爲什麽要撞上去?”
葉可可似随意的問道。
“你說那個李航?”
“嗯。”
“看仳′不爽了,所以就給他點教訓呗。
“真的?”
陳潇本想應聲,不過發現葉可可正轉頭望着自己,心裏一動,道:“順便讓他的嘴巴規矩點,别亂管人叫嫂子。”
“隻是一個不着四六的稱呼,你就這麽在意呐?”
“好歹咱倆是發小,事關你的名聲,别說我了,躍子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葉可可輕輕笑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麽,姣好的眸子刹那間晶瑩剔透。
正思忖着心事,冷不防踏進雪裏的靴子像是踩到了圓滑的石頭,一聲嘤咛·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前傾斜而去,好在身邊的一隻大手适時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這才穩住了身形。
“當心點!”
陳潇提醒道,眼看她站穩了·正想松手,忽的觸碰到了什麽,忍不住在她的皓腕上又揉了下。
“幹嘛呢?!”
葉可可立時察覺到他的動作,雙頰輕暈,臉上首次出現不自在的神情。
陳潇當即醒悟,忙放開了手,瞥了眼她的右手腕·讪笑道:“你的腕上,怎麽有條疤?”
葉可可握着右手腕,眼底深處似有光芒閃爍,道:“你不記得了?”
“嗯?和我有關系?”
葉可可定定看了他兩眼,見他滿臉不解,輕抿了下唇,道:“不記得就算了,都十幾年的老疤了。”
陳潇在腦海裏的記憶反複搜羅了兩圈·始終記不得這疤跟自己有什麽關系,估計原先的自己也沒放在心上,不過眼看她臉色有些古怪·正想再問幾句,葉可可卻忽然道:“喂,我之前的問題,你都還沒回答呢。”
“什麽?”
“就是你和蘇瑾現在究竟怎麽樣?”
陳潇苦笑道:“你都已經猜到了,幹嘛還揪着不放。”
“那就是不幸福咯?”
葉可可刻意壓低聲音,“既然這樣,那你打算拖一輩子?”
陳潇咂了咂嘴,笑道:“多此一問,前面你自己不都說看得很透了嗎?既然木已成舟,那就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了·所以我才勸你在成舟之前,早做了斷!”頓了下,道:“不過你也不用替我擔心,其實蘇瑾這人還是不錯的,沒那麽難相處。”
“嗯,我聽說了·尤其前些日子,你甚至爲了維護她,把整個娛樂圈鬧得天翻地覆呢!”
葉可可的黑眸裏閃過一抹恍惚,似乎感覺到涼意,緊緊抱住了雙臂,呵出一團霧氣,笑道:“那我就先預祝你早點正式和她結成連理了,但願你們能成爲家族聯姻裏的一對另類。”
不知怎麽的,陳潇聽着這段話,心髒抽動了下,嘴巴有些發幹,皺眉道:“可可,你還是别嫁了,你爸媽也疼你,他們會尊重你的意思的。”
葉可可搖頭道:“再說,哪怕我要回絕,也得找個好借口才行。”
“呵,想找借口還不簡單,虧你這麽聰明的人,連這點都想不通。”…。
陳潇嘴角一翹,笑道:“沒聽過一句話嗎,人類在曆史上做得最出色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借口,就像我家和蘇家同氣連枝,這場婚姻就是所謂的借口,你不想接受這場婚事,借口還不是一抓一大把,無非是給整個圈子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罷了,類似出國深造、謀職都可以,隻看你自己的心意了,究竟是想爲了自己的幸福去争取,還是逆來順受的去成全家族利益。”
葉可可細細端詳着這張熟悉之極的面孔,忽然道:“你真的變了!”
陳潇被她這沒頭沒尾的話弄得一愣,笑道:“安澤他們都這麽說,你才發覺到呐?”
葉可可笃定道:“不止那麽簡單,以前的你不會這麽說話的,還有你的眼神,以及你對蘇瑾的态度,當然,還有這半年我聽你在雲江的所作所爲…···陳潇,到底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我怎麽覺得你越來越陌?”
陳潇心下一緊,沒想到連父母都察覺到的細微,竟不知不覺全被她捕捉到了,站定身形後,笑道:“沒什麽,隻是忽然想明白很多事,畢竟人活在這世上總得有點追求才行,我也實在不想繼續厮混度日了,不過嘛……有一點我始終不會變的。”
“什麽?”
陳潇笑得恬淡,口吻卻帶着不容置疑,“我可以向你保證,不管我以後還會經曆什麽,變得怎麽樣,但我始終會把你看成最親的人,無論你今後遇到什麽難題,隻要我知道,不管多難,我都會替你擺平……當然了,下次我一定會事先打聽好情況,免得再鬧烏龍。”
葉可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許久,綻放出一絲溫婉笑意如皎潔輕放的花。
蓦地,想起了若幹年前的那一幕光景,卻發現哪怕已經隔得老遠了,但每次想起來雖然又氣又好笑,可心房裏總是流淌着一絲小溫暖,那個曾經一臉執拗的爲了自己打架的男孩子,就好像可以爲了自己敢跟全世界翻臉。
如果時間能倒退一些,再重溫下那段豆菀年華就好了······
第二天,首都迎來了一個難得的煦日,陽光普照大地爲冬日的城市增添了數分溫暖。
在位于首都東側的一處人煙稀少的老居民區裏,一輛軍用吉普車通過荷槍奂彈的武警崗哨後,停在了古樸渾厚的老宅子前面。
車子剛一停穩,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陳潇徑直跳下了地,拉開後車位的門,伸手把一個氣韻華美的婦人攙扶下了車。
“瞧你,這也要扶一下媽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走不到了。”
楊華芝嗔笑道,不過眉宇間卻是一陣欣慰,旋即和兒子并肩轉頭看了眼面前的宅院捋了下發鬓,柳眉微蹙道:“一年沒來,感覺這宅子又舊了不少。”
“舅媽,平常這裏也有人打掃的,隻是一直沒人住,所以看着少了點生氣。”
一個膀大腰圓的壯青年從駕駛位上跳了下來,軍裝穿在身上,多了英武之氣。
此人名叫唐浩洋,如今任職于首都軍區某集團軍,授少校軍銜同時,他也是老陳家的一份子,他的母親正是陳老爺子的長女陳秀婷。
“哎,自從爸走了後,這裏就空下來了。”
從另一邊走下車的陳元鼎,看着宅院語氣帶了絲唏噓。
“爸,您的大衣,首都比雲江冷多了,您要注意。”
穿着一身白色厚絨衣的蘇瑾拿着大衣也從車裏走了下來,伸手把公公的大衣遞了過去。
陳元鼎寬慰一笑,一旁的唐浩洋看在眼裏,朗聲笑道:“舅舅,難得弟妹這麽孝順,您和舅媽可真有福氣呐!”
楊華芝瞅了兒子和兒媳婦一眼,似笑非笑着,倒也沒多說什麽。
說話間,宅院的大門被推開了,一個端莊婦人看了眼幾人,笑道:“元鼎、華芝,你們可算來了,趕緊先進來坐,元平他們都在裏頭等着呢。”
“大娘,你怎麽把我漏了?”
陳潇看到是大伯的妻子戴敏莉,立時迎了上去。…。
“呵呵,都大半年沒見着你了,看着老大不一樣了,大娘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戴敏莉目光在這侄子身上轉了圈,看着他對自己的恭敬姿态,一時間有些不适應,畢竟老三家的這個公子哥的秉性早已深入人心,往常見到自己,雖談不上放肆,但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性格極爲叛逆,尤其對這種家族聚會,更是推三阻四。
怎麽今兒就變樣了呢?
不經意想起了最近的那些耳聞,原先還以爲是杜撰誇大的成分居多,可眼下看來,似乎還真像那麽回事…···
“大娘,這是我和陳潇從雲江給您和二伯帶的一點小禮品。”
蘇瑾也異常懂事的提着一袋包裝精緻的禮品走了上前,客客氣氣的跟戴敏莉問了好。
“哎喲,元鼎,華芝,你倆有這樣的佳兒和佳媳,真是羨慕死人咯……好了,趕緊先進來坐,都等着呢。”
戴敏莉把一衆人領了進來,滿腦子問号,隻覺得跟做夢似的,這侄子轉性子暫且就不說了,怎麽連小倆口都搞得這麽妻賢子孝了,當初結婚的時候不是鬧得天崩地裂似的嘛!
看着前面的戴敏莉莫名其妙-的微微搖頭,陳潇捏了下蘇瑾的手心,促狹笑道:“看把我這大娘唬的。”
蘇瑾的雙靥一陣輕暈,嗔怪的瞪了眼陳潇,本想提醒他收斂些,可看到前方大堂裏,幾個早已端坐在椅子上的長輩們,忙閉口不語,穩了下心神。
尤其看到大堂正壁上的兩幅字聯,想起書寫人在華夏國曆史上超然的身份,不由自主的也産生了一絲瞻仰之情。
隻見蒼渾有利、龍飛蛇走的八個大字,赫然寫着:虎贲英傑,忠勇雙全!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