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潇轉過了頭,正好和韋敏的視線對上,見她欲言又止,就道:“子衿,你先去車上等我。”
夏子衿不清楚兩人具體是什麽關系,看了韋敏一眼後,還是乖巧地離開了。
韋敏摸了摸已經消腫的臉頰,輕聲道:“謝謝你了,三哥……”
陳潇搖搖頭,道:“不說這個了,你住哪,我送你。”
“不了,我住的地方離這挺近的。”
對陳潇,韋敏是既畏又怯,一方面這人的城府實在太深,喜怒不形于色間,輕而易舉地就把人給算計了,再則當初的那件事,讓她覺得無顔再面對陳潇和淩躍。
遲疑了下,她不無擔憂道:“那個……警察還會不會找我?”
此刻,賴興霆和那兩個聯防員也在身後的醫院,那兩個聯防員倒還好,大部分是軟組織挫傷,住個兩三天就無恙了,而賴興霆卻被打成了豬頭,不僅缺了一顆門牙,右眼還充血腫成了雞蛋,目前隻能眯開一條眼線!
惟獨腦袋和内髒無甚大礙,按照醫師的口徑,樂觀估計得休養半個月左右。
“剛剛不都說了嘛,人又不是你打的,隻不過調查取證的工作,警方還可能找你協助,所以你這幾天暫時别離開雲江,保持手機暢通就行了。”
陳潇沉聲道:“相反的,你被賴興霆辱罵,還挨了一巴掌,理當是受害者身份,我已經和警方打過招呼了,會并案處理,對你的補償費一分都不會少,如果你還覺得不滿意,可以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
“算了,三哥。真不用了!再說賴興霆都被打成那樣了,該出的氣,你和那些民衆都已經幫我出了,我不想再因爲這事鬧得不可開交了!”
韋敏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猶豫道:“另外……這件事能請你幫我保密嗎?”
兩人沒有深交,韋敏讓陳潇幫忙保密,無疑是讓他别告訴淩躍了。
陳潇點點頭,話頭一轉道:“對了,你原先在幫賴興霆做什麽生意?”
韋敏沒藏着掖着,坦白道:“他的那公司,其實隻是個皮包公司。沒多少職員的,主要的業務,是代理開發區内一些企業的貨品,然後轉運去南洋販賣。”
陳潇頓時聯想起了裴岩的原話,賴興霆在家族的支持和力推下,進入華新兩國合辦的生态城開發公司,其最終目的,還是想借這股東風。開拓家族在内地的生意市場。
身爲國資公司的副總經理,賴興霆利用職權的便利,代理銷售開發區企業的産品。從紙面上看來,倒是頗有盈利的空間,可韋敏随後的話,卻讓陳潇上了心!
“一開始,業務進展得挺順利的,很多企業主聽說賴興霆的來頭,而且還是生态城開發公司的副總,所以大多會客氣些,我也沒遭什麽罪,薪水也挺可觀。頂多平常陪人吃頓飯就好了,反正我以前就幹這些活的,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韋敏意興索然道:“可最近一段日子,業務量下滑得很快,肯答應合作的企業越來越少,原先簽約的那些企業也想中止合作。賴興霆急紅了眼,每天暴跳如雷,還把氣撒在職員的頭上,到後面,竟然還變本加厲要求我去夜總會那些地方陪客戶,我氣不過就辭職了。”
“我隻是打工罷了,又不是賣身!”
韋敏不樂意地撅撅嘴,陳潇看在眼裏,隐約覺得這女人經過了那次打擊,貌似還真有些洗心革面的趨勢,懂得潔身自好了。
…。
“好端端的生意,怎麽會忽然敗落下來?”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
韋敏沉吟道:“不過……我聽一個客戶說起,說他們公司裏,有一個股東找到了南洋的銷售渠道,可以繞過賴興霆直接銷售,既然能賺更多的錢,就根本沒了代理的必要,我想想也是,這種無本生意哪裏做得長久,這些老外,真以爲我們内地人不長心眼了,也活該他這回被打成了豬頭!”
陳潇啼笑皆非,韋敏羞赧地笑了笑,彼此的間隙消弭了不少。
目送韋敏坐出租車離開後,陳潇駕車返回了别墅,和夏子衿同處廚房裏,開始攜手搗鼓那一道道菜肴,一人洗菜切菜,一人調料燒火,配合得天衣無縫。
歡聲莺語中,幾通電話卻不合時宜的接連打了進來。
第一通電話,是陳元鼎的秘書黃瑞打來的,茲事體大,一個外籍人士、新迦坡派駐的公司高層,被暴打進了醫院,幾乎一夜間就傳遍了大街小巷,省城的達官顯貴們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黃瑞受了上司的指示,來詢問當時的具體狀況,得知陳潇隻是見義勇爲阻止賴興霆對自己的施暴,這才松了口氣,好在公子爺不是因爲女人争風吃醋,無論是人情還是法理,都不至于理虧!
最後,黃瑞還是苦聲笑道:“最近開發區的事有些多,希望不要再生枝節了。”
陳潇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國道改造的貪污案正處于風頭浪尖上,調查的方向已經轉向了生态城開發公司,身爲副總的賴興霆被打成那德行,也不知道會不會對調查,以及開發區、生态城的未來造成不可預知的影響!
甚至給了顧太華、李川祥以及他們背後的派系可乘之機!
“一碼事歸一碼事,而且賴興霆無理在先,在咱們的土地上,侵犯了他人的合法權益,理應受到懲戒。”
陳潇笑道:“至于對他施暴的肇事人,隻能交由警方緝拿了。”
那麽多的肇事人,如今散落在偌大的雲江城,能找到十分之一的人就相當不錯了,而且還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去!
随後,陳潇斟酌再三,給裴岩打去了電話,不料對方此刻已經遠在新迦坡了。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裴岩也是哭笑不得,“這小子,去了内地後,三番兩次走背運,這回竟被整成這德行。”接着又道:“你是想讓我出面給他做思想工作?”
陳潇答非所問道:“現在開發區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哎,好好的一個開發區,愣是給那些官僚整成了政治戰場!”裴岩慨然一歎,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了,這件事,是那小子理虧,我找他家裏的人施施壓,讓他吞下這啞巴虧就是了。”
陳潇笑了笑,道:“今年還回來不?”
“應該不會了,我這總經理畢竟隻是挂名走個過場,生态城項目才剛啓動不久,我不必親力親爲。”裴岩笑道:“時過境遷了,我這個被踹出四九城的落魄少爺,爲了讨生活隻能殚精竭力去賺錢,不像你還可以恣意潇灑,前程都有人張羅好了。”
“大家都不容易。”
陳潇簡單的道了别,淩躍的電話緊随而至,單刀直入地問道:“韋敏被人打進醫院了?”
陳潇揚了揚眉梢,沒想到事情都傳到了開發區那邊。
“是邢亮告訴我的,他剛好去市局辦事。”淩躍心虛地道:“我聽說你當時在場,還跟那鳥人打了起來,就順口打聽打聽,沒其他的意思。”
…。
陳潇莞爾道:“過一晚上就消腫了,你要是不放心,親自去看看她呗。”
“再說。”淩躍岔開話題道:“那假洋鬼子還躺在醫院裏頭?”
聽到答複,淩躍厲聲罵道:“王八羔子!丫的欠收拾!”
陳潇聽出了他口吻的戾氣,提醒道:“事情到此爲止,不要亂來!”
淩躍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咕哝含糊了幾句,就掐斷了通話。
陳潇皺皺眉,隻盼這小子不要做出什麽沖冠一怒爲紅顔的蠢事,正想返身回廚房,夏子衿已經端着托盤走了出來,嫣然道:“姐夫,你去洗手,菜都好了。”
陳潇尴尬地笑了,事先都說好自己下廚做踐行飯,結果盡忙着打電話了。
夏子衿把菜碟細緻地擺放在台面上,動作端雅賢淑,善解人意地輕聲道:“沒事啦,反正我都做習慣了,幾下就好了,姐夫你是幹大事的人,鍋碗瓢盆的還是少碰好些呢。”
“事情再大,也抵不上這最後一頓飯重要。”
陳潇看着誘人可口的菜肴,感慨道:“記得我來雲江後,吃的第一頓正兒八經的飯,就是你燒的,吃了一整年,想到以後都吃不成了,忽然怪遺憾的。”
夏子衿端着湯碗的皓腕輕輕抖動,垂下修長的眉睫,雙頰熏染出如晚霞旭日般的酡紅,聲細若蚊鳴:“以後……機會還是很多的啊,隻要姐夫你想吃,去明珠市就好了……再不然我就趕回來,反正坐車很快的。”
可話音剛落,她的額頭就被陳潇用食指輕輕彈了下!
“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被你姐知道了,非找我算賬!”陳潇打趣道:“你可是立志要當大律師的,難不成還要給我做一輩子的飯?”
夏子衿緊緊抿住櫻唇,探手輕撫了撫那其實并不疼的額頭,卻驟然覺得芳心被彈得顫了顫,垂着螓首,忍着羞怯,彷徨中帶着幾絲惆怅、遺憾,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憧憬,思緒漸漸迷糊:做一輩子的飯,可以這樣嗎?(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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