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州商賈之所以遍布全國乃至世界,在各項領域賺取着豐厚的利潤,除了睿智和眼尖,一項不容忽視的特點,就是由于暖州話的艱澀,使得暖州商賈有了獨特的密語,讓外人根本無法理解!
當初,暖州商賈當着外人的面、用方言交流對策的現象,簡直屢見不鮮!
這眼鏡男顯然是個地道的暖州人,說了句方言後,雖然程玮池難以臆斷,可還是辨别出絕不是好話!
但程玮池聽不懂,不代表陳潇沒見識,臉色漸冷了幾分,用暖州話道:“你是什麽人?”
程玮池一陣驚詫,沒想到他連這種生僻方言都懂。
眼鏡男看向陳潇,失笑道:“你也是這邊人?”不待回答,他自顧道:“既然大家說一樣的話,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跟你的朋友說,這次生意沒得做了,讓她别糾纏不休,要我說,她做生意還太嫩了!”
“你别欺人太甚了好不好,約定的事又出爾反爾,竟然還能理直氣壯!”程玮池也不管他究竟在講什麽鳥語,冷聲道:“你好歹是代表你們公司和我洽談,卻以權謀私,傳揚出去,不怕名聲掃地嗎?”
眼鏡男談笑自若:“程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你溝通了,你既然說是約定了,可白紙黑字簽約了嗎?沒有!所以在商言商。我爲了公司的利益着想,是有權利臨時更變計劃的。”
“我就問你一句。資金、人脈和經驗。你哪點占優了?如果你能講出一樣來,我不僅爲剛剛的話道歉,另外雲江市的代理權今後五年都交給你了!”
見把對方駁得啞口無言,眼鏡男輕蔑一笑。道:“好了,我看你年紀不大。想做生意以後還有的是機會,這次就當買個教訓,而且你長得這麽漂亮。随便找個富商嫁了。每天都能輕輕松松躺床上數鈔票,何必操勞奔忙呢,是?”
這話飽含着奚落和羞辱,讓程玮池氣得芳心直顫,隻能緊咬唇瓣強忍着,同時似乎顧忌到陳潇。刻意把側靥别了過去,不讓對方看到自己此刻的無助。
陳潇大緻聽出了名堂。看來是生意糾紛,颔首道:“喂,你哪家公司的?”
眼鏡男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陳潇,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丢了去,“如果你有洽談業務的興趣,可以聯系我,但我希望你能吸取程小姐的前車之鑒,做決定之前,先把眼睛擦亮點,多動動腦,啊?”
眼鏡男指了指腦袋,然後揚長而去。
陳潇信手撚起那張名片,對方名叫徐聲仲,是暖州市法林服飾集團的銷售經理,一邊問道:“你不是在銀行上班麽,怎麽跑來暖州和他鬧在一塊了?”
程玮池吸了吸鼻子,努力平複情緒,強笑道:“每天朝九晚五的日子熬不住呗,想創一番小事業出來,就來這找路子了,隻是沒想到頭次就栽了。”
随着講訴,陳潇漸漸明白了緣由,原來程玮池的大學專業是金融,通過家裏安排進入銀行工作後,發現實在适應不了平乏單調的生活,索性辦理了停薪留職,從家裏要了筆錢作爲啓動資金,由于她洞悉到江濱新區的新駐人口持續倍增,衣食住行的生意肯定有着偌大的市場前景,經過深思熟慮和市場勘察,決定先從服裝行業入手。…。
幹實業肯定是不可能,權衡再三,程玮池選擇了銷售代理的路線,說通俗些,就是和制造廠商達成協議,代理他們在雲江市的産品鋪展和銷售,賺取中間利潤。
于是,她将視線對準了服裝制造業興盛的暖州市,目色和考察後,找上了頗具規模的法林服飾,希望成爲他們在雲江的代理商,起初的洽談很順利,畢竟法林服飾大多走的是網點銷售模式,程玮池的加入,無非是多了一個銷售渠道罷了。
卻不想,當從程玮池口裏得知江濱新區的詳細情況後,負責洽談的銷售經理徐聲仲怦然心動,看雲江市存在了那麽一塊肥肉,實在不想便宜了外人,于是暗中找親戚商量,使了些手段後,成功讓親戚取代程玮池,獲得了在雲江市的銷售代理權!
“原本我還奇怪怎麽會這麽巧,都想到一塊去了,直到昨天下午,我抱着最後試試看的心态,親自去法林集團找他,沒想到在門口剛好聽到他和親戚的談話,感情是裏外串通好坑我呢!”
程玮池無奈一笑:“也怪我太天真,合同都沒簽,就被他套出了精心采集來的市場分析報告,讓他起了歹心,可我最氣不過的是,我當時推門進去對質,那人非但有恃無恐,還睜眼說瞎話反告我誣陷。”
陳潇搖搖頭,這女孩揣着雄心大志跑出來做生意,卻低估了人心叵測。
又看看手裏的名片,隐約想起了一些關于法林服飾的信息,這家服裝集團成立不久,實力不強,起初主要做代工生意,由于過硬的品質和大衆的價格,市場渠道漸漸拓寬,已經逐漸朝着品牌自主化發展,若幹年後,靠着優異的宣傳和銷售渠道,更将業務擴展到了整個華東地區乃至全國。
程玮池能觑見江濱新區的商機,并且物色到優良合适的廠商,還算有商業眼光,惟獨欠缺了經驗,這才遭遇了過河拆橋。
“算了,可能和他說的一樣,我還太嫩了,根本不是這些老商賈的對手,這次吃了教訓,以後長點記性。”程玮池扶了下額前的絲發,莞爾一笑,似乎已經看開了。
“那你打算灰頭土臉回去了?”
程玮池搖頭道:“暫時沒打算回去,我還想再闖闖,在雲江,我始終要活在父母的安排下,怪沒意思的,而且原先見合作快達成了,我已經讓朋友在市裏租了個門面當辦事處,還開始招人了,總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我打算再找找其他的廠商,做些補救。”
“要知道,這回我可是跟我爸媽立了軍令狀的,這筆錢還是我以後的嫁妝呢,不成功的話,往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喽。”
程玮池眨了眨眼,極力想展現出釋懷的情緒,可眉宇間的失落還是被陳潇捕捉到了。
終歸有或多或少的交情,而且陳潇也挺欣賞這女孩單刀匹馬的堅韌脾氣,彈了下名片,輕輕哂笑道:“那行,既然你決心都下了,作爲朋友,怎麽都得出把力支持下,至少也幫你把嫁妝給賺回來。”
程玮池微啓貝齒,一時不解其意,倏地想起什麽,正想問他怎麽也來暖州了,鈴聲忽然作響。
陳潇放在耳畔接通後,傳來了謝凱的詢問聲:“我在大堂了,你在哪呢?”
“二樓的餐廳,右上角的卡座。”陳潇回道,不多時,就在門口看到了謝凱的身影,依舊如往昔的高大倜傥。…。
“總算把你逮到了……咦?程玮池,你怎麽也在啊!”謝凱笑容洋溢地走來先捶了陳潇的肩膀一拳,當看到一旁的程玮池,頓時微微詫異。
同處雲江的衙内圈子,謝凱的交際圈極廣,自然認識如今貴爲江濱區管委會主任程齊睿的閨女程玮池,可由于當初程齊睿仕途黯淡,加上程玮池爲人低調,所以隻能算點頭之交,談不上熟絡。
“她來辦事,我也是剛好碰上的。”陳潇幫忙解釋了句。
謝凱點點頭,聯想到程齊睿依靠着市委書記陳元鼎,在雲江城混得風生水起,本就有心深交,于是朗聲笑道:“你倆真一個德行,來暖州都不記得打聲招呼,簡直不把我當朋友,行了,我這地主之誼總得盡到,地方都訂好了,帶你們享受下暖州的夜生活。”
陳潇笑道:“享受暫且免了,先把眼前的難事辦了,不然程玮池的嫁妝賠掉了,往後嫁不出可就麻煩了。”
程玮池的雙頰立時酡紅,不由羞嗔了他一眼,心說這人沒隻言片語的安慰就罷了,怎麽還幸災樂禍呢!
“賠掉?怎麽回事?”謝凱蹙起眉宇,察覺到了異樣,目光落到了猶在陳潇手裏把玩的名片。
“總聽說暖州人精明,今天見識到了,一個小公司的銷售經理都這麽牛掰,不僅诳了咱們程小姐,連帶把我也奚落了通。”陳潇把名片往他面前一扔,笑道:“老謝,我算明白了,真想學好生意經,臉厚心黑嘴巴毒絕對是必不可少!”
謝凱心細如塵,端詳了眼名片,即刻聽出了幾分内因,于是謹慎地向程玮池詢問究竟。
程玮池知道謝凱是賣了陳潇的面子,雖然不願多生事,可看人家一番好意,加上自己實在咽不下這委屈,索性和盤托出。
聽完後,謝凱已是無明業火三千丈,眼中閃現着疊起的怒意,倒不是氣惱法林集團和徐聲仲的過河拆橋,而是兩個摯友故交才來自己這一畝三分地沒多久,就憑白受了窩囊氣,要是回頭給雲江城的圈内朋友知曉了,自己的顔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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