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你要相信我們啊,我們真沒幹過那肮髒事!”
辦公間裏,老汪的汗珠漸漸從額頭滲了出來。
陳潇皺眉道:“現在不是我相不相信你們的問題,人家都檢舉上門了,又有憑證,如果你和思妤再拿不出有效解釋,統統要被總台處理,懂不懂?”
見老汪神色難看,陳潇緩和語氣道:“你再把這事的來龍去脈說一下,盡可能詳細些。”
老汪應聲點頭,開始娓娓述說起來。
前天中午,欄目組接到匿名舉報電話,說城南區一家名叫寶尊的商務賓館有服務員被客人調戲,老汪帶着陳思妤前往查探,被賓館經理請到會客室談話,得知此事竟是一個對工作心存不滿的員工刻意編造的謊言,并找來了那名員工對質。
那員工當場坦白了緣由,同時承認舉報電話是他撥打的,于是,老汪和陳思妤也不再尋究,可就在他倆即将把這事丢到爪哇國的時候,廣電台紀檢組卻忽然找上門,說有人舉報他倆向寶尊商務賓館進行訛詐!
老汪和陳思妤大感困惑,再次聯系了寶尊商務賓館,對方卻一改口風,言辭鑿鑿指責老汪兩人當時以新聞曝光作要挾,向自己提出了數條無理要求!
一般遇到這種糾葛紛争,當事人矢口否認就是了,可偏偏當時老汪兩人确實在賓館裏免費吃了頓,還拿了人家的貴賓卡,哪怕目前還找不出受賄的錢财,可污泥染上身,甩都甩不掉了。
事件升級爲新聞媒體敲詐商家,那就可大可小了,更遑論當事方還是省廣電台的職員,如今寶尊賓館有憑有據、咬住不放,廣電台爲了平息幹戈,說不得就得如許方雷預測的那般,給予老汪嚴厲處罰,而作爲制片人的陳潇,也難辭其咎!
沉吟半響,陳潇凝聲道:“這麽說,你承認吃了賓館的免費酒菜,還拿了貴賓卡?”
老汪雙頰漲紅,點下了頭。
陳潇拍了下桌案,沒好氣道:“老汪,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你好歹是個老資深了,平常你們私下收紅包好處的,我權當睜隻眼閉着眼,畢竟新聞行業裏,這都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可這種關乎他人利益的事,你怎麽還敢随便撬好處呢?還帶着思妤一塊,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她的?”
對自己和老汪的處罰,陳潇倒沒太在意,頂多記個大過,可陳思妤則大大不同,她還隻是個新晉的實習生,一旦被定下罪責,往後的人生事業統統要毀了!
老汪深明這裏面的利害關系,咬咬牙,霍然擡起頭道:“頭,思妤隻是聽我安排吩咐,那時候她就已經勸過我了,隻是我看正好飯點,加上那賓館經理一個勁的挽留,就鬼迷了心竅答應了下來,要怪就怪我,她可沒半點責任關系,紀檢組一定要處罰的話,我一力承擔了,就算立馬讓我滾蛋都沒事。”
陳潇籲了口氣,道:“你的責任肯定是逃不掉的,可現在你就算想一力承擔,也不見得紀檢組會答應,誰讓那家賓館咬死了你和思妤兩個人。”
老汪嚅嗫了下嘴唇,踟蹰道:“頭,我總覺得這事透着蹊跷勁,那賓館的經理怎麽忽然就翻臉了呢……”
陳潇目光一閃,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了。
………………
待老汪離開後,不多時,陳潇走出了辦公間,往角落一個空蕩蕩的位置掃了眼,朝正經過的春哥問道:“陳思妤呢?”…。
春哥指了指右手邊的那間玻璃隔間,低聲道:“伍月和茜茜在裏面陪她呢。”
那玻璃隔間是甯薇的私人辦公間,大多時候空置,也就最近伍月跟着甯薇學習播音業務,所以經常往那竄。
陳潇踱步走去,推開門扉,就看見伍月和章怡茜正柔聲勸慰着陳思妤,道:“都沒事做,聚在這讨論來了。”
伍月的柳眉蹙了蹙,嘟囔道:“大難臨頭了,再不商量大計,更待何時?”
章怡茜抿抿嘴,擔心道:“領導,紀檢組那有沒有新消息傳來呀,思妤不會真要被處理?”
陳潇沒有作答,隻是望向了陳思妤,見她神色戚戚,眉宇間覆了層惆怅,惟獨那雙璀眸仍然明爍動人。
陳思妤緩步到他面前,螓首微垂道:“陳老師,對不起,給您和欄目組添麻煩了。”
陳潇莞爾道:“那你就是承認自己犯錯了?”
“沒有!我真沒做過這種事!”陳思妤連連搖頭,躊躇了下,擰着黛眉道:“可我還是有責任,我當時應該多長點心眼,提醒汪老師的,這樣也不會……”
陳潇感慨萬千,畢竟還是愣頭青,剛入社會就遭遇如此挫折,難免束手無策,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成爲前世那個勇敢果決、幹練聰慧的她呢?
“這事和思妤、老汪完全就沒關系嘛,依我看,分明是那賓館存心找茬搞誣陷。”
伍月面有不豫,愠惱道:“幹脆我們直接找上門好了,當面對質,看他們還有什麽可抵賴的!”
章怡茜拉了她一下,轉頭道:“領導,伍月說得也有些道理,要不我們親自跟賓館方面溝通下,看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讓你們這三個丫頭一起過去,沒事都鬧出事來了。”陳潇轉向陳思妤,緩和語态道:“你也别多想,船到橋頭自然直,隻要你沒做過,總不會憑白冤枉委屈了你。”
陳思妤瞧見他的笃定微笑,原本忐忑惶錯的心房不由舒緩了下來,略感心暖,攥了攥秀拳,輕道:“陳老師,我想再去趟寶尊賓館,和他們負責人當面談談,如果真是我和汪老師的不是,我想親口道個歉。”
“在這老實呆着,如果你再主動找上門,被紀檢組知道了,事情會鬧得更糟。”
陳潇不容分說地拒絕了,又叮囑章怡茜和伍月看着她,就離開了辦公廳,事情鬧到這地步,他也察覺到了詭谲之處,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去寶尊賓館探探底細!
………………
夕陽西斜,紅霞滿天,陳潇打量了下面前富麗堂皇、奢華大氣的寶尊商務賓館,踏步進門,立時就有侍應走來詢問他要住宿還是用餐。
陳潇開門見山道:“你們的經理在不在,我找他有些私事。”
侍應遲疑道:“您說的是沈經理,您有何貴幹?”
陳潇亮了下工作證,道:“我是省台的,來找他了解下情況。”
侍應登時錯愕,眼神變得戒備,可還是尚算客氣道:“稍等,我給沈經理打個電話,看他忙不忙?”
待他去前台打電話後,陳潇四顧了下環境,忽然聆聽到遠處有機械轟鳴聲傳來,循聲望去,透過玻璃窗,發現不遠處的成片房屋已經被推倒,工程隊正在施工。
不多時,侍應走了回來,道:“沈經理在樓上的辦公室等你,跟我來。”
陳潇跟他乘電梯上樓,随口道:“這附近要拆遷了?”
侍應想也不想道:“哦,這一帶要開始建造地鐵了,我們賓館也屬于拆遷範圍,過不久就要搬走了。”…。
陳潇點點頭,不再多說。
來到三樓,在侍應的指引下,陳潇來到了會客室,裏面正坐着一個西裝筆挺的胖子,正是寶尊商務賓館的負責人沈經理,小眼睛閃爍狡儈的光芒,一看就是個人精。
兩人握手寒暄了下,沈經理看似熱情,可陳潇看得出,他對自己并不怎麽在意,尤其當得知自己是老汪和陳思妤的直屬上級後,眼裏陡顯厭煩之色。
“陳先生,有話但講無妨,我晚上還有些事要忙。”
沈經理坐下後,直接翹起了二郎腿,連茶水都免去了:“如果你是想來爲你的那兩個職員求情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了。”
陳潇眯了眯眼,道:“沈經理的意思,是決心要繼續向廣電台檢舉,追究那兩個人的責任了?”
“那當然!”沈經理哼了聲,道:“我已經和我們老闆溝通過了,如果你們省台不給出個明确說法的話,那我們就走法律途徑,說實話,我們這家賓館開門營業近三年了,一向講究誠信,也樂意接受客人和媒體的所有監督,可你的兩個職員,卻公然利用職權向我們敲詐勒索,如果不嚴厲打擊制止的話,隻會繼續助長這股歪風邪氣!”
陳潇暗自冷笑,聲音轉沉:“沈經理,明人不說暗話,你這樣興師動衆,圖的應該不僅僅是這些,不妨把你的條件和底線提出來,大家商量商量。”
沈經理姿态端得極高,絲毫沒察覺到陳潇臉上漸漸濃厚的戾色,語帶挑釁道:“陳先生,難不成你是想包庇縱容他們?不怕被你們台裏知道嗎?”
陳潇看了他兩眼,饒有興緻地笑了笑,知道多說無益,正想離去,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來道:“老沈,這時間點,你不在樓下看場子,還呆這幹什麽?”
見到對方,沈經理立馬斂起狂妄,起身拘禮道:“宋總,我這就下去!”
宋總嗯了聲,掃了眼一旁的陳潇,頓時怔了怔,不禁詫異失笑道:“嘿,小兄弟,你怎麽在這呐?”
陳潇定睛一看,認出對方赫然就是那晚上在天堂酒裏招呼自己一起賭球的男人,再聯系到他認識文海琛的兒子文朔,當即心如心境,洞察到了幾分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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