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潇的印象裏,在雲江大學上的課基本乏味可陳,盡是些枯燥的理論知識,讓人聽得昏昏欲睡,但今天主持課程的講師卻給了他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講師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慈眉善目,談吐卻不顯古闆,反而能把關于傳媒新聞的知識講得脍炙人心:“大家明白,所謂的新聞價值,隻要是老百姓喜歡的東西,就是合理的,所以導緻很多新聞從業者都挖空了心思去搜羅“熱鬧好看”的選題,比如火災車禍、鄰裏吵架,我敢擔保,咱們的市委書記、市長每次打開電話或者看報紙,絕對不喜歡看到這起火那打架,難道我把雲江城管得很亂嗎?”。
學員們發出默契的笑聲,講師繼續道:“如今社會民主化進步了,我看到不少新聞節目裏,主持人對一些負面事件破口大罵,放在七八年前是不敢想象的,這樣的針砭時弊固然值得提倡,但問題總得解決,越鬧越起哄,隻會更難解決,前幾天市裏不是有個叫騰躍的出租車公司曝出茶水費嘛,我就覺得《星海熱線》做得不錯,沒有以偏概全、擴大事實,隻是針對單獨一家公司的個别現象做深入報道,大家看到了,現在不僅幾千個出租車司機的困境得到妥善處理,甚至引起了首都部委的關心,調研組都派下來了,把全國專項治理茶水費的問題提上了議程,而《星海熱線》在履行了監督職責的同時,也赢得了收視率和口碑,更讓問題得到了快速有效的解決……”
聽到在贊揚自家欄目組,孫吉喜色奕奕,下意識轉頭去看陳潇,卻發現這上司依舊神色如常,似乎毫不上心。
講解結束,老婦人笑孜孜道:“下月初大家就考試了,我剛剛說的,其實卷子上不會考到,講這些,隻是希望大家在往後的媒體工作上,能盡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今天講到這裏,祝願大家下月都能紅榜有名!”
大教室裏爆發出如潮的掌聲,陳潇鼓了兩下掌後,起身随着人流出去,去了天府花園。
來到葉可可居住的屋子前,按了下門鈴,不多時,房門打開,一身簡約居家服的葉可可瞥了眼來人,就自顧回身進屋了。
“房間有些亂,你自個找地方坐”
葉可可打了個哈欠,從廚房的從冰箱裏取了瓶飲料,走回來抛了過去。
陳潇接過飲料,四顧了下房間,确實被亂放的書籍弄得有些淩亂,随手幫忙收拾了起來,苦笑道:“沒你媽在身邊,你這日子過得倒是比我還放縱了。”
葉可可捋了下長發,聳了聳肩,道:“過幾天得參加考核了,複習下,這些哪裏還顧得上。”
“考核?”
陳潇詫異道:“你連也研究生都念好了,還有什麽考核,難不成還想去讀博?”
葉可可的黑眸裏閃過一絲無奈,搖頭道:“先不說這個了,我今天飯都沒吃過呢,一起,剛好和你說件事。”
陳潇點點頭,自己也正有事要找她說。
不多時,葉可可在卧室裏換了身衣服走了出來,複古做舊風的淺灰長t恤,略微泛白的牛仔褲,頭戴鴨舌帽和黑框鏡,右肩挎着黑包,依舊不修篇幅的造型,但别樣的氣質,卻映射出華容婀娜的出挑美韻。
而對陳潇來說還有個好處,每次約她,基本不需要等待,夠幹脆效率。…。
陳潇和她出了門,正巧從電梯裏走出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正是剛剛課堂上的講師。
“魯老師,您剛下課呢。”
看到對方,葉可可清淡的面容上浮現出微微笑意,朝陳潇介紹道:“魯老師住我對門的,平常對我很照顧呢。”
“嗨,不就是請你吃了幾頓家常飯嘛,也要這麽客氣。”
魯老師輕笑道,雖然葉可可寡言少語,但娴靜溫婉的個性卻很是惹人歡喜,見她一人住着,所以偶爾就拉她一起吃飯聊話。
陳潇笑道:“魯老師剛剛的課上得很不錯,讓我學到了不少。”
“小夥子,你也是培訓班的?不少字”
魯老師微微詫異,見對方點頭,又看看葉可可,心說看着可般配得很呐,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女朋友。
要知道,葉可可雖然總素顔朝天,但絕倫清麗的氣質可是引來了學校裏不少追求者,那些單身男教師就不說了,甚至連學生也加入到了龐大的追逐隊伍裏,花樣層出不窮,偏偏葉可可連眼皮都沒動半下,視之如無物。
一個學期下來,愣是攪得數以百計的牲口們心癢能耐,隻得望山興歎!
“魯老師,您孩子的事情解決了麽?”
葉可可忽然問道。
魯老師的臉色登時黯了下來,蹙眉歎息道:“難解決啊,現在都整改了好幾次,款子也罰去幾萬了,可環保局愣是不肯給開業,我那孩子爲這事急得嘴唇都起水泡了。”
葉可可蛾眉微軒,轉頭道:“陳潇,你武林區環保局有人認識麽?”
“出什麽事了?”
陳潇滿腹好奇,聽着葉可可和魯老師的講訴,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魯老師的兒子在武林區開了家叫霧水的農家樂餐館,生意不錯,可近一個月來,分區環保局多次以各種理由責令他停業,哪怕花錢做了多次環抱設施的增加和整改,并收到明顯效果,可一周前環保局竟以單項指标的輕微超标、以及逾期未辦理建設環境保護設施爲由,對農家樂進行了停業處罰,進行了幾次行政複議都無濟于事。
“我兒子的餐館,我自己去過幾次了,根本沒發現有什麽地方做不對的呀,可這環保局說停業就停業了,這樣下去生意真做不成了,哎。”
魯老師愁眉不展,遲疑了下,道:“我聽兒子說,住我樓上的那個張先生,他弟弟在武林區環保局裏當科長,故意使的壞……”
陳潇皺眉道:“你們兩家有矛盾?”
“那個姓張的成天喜歡在家裏放音炮,攪得鬧哄哄的,說了幾次都不改,魯老師的兒子知道了,就上樓和他吵了起來,大打出手,派出所的人就來了,對他進行了教育警告,後來就沒再放過了。”
葉可可撇了撇嘴,輕道:“來的警察是上回我們在隐樓酒裏見過的梁所。”
陳潇頓時恍然,估摸着那梁所還記得葉可可,自然是偏幫說話,隻是沒想到後續還引發了風波,如果魯老師所言非虛的話,很可能就是那樓上姓張的住戶惡意報複了。
“别亂冤枉人,當心我回頭告你們诽謗!”
忽然從樓上踱步下來一個中年男人,罵咧道:“剛出門就聽到樓下有人講我壞事,魯大嬸,你好歹也是知識分子,就這作風呐!”
魯老師性子本分,聽了後,面色讪然,也不駁斥。…。
張先生臉色陰郁的瞟了眼葉可可和陳潇,旋即笑道:“魯大嬸,我知道你爲兒子的憂心,可國有國法,你兒子做生意觸犯了法規,那自然得受到處罰,憑白冤枉人就不對了,就說我開音響的事,你兒子要是好好說話,用得着鬧得那麽起勁嘛,我看啊,這次遭災對他也是好事,多學點人情世故來!“
陳潇問道:“那你弟弟真在這邊的區衛生局上班?”
張先生睨了他一眼,哼聲道:“關你屁事!”
說罷,就轉身走去按了電梯。
陳潇見葉可可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沉吟了下,道:“魯老師,你放寬心,這事應該很快就能了解了,隻要您兒子的營業真沒問題,沒人能冤枉他。”
魯老師将信将疑,但還是客氣的說了聲謝。
“吹牛不打草稿!”
張先生嗤笑了聲,走到電梯裏後,見陳潇和葉可可也跟了進來,玩味笑道:“年輕人,說話還是别說得太滿了,要不然遲早噎死去!”
陳潇瞥了他一眼,道:“看樣子你倒是挺有把握的,難道這事真是你做的?”
張先生冷笑不語,吹起了口哨。
陳潇和葉可可對視一眼,知道不給這家夥一個教訓,怕是以後還會尋魯老師的麻煩,拿出手機給父親的新秘書黃瑞挂了電話,開門見山道:“你武林區的衛生局有沒有熟人?”
接到書記公子的電話,黃瑞驚喜交加,自從陳元鼎介紹他和陳潇認識後,他就想方設法的想熟絡打好關系,此刻忙不疊答應道:“認識,他們局長叫尤敏,有事?”
“尤敏是……你幫我打個招呼,有家叫霧水的農家樂餐館,看看查辦過程中有沒有問題,回頭給我電話。”
陳潇三言兩語吩咐了遍,就挂斷了電話,正巧電梯也抵達底樓,就和葉可可自顧走了出去,而張先生則依舊木讷愣神的留在了裏頭,凝聚的目光裏逐漸流露出驚悚之色。
剛剛他聽陳潇打電話找關系,還以爲是唬唬人,可一聽到對方把區衛生局的局長名号都報了出來,登時吓得寒毛炸立,當即信了個七八成,要是真把分局長都搬出來了,自己和弟弟還不得立刻被整翻了!
一想到自己知會弟弟暗中尋魯老師兒子晦氣的事敗露,先不說自己,自家弟弟就被牽連進去,前途可是要一朝盡輝的!思及于此,張先生當即冷汗沁遍額頭,也顧不上去追究陳潇的身份了,趕緊遑亂急切的直按數字鍵,火急火燎的準備去向魯老師賠個罪,看看有沒有挽回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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