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善登極高閣,目送皇後娘娘乘銮而去,直抵遠方的長安古城。那道狼煙已然消弭,但另有一番陰罾壓在長安城上,不但不曾消散,反而越發的濃重,他的眉頭方才皺起便搖頭一笑,“與我何幹。”
這時候,隻聞腳步聲匆匆而來,踏上層層階梯,一個小沙彌氣喘籲籲的趕到法善面前,魉強行了個禮,指着正門的方向道,“方丈,有一位師太登門挂單。”
法善大奇,“還有這等事!”雖然同爲釋門子弟,僧尼卻各有其
所,不能混居,哪有尼姑到和尚廟裏挂單的道理,豈不是惹人口舌嗎?
“是真的,師兄們都圍過去了!”
山門前,一個淨衣老尼雙手合十,雙眼緊閉,仿佛入定,臉上溝壑縱橫,宛如幹枯的老木,真似木雕石刻,渾然不顧四周許多和尚的指指點點。
好在因皇後娘娘要來,寺中不納遊人,不然還不知有多少人圍觀。
知客僧在一旁費盡唇舌,“師太,小廟真的不能留宿女客。”
老尼終于睜開眼睛,開口道:“女客?和趟色相未除,不見衆生平等,别無異同。我來此不止是爲了挂單,更是聽聞慈恩寺法善方丈佛法高深,特來讨教一二。”
有人悟道:“原來不是挂單,是來論法的。”這方年月,談禅論法,亦如江湖中的登門挑戰,江湖中人是比試武藝高低,這卻是比試佛法精深,隻不過輸的人一樣是大失顔面。
這樣砸場子的行爲,立刻激的一衆和尚同仇敵忾,有人不禁嘲道:“你不是女的,還能是男的嗎?我們方丈佛法精深,受皇家供奉,皇後娘娘才剛剛離去,你一個不知哪裏雲遊來的野尼姑,也敢上門讨教嗎?”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一片嘲笑,各種冷嘲熱諷層出不窮,證明和尚也不全是清心寡欲的。
“不準說!”老尼眉毛一豎,将手一指。方才說話的那和尚,立刻口舌僵硬,說不出話來。“不準笑!”老尼再道,所有和尚就都哭喪起臉來。“大家小心,這賊尼會妖術!”“快,快把她制住。一衆光頭呼喝着,有的急性子已是快步上前,提拳便打。“不準打!”老尼又道。打來的拳頭便不由自主的偏開,落在旁邊的和尚身上。“哎呦,你備的打我!”“我、不是我!”有那不服的更是惱怒,拳來腳往卻全落在自己人的身上。怒喝生,呼痛聲此起彼伏,門前情狀一時混亂無比!唯有老尼從頭到尾昙是立在原處,不再言語。“都給我住手!”
衆僧一愣,連忙分開兩邊,垂手而立,顯出後面台階上的法善,神情肅然的掃過衆人,看看鼻青臉腫垂頭喪氣的衆僧人,忽然咧唱一笑。
小沙彌連忙扯扯法善的衣襟,小聲道:“方丈,這不是笑的時法善輕咳一聲,收斂笑容,“請這位師大進來!禅房中,一僧一尼坐而論法。不等寒暄,老尼開口便道:“如何是禅!”
“這個……”法善撓頭,“如何是正法眼?”老尼臉上輕蔑一閃而過,再問道。“那個……”法善撓咯吱窩。“如何是空?”老尼-又問。
法善撓腳心,臉上表情怪異,像是在忍着癢癢,旁邊的小沙彌轉頭偷笑。
老尼勃然大怒,正要與他一點教訓,法善就一下拜倒在地,“師太佛法精深,小僧遠遠不及。”
老尼歎道:“佛門之中,果然多是魚日混珠之輩,就連這慈恩寺竟也如此。不過你沒有自不量力,倒也比其他人強上許多。”
“那是,那是!”法善一臉汗顔,親手爲老尼烹茶,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見這老尼顔色斯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太似乎頗爲精通術法。”
“貧尼在兩百年前于祁連山中得大沽于前輩高人,而雲遊天下,用
之趨避毒蟲猛獸,也算不得什麽。”
“師大您竟已活了兩百年!”法善驚歎。“你不信嗎?”“信,信,師太果然是高人,非我等凡俗能比,那您此次來京又是
“我來尋我的弟子。”
“不知是什麽人,如此有幸被師太看上?”法善的臉上閃過一絲
“她名爲潘玉。”
“啊!那豈不是潘王府的公子,她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如何肯出
“我與其父有約,必不能違背。”老尼很是笃定,顯然并不隻是
相信潘王爺的信譽,而是自家的手段。
“貧僧覺得這種事,還是莫要強求的好!”“和尚懂什麽?此乃度人出火宅苦海的善事,勝造七級浮屠。“貧僧倒是覺得,世人若是喜歡火宅苦沒,那就随他們去!”“果然是個愚僧!”老尼不悅,拂袖而去。“方丈!”小沙彌握着拳頭,氣的臉色通紅。
“這種人,唬唬便罷了,同她争什麽!”法善微微而笑,不過可别
我是丢過些東西在那裏。千百年來一切因緣際會交逢于此刻,師尊,這都是你料定的嗎-本文轉自熱點書庫-.hotsk.shu210784168817.html-?
許仙仰頭望望大亮的天光,憶起魚玄機所說的預言,今日非得去陪着潘玉不行。但身旁的天地方圓鼎中紫火升騰不定,胡心月不時調整着火焰,對着鼎爐狐視眈眈。
如果我不在的話,這家夥不會卷了東西跑路!
“看什麽?”胡心月陡鼓回頭。
“沒什麽!”許仙應了一聲,試探着道:“小月啊,我如果稍微出去一下,你應該會好好看守丹藥,不會随随便便的消失不見!”
“會!而且是帶着丹藥鼎爐一起消失。”
許仙被噎了一下,“你在說笑!”
胡心月道:“說笑?這天地方圓鼎可是世上難得的法寶,無論哪個修行者得了用來煉制丹藥,修行起來都可以事半功倍。”
許仙無奈,這個世界的法寶可沒有滴血認主那麽高級的功能,誰拿到就是誰的。這個天地方圓鼎的價值,可以說是無可估量。如果相信胡心月不會見财起意,那就如同玉皇大帝相信孫猴子不會吃桃子一樣,絕對會得到悲劇下場。。
許仙一陣頭痛,本來凳定好的計劃,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趕上煉丹,真是好生不巧。
“小月,我們雖然不是朋友,但也算是認識。而我家娘子更是同
你親如姐妹,你就忍心爲了區區一件法寶傷害這樣誠摯的感情嗎?”
“這樣啊!”胡心月以手支頃思考了片刻,玉面上忽然浮現出溫柔親和的神情,“許公子,你若有什麽事就趕緊去,奴家會在這裏好好看守丹藥,等你回來的。”
那溫情脈脈的樣子,甚至讓許仙在一刹那間想起白素貞,但胡心月緊接着恢複冷淡的表情,“這樣行嗎?”
“絕對不行!”
潘王府中,潘王爺倚着書桌,秉卷讀書,卻有些心不在焉。潘玉告訴他天下将亂,メメメ.ne發布。他唇本是不信的,天下大亂豈是能夠胡亂推測的。但昨日狼煙起于京城,這樣的征兆讓他不能不在意。
若是天下真的有變亂發生,那整個局勢都會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大亂将生,不能不做好準備。兵馬糧草都是少不了的,但如果隻是謠傳,這樣的準備卻很可能引來禍患,丢掉目前的良好局面。
天下太平之時,任憑有多大的權利,屯兵買馬都是引火燒身、自尋死路。所以他雖任兵部尚書,卻是極力控制兵權,免得被皇帝所忌憚。但如今看來,或許真到了不得不準備的時候了。
說來好笑,比起許仙魚玄機這樣修行者的言論,反而是成千上萬隻蝙蝠所形成的狼煙更讓凡人覺得信服,以爲是天兆。
就在潘王爺沉思之時,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王爺,好久不見了,不知令千金近來如何?”
潘王爺猛然回頭,正是面容枯槁的老尼,一如十幾年前的情形,視高牆大院與衆多侍衛如無物,長驅直入來到内府。
“是你!”
“正是貧尼!”潘王爺很快恢複饋定,“原來是神尼,來人啊,看茶!”“不必了,貧尼今日來隻爲完成當日之約!”
潘王爺當初是求子心切,病急亂投醫,卻從來沒打算讓潘玉入得空門之中,那樣的話還不如當作女兒來養,嫁個好人家還能經常相見。當日是滿口應下,卻從來沒想過要履行。
“神尼,這些年來多虧您的寶物,本王心中感激不盡,早已備好白
銀萬兩,想要送給神尼做禮,當然,建廟立庵也不在話下!”
老尼打斷道:“王爺多慮了,貧尼孑然一身,不需這些俗物,隻需讓令千金随我而去即可。”
“神尼,本王膝下至此一子,還望她繼承家業,養老送終,實在
老尼道:“我早知如此,不過約即是約,豈能随意毀棄!王爺不肯,貧尼隻有自去尋那潘玉。”言罷就轉身離去。
潘王爺大聲下令道:“攔住她!”
衆侍衛聞聲趕來,但那老尼轉瞬間就走個無影無蹤,讓人反應不
“快派人去翰林院,讓公子避一避。”
陽光從龍爪槐的樹叢間投下散碎的光羽,潘玉坐在樹下,倚靠在樹幹上,享受着悠閑的時光。但她俊美的臉上中卻沒多少悠然自在,而是出奇的帶着一絲恹恹之色,有些郁悶的感覺。
明明好不容易才能相逢,原以爲有許多相處的時日,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練什麽丹藥。
“悔教夫婿覓封侯。”她将這句詩含在嘴邊品位了一番,而後宛
然失笑,此刻的自己是否有幾分怨婦之姿呢?
有的時候,真希望他隻是個普通書生,不認識什麽神仙妖怪。那樣就可将他牢牢抓在身邊,請他吃一輩子軟飯好了。但自己又是否會喜歡上那樣的他呢?想來想去,終于無解。
一陣大風吹過,每一片槐葉都在颢動,樹冠在風中變幻着形态,在那婆娑的樹影裏,散碎的陽光閃爍宛如星辰。
潘玉眯起眼睛,風入滿懷,覺得惬意。但卻忽然站直身體,轉過頭去隻見樹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老尼,正直直的盯着她。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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