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先生的态度一改從前,不再像以前一樣傲慢,而是略帶着恭順的目光投向眼前這三個狼狽不堪的人。他好奇地打量了他們三人,隻見老蔣三人衣着髒亂,背着沉重的大包,面上盡是疲憊神色,顯然是很久沒有休息好,胡子拉渣下是暗黃的臉色。
“你們是……?”
“我說你成心找茬是不是,我們都來了三遍了,說是來找顔家的人,還硬是說沒有顔家的人,你姓殷。這下好了,你開什麽門!”阿慎怒氣沖沖,三兩步跨上台階,就要和殷先生杠上。
殷先生愣了一瞬,沒想到阿慎會是這種火爆脾氣的人,立馬微笑着不卑不亢地說道,“鄙人是姓殷,沒有騙你們……”
殷先生話還沒說完,阿慎又火起,“那你倒是開什麽門?看那照片上的東西很值錢嗎?!”
殷先生一時語塞,笑容在嘴角僵了僵,複又放松,平靜道,“這棟房子裏确實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阿慎越聽越生氣,他還想說什麽卻被撲克臉攔下來。撲克臉看向老蔣,老蔣沖撲克臉點點頭,撲克臉說道,“你認得那枚玉鎖?”
殷先生笑容如常,點點頭,“認得。”
撲克臉這才細細打量起眼前的這位殷先生,加絨衛衣和棉質休閑褲,非常家居的打扮,加上他清瘦的身材,白皙的五官,笑容之下他顯得非常平和溫柔。
撲克臉放下心裏的一絲防備,坦誠說道,“不瞞殷先生,這枚玉鎖是顔家的傳家寶,我們這次來,就是來找……這個顔家的”撲克臉刻意在“這個”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随後問道,“殷先生,認識這個顔家?”
殷先生靜靜地眨了眨眼睛,點點頭。“認識……”
“那你剛才……”阿慎又想上前一步,被撲克臉攔下。
“那可否請殷先生代爲引見?”撲克臉再度詢問,其實他心裏早已有了把握,這一次,眼前的殷先生态度與之前截然不同,與其說是客氣,更像是恭敬。對玉鎖的恭敬,也是對玉鎖主人的恭敬。
“請你們先進來。”殷先生和他身後的管家往旁邊挪開一步,讓撲克臉三人進來。撲克臉回頭朝仍然站在台階下面一動不動的老蔣點了點頭。
老蔣表面平靜,心裏卻早就已經沒了任何主意,當殷先生打開門之後,他就一直怔怔地聽撲克臉和殷先生交談,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友好。雪還在下,簌簌落在老蔣頭上肩上,在他周身彌漫開冷氣,老蔣早已有些凍僵,他抽動一下臉上的肌肉,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對撲克臉點點頭。
撲克臉看了看阿慎。阿慎顯然怒氣還未消,一臉不滿。盡管一路上他雖然諸多抱怨,在殷先生打開門的時候也是義憤填膺,但到了這一步,一個月以來,好不容易,終于等到有人給了他們希望,告訴他們認得他們的那枚玉鎖。這對阿慎而言,到底是個好消息,一來他們終于要結束一個月的跋涉和尋找,二來,他今晚終于可以有個熱水澡暖被窩了。
撲克臉和阿慎先進門,老蔣默默地跟在後頭,帶着一身冷氣,進了殷先生溫暖的房子。
房子裏暖氣很足,撲克臉一冷一熱隻見,猛地打了兩個噴嚏。
“外面太冷了。”殷先生對撲克臉抱歉地笑笑,将他們三人引到客廳後,對管家輕聲耳語了兩句,又笑對他們三人,視線從撲克臉掃到老蔣,最後又将視線移回到撲克臉,說道,“不知道你們哪位是這枚玉鎖的主人?”
撲克臉和阿慎都看向老蔣,“他是。”
老蔣略略尴尬了一瞬,眼前的這個人姓殷,那應該不是顔家的人,可是他既然知道顔家的這個傳家寶,應該跟顔家關系密切。乍然見到與外婆家有關的人,老蔣先前在雪地裏凍僵的感覺突然之間洶湧在胸口。他站起來,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擡起右手道,“我是蔣金國。”
殷先生上下打量了老蔣兩眼,溫和地和老蔣握過手,說道,“我叫殷晨,是顔家的養子。”
養子?撲克臉和老蔣面面相觑,雙雙疑惑,既然是養子,理所應當跟着顔家同姓,怎麽會姓殷?
“你們一定疑惑,我怎麽會姓殷?而且爲什麽從一開始,我沒有告訴你們通過我可以找到顔家。”
殷晨說中了他們的心思,老蔣急忙點頭回應,略略拘謹地重新坐回到沙上。
“我不知道你這次來是爲了什麽。但是你既然在找顔家,我猜你肯定是想要和自己的外婆見面的了。”殷晨面對着老蔣,說道。
老蔣專心地聽着,在殷晨說到頓處,點點頭。
殷晨接着說,“既然這樣,我覺得在這之前,我想把顔家的事情跟你講講。你的媽媽,應該不會對你講這些,很多事,在她去世後生。雖然你身爲福龍幫的掌舵人,但你應該也不知道。”
老蔣完全沉浸在尋找到親人的混沌喜悅中,隻顧着聽殷晨說話。身爲旁觀者的撲克臉和阿慎都感覺到,這個殷晨,不是普通人,或者應該說,殷晨所在的顔家,不是普通的家族。一來,老蔣雖然是福龍幫的幫主,但其實很少有人知道,就連老蔣的金鋪,也很少有人知道那裏是福龍幫的總舵,可是身在千裏之外的殷晨卻對老蔣的身份了如指掌;二來顔家作爲東北的大家族,從來沒有被世俗媒體報道過。甚至是眼線遍布全國的第一大幫福龍幫,也竟然對顔家生的事聞所未聞,可見信息保密地有多好。
撲克臉和阿慎面面相觑,不禁屏息凝神聽起來。
然而,殷晨卻突然止住了話,看向撲克臉和阿慎,“冒昧,可以請你們回避一下嗎?”
“沒關系,他們是我朋友,不會對顔家的事洩露半句的,我相信他們。”老蔣突然說道,神色決絕不容殷晨再反對。
殷晨想了一瞬,微微點頭,看了看撲克臉和阿慎,“不管怎麽樣,這是顔家的事情,就算是外界也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希望你們可以立個誓言。”
“誓?”阿慎噗嗤笑出了聲,突然他意識到殷晨用極其嚴肅的目光看着他,老蔣和撲克臉也是盯着他,他這才憋住了笑,把脖子往回縮了縮。
“誓?”撲克臉問道。
“當然不是簡單的誓言,你們跟我來。”殷晨慢慢站起來,在前面帶路。撲克臉和阿慎交換了個眼神,跟着殷晨走到幽深走廊的最底部,殷晨面朝的是一個白色大門,他雙手将門推開。
門内卻漆黑一片。隻有一盞燈靜靜地在房間盡頭燃着。藍綠色的光,照亮了四周的景緻,隻見燈光後面,隐隐現出的,竟然是一隻白色的狐狸。阿慎唬了一跳,“啊!”地驚叫了一聲。
撲克臉察覺到眼前的一切似乎是那麽熟悉,狐狸還有藍綠色的火焰,他們一路走來,所及之處盡是狐狸和這團火,他們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聯系?當年,林允山親手繪制的狐狸徽章,到底有着怎樣的含義,這和他們後來飛機失蹤,以及月光族和端木家守護的秘密,百鬼之匣,樁樁件件,像一團亂麻,交織在撲克臉的腦海裏,他隻覺得那團火盡管平靜幽詭,卻讓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老蔣也同樣感覺到這個房間的不同尋常,“這個房間裏是……”他不禁問道。
殷晨卻沒回答,“這是我們顔家守護的東西。隻要在它面前過誓,一旦違背誓言,就會遭到天譴。”
“遭到天譴……”阿慎面露嘲笑之色,心裏卻讪讪地有些害怕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情緒從何而來,隻是覺得這個房間的布置熟悉地緊。
他和撲克臉在殷晨的帶領下走進房間。黑暗之中,殷晨在他們耳邊說道,“吾等在此起誓,今日所聽關于顔氏家族之事,如若外傳,皆不得好死。”
殷晨語氣平靜,卻讓撲克臉和阿慎心裏瘆得慌,聽殷晨說完,兩人照樣在那團火之前把這段話重複了下,話音剛落,隻見火苗顫抖了幾下,繼而恢複了平靜。
阿慎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火焰,又看看撲克臉,黑暗裏,撲克臉的表情難辨,阿慎想說什麽,阿慎隻好作罷。等他徹底走出房間,才覺得原本周身一刹那輕松起來,可是想到那個誓言,不僅心頭隐隐有些緊張。
“這邊請。”殷晨在他們身邊說道,帶領他們三人重新回到客廳。
三人落座後,殷晨在他們對面坐下,和緩了氣氛後開始緩緩說道,“你們一定很詫異,我爲什麽姓殷而不姓顔吧?”
三人面面相觑,這正是他們聽說殷晨是顔家人之後的反應,不過沒想到殷晨會主動提出,不禁有些吃驚。如果顔家的故事一定要從這裏開始,那就開始吧。
看到三人齊齊點了點頭之後,殷晨滿意地輕輕笑了,他低頭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這才說道,“因爲顔家是母系氏族,而我的殷姓,随我的養父。”說到這裏,他看向老蔣,“也就是你的外公——殷正南。”(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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