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漠河。氣溫驟降,在由西往東的強烈冷空氣影響下,在這個南方還是秋天的季節,下起了雪。在強烈的冷風之下,雪花紛揚,密密匝匝地打在臉上,脖子上。
撲克臉并不感到冷,隻是覺得有些疲憊。他們在漠河縣已經找了整整将近一個月,幾乎将整個漠河縣翻了個遍,也沒找到有關于老蔣外婆家顔家的任何消息。
“這都什麽事,你們出門都不事先調查嗎?”阿慎開始了這一天第五次的抱怨,也難怪,這整整一個月以來,由初到漠河的涼爽天氣,到現在的零下十幾攝氏度大雪紛飛,三人從漠河縣南找到北,從北找到南,然後現在又開始從南向北進行地毯式搜尋。
“可能是我們落了哪個地方沒找。”老蔣心裏比任何人都着急,他雖然很少聽自己的媽媽提起娘家,但每每提起,話語之間都能感受到顔氏家族是漠河數一數二的大戶,怎麽會沒有沒有一點線索,短短幾十年而已,時移世易也不該這麽快。老蔣不甘心,他們從杭州而來,交通雖然達,仍可以說是千裏迢迢千山萬水而來。如果是爲了其他事情,耗費一個月沒有結果也就算了,中途放棄,打道回府都可以接收,隻是老蔣爲了尋根而來,他身體裏的血液真實地熱切的流動,一半的顔氏家族的血脈在他身體裏奔湧,他第一次覺得,不能就這麽算了。
撲克臉從頭至尾沒有質疑過老蔣的堅持,他已經沒有任何親人活在世上,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老蔣在一個月的尋找後,将當初的笃定變成了現在的執念的心情。他默默地拖着疲憊的身體,在越來越厚的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邁進。
“老蔣,你确定你拿着的地址是對的嗎?那個地址我們去過兩次了。”阿慎迎着撲面而來的漫天風雪,厭惡地說。老蔣沒有理他,他知道自己理虧。那個地址他是從他媽媽的遺物裏得到。老蔣還能記得那天他們第一次造訪的時候的情景。
那天,他們三人趕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才現這是一幢很美的别墅洋房。老蔣心裏想,果然不出所料,畢竟在老蔣心裏,他媽媽的娘家,就是漠河數一數二的有錢有勢的大家族,住在這麽豪華的房子裏也是正常。老蔣回頭看了看撲克臉和阿慎。撲克臉面上淡淡的,和往常一樣沒有表情,而阿慎卻早已經驚訝地微微張了張嘴,眼睛裏閃着異樣的崇拜的光。
老蔣什麽也沒說,将視線重新收回到房子上。隻見整棟房子由實木構築,紅瓦屋頂之下,是磚紅色的牆體,二樓有兩個陽台,陽台上種着許多花草,視線看過陽台,可以看到陽台之内落地門窗後的白色蕾絲窗簾。整個房子呈現出一種獨特設計後的歐式小資風情。
老蔣走上門前的台階,按響門鈴。站在門口,可以聽到叮咚的門鈴聲回蕩在整棟屋子裏。很快,就有人應門。通過可視門鈴,老蔣告知來意,卻見來人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搖搖頭,說道,“我家主人不姓顔,姓殷。”說完,毫不留情地挂了門鈴電話。
老蔣怔怔地站在當下,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有一瞬間的失望無措。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怎麽回事?”還是阿慎耐不住性子,率先走上台階,“不是你外婆家?”
老蔣茫然地點點頭,“好像不是……”
“什麽叫好像不是。”阿慎說完,把老蔣推開,又按響了門鈴。
這次門鈴電話很快被接起。
“你好。”對方彬彬有禮。
“你好,我找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現在不在家。”對方疑惑,“請問你是?”
“我是小區的物業,最近要交的小區物業費,想問你家收一下。”阿慎認真起來,還真是有模有樣的。
屋子裏頭的人猶豫了一瞬,爲難道,“我家主人出差了,還沒回來。”
“那就請王先生回來之後通知我們物業一聲。最近小區裏針對是否興建活動中心要求各業主填寫一份調查報告。”
對方旋即說道,“不好意思,我家主人不姓王,姓殷。”
阿慎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殷先生?我怎麽沒有聽說過小區裏還有姓殷的住戶?”
電話那頭停了一停,聲音突然變了,“你不是小區的物業吧?我家主人是小區高爾夫俱樂部的會長,你不可能連他都不認識……”說完,挂了電話。
老蔣聽地清楚,心裏卻茫然,難道這麽多年,顔家的人早已搬走?可放眼望去整個小區,雖然是高檔住宅别墅區,但修建年限也不短了。
老蔣忽見有輛車遠遠駛來,他立馬沖到馬路中間。車子在老蔣跟前停下,司機把頭從窗戶探出來,冷冷地看着老蔣,“這位大哥,你這是做啥子?”
“不好意思。”老蔣堆了笑臉,迎到駕駛座窗口,打量了一下坐在車裏的人,很快問道,“請問,你認識這家人嗎?”
“認識啊。”
“主人是不是姓殷?”
那人點點頭,疑惑地看了看老蔣,“你們是不是外地的?”
老蔣看看撲克臉,繼而朝那人點頭說道,“對,我們來找原來住在這裏的姓顔的一家人。”
“你說住在這棟房子裏?”那人皺了皺眉頭,忽然大笑道,“你們一定搞錯了吧,這家人主人姓殷,而且住在這裏有好幾十年了。”
“好幾十年……”老蔣喃喃道,眼神有些飄忽,忽然想到了手裏揉成一團的紙條,紙條上是老蔣謄寫的顔家的地址,他雙手有些顫抖地将紙條攤開,抹了抹紙條上的褶皺,送到那人跟前,“你看,這個地址,是不是這裏?”
那人接過,讀了兩遍,比對了一下地址,點點頭,“不錯,是這裏。不過……這裏真的沒有姓顔的。”
“那你有沒有聽過漠河有姓顔的人家?”
“那可多了,顔姓在咱東北是大姓。你們知道要找的人姓名嗎?知道還能去警局問問。”
撲克臉和阿慎齊刷刷看向老蔣,阿慎眼光裏帶着些微責怪,責怪老蔣怎麽早沒想到這個辦法。然而老蔣想了一瞬,搜尋了有關這類信息的記憶,然後終于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們可有的找了。”那人聳聳肩,像想起什麽似的,“我跟你們說啊,可别招惹這個姓殷的人家,他家家大業大,但是就是人性格很奇怪,也不怎麽跟人來往。”
“難怪,剛才一個看門的就一點都不客氣,果然是狐假虎威。”阿慎緊接着說道。
那人挑了一下眉,動了汽車要走。
老蔣突然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扒在窗玻璃上,問道,“那你知道有沒有姓顔的人家,在漠河是很有勢力的?”
老蔣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因爲那人沒有很快回答,他想了一瞬,嘀咕道,“沒有。”
老蔣聽到這個答案,突然整顆抱着希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點點頭,往後退了兩步。那人開着車,很快消失了。
撲克臉走上前,颠了颠身上沉甸甸的背包。安慰老蔣說道,“放心吧,漠河就這麽大,我們就算挨家挨戶問過來,也總會問到的。”
撲克臉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真的成爲他們接下來一個月的主要工作。從那天起,爲了找到老蔣的外婆家,他們幾乎拜訪了漠河鎮上所有的商鋪酒店,他們甚至想到了去警局報案,尋找失散的顔氏親人,無奈老蔣手頭上線索是在太少,就連立案都不可能。
當老蔣三人第二次站在這家殷姓人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半月之後了,那殷姓的主人親自接起了老蔣的門鈴電話。聽老蔣灰心喪氣的表達自己的來意後,對方沉默了一瞬,用很低沉的聲音說道,“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旋即挂了電話。之後,老蔣嘗試按了兩次門鈴,再沒人應答。
“不如再去那個殷姓人家試試吧?”阿慎建議。因爲他們漫無目的地在人很少的街上走着,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這個别墅區。放眼望去,整個别墅區已經被皚皚白雪覆蓋,就連青松翠柏葉子上也都堆積着厚厚的雪,偶爾噼啪一聲,傳來雪壓斷樹枝的聲音。
老蔣愣了一瞬,想了想,終于緩緩地朝那個他們已經很熟悉的房子走去。
雪還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簌簌的雪花幾乎遮擋了他們的視線,也冰凍了他們快要放棄的心。
老蔣再一次按響了殷家的門鈴。
“你好。”可以聽得出來,對方從可視門鈴裏看到門外是老蔣之後,聲音有了些不耐煩。
“你好,我找一下殷先生。”
“先生現在不方便,請不要再來了。”對方直接下了逐客令。
老蔣有一瞬間,覺得分外尴尬,他垂下頭,低聲說了句打擾了。他要放棄了,整個漠河,他們花了一個月時間,什麽線索都沒有。這是他從來沒遇到過的情況,以前,隻要他一句話,分散在國内各地的福龍幫兄弟們會動用自己所有的關系,找到他要的東西。然而現在,老蔣看着漫天白雪,想到自己的處境,竟然覺得心底如這被雪覆蓋的世界一樣,冰凍三尺。
對方補上一句“不要再來了,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人。”說完,又要挂上電話。突然之間,門鈴顯示頻出現了一個白玉鎖,那是撲克臉打開自己的手機,将白玉鎖的照片呈給房子裏的人。
“你們是誰?”過了片刻,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是這把鎖的主人。”撲克臉在門口,平靜地說道,當他聽到傳出的聲音變了的時候,就知道他們根本沒有找錯,這麽長時間的苦苦尋覓,原來他們早就找對了人。
正這麽想着,大門緩緩地打開了。(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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