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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蔣将羅晉逐出福龍幫的第三天,除了偶爾聽到一些人埋怨以外,其他一切無恙。老蔣指定的代理長老胡濤爲人低調内斂,無論能力還是人緣,都可以與羅晉一較高下。當羅晉被逐出福龍幫,胡濤很快将羅晉的事物人手接管過來,并沒有造成太大騷動。
老蔣開着車,繞出自家的車庫,遠遠看到撲克臉站在路口。他像往常一樣穿着黑色的羽絨服,立起的領子遮住了他的下巴。他漫不經心地哈出一口氣,搓了搓暴露在空氣裏的手。
老蔣把車停在撲克臉身邊的時候,他才注意到,慢慢露出淺淺的笑容。
“上車。”老蔣在車裏對撲克臉說。打開門,副駕駛座上放着一個檔案袋。
“這是什麽?”撲克臉沒有拿起來看,問道。
“你讓幫忙化驗的血樣。結果還真是讓人吃驚。你自己看看。”老蔣早就看過這份報告,如果不是撲克臉親自交給他的,他一定會懷疑,這份血樣有問題。
“是什麽血?”
老蔣神秘地笑,“狐狸,沒想到吧。”
“原來是這樣。”撲克臉敷衍,同時眉頭深深地皺起來。
“你在想什麽?說說看,這血真是你從妲己墓裏帶上來的?”換了誰都不信這個邪,“妲己墓裏怎麽會有新鮮的狐狸血?”
“這個,恐怕還不知道。”撲克臉仔仔細細地把報告看完,重新裝回檔案袋裏,
老蔣搖搖頭,“你啊,還真是一點都沒變。怎麽樣,房子住得還習慣嗎?”老蔣又何嘗不知道,撲克臉的怪癖:隻要離開自己的床,就會睡不着。也許對于從小失去父母的人來說,最有安全感地方就是自己的床。
“不管怎樣,還是忍忍吧。”老蔣寬慰道。
撲克臉沉默點點頭,“回到杭州之後,我回去過一次。趁俞悅和阿慎回來之前。”
“回去做什麽?”
“找一些東西。你還記得,我有一個名叫周山的同事嗎?”
“記得,就是那個三十多歲還是孤家寡人的老實人。”老蔣當然記得。他和周山第一次見面,是在阿慎的考古研究所裏,當時阿慎還隻是幫忙打下手,周山則是負責檢查核對阿慎的研究結果。
“他死了。”
老蔣以爲自己聽錯了,特意開低廣播的聲音,“你說什麽?”
“他死在妲己墓裏……”撲克臉的聲音有一瞬間顫抖。
“不對呀。他不是跟你們一起去美國參加研讨會了?回來的飛機上,你們考古隊就出事了……他怎麽會死在妲己墓裏?”老蔣車子開的平穩,聲音卻已經慢慢焦慮起來,“你确定那個人就是周山?”
“我從他身上找到了考古隊的徽章。而且,他是因爲中了妲己墓裏的機關才死的。”撲克臉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不會有錯。”
“那和你們一起去參加研讨會的人是誰?”老蔣問,“一個冒牌貨在你們身邊呆了這麽久,你們都沒有察覺嗎?”
“嗯。周山平時就比較内向寡言。”撲克臉說着從口袋裏掏出兩枚徽章,一枚是他自己的,另一枚是周山的。撲克臉之所以一眼就知道那枚徽章屬于周山,是因爲徽章背面都會刻上考古隊員的名字,并且所有考古隊員都會将徽章随身攜帶。“我可能沒有告訴過你,這枚徽章不是那麽簡單的徽章而已,他更是一個小型資料庫,我們考古隊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保存在這個徽章裏。當然,外人是不知道的。很多人認爲這隻是一個考古隊的隊徽而已。”撲克臉擺弄起手上的徽章。
“你對妲己墓,并不是一無所知,對嗎?我聽那個阿慎說,你對妲己墓好像很熟悉的樣子。”老蔣試探性地問。
阿慎沒有像對老蔣繼續隐瞞,“沒錯,我曾經收到一副拼圖和一枚銅牌,拼圖的結果就是妲己墓的地圖。現在想一下,那個地圖,很可能是有心人寄給我的。”
“和周山有關?”老蔣百思不得其解。
“我猜想,應該是知道周山要去妲己墓的人特意寄給我的。”撲克臉沉思,“很可能,這個人也知道在考古隊的周山不是真的周山。所以才把地圖和銅牌寄給我,讓我去證實。”
“你在妲己墓裏找到的那枚玉牌,可以給我看嗎?”老蔣問道。
“記得俞悅發給你的那枚銅牌照片嗎?和它一樣。”撲克臉說道,“我想,那人之所以給我寄銅牌,是想告訴我,我在妲己墓裏,要找的就是和它一模一樣的玉牌。”說完從脖子裏拉出一條銀鏈子,取出玉牌。
老蔣把車停在路邊,接過玉牌,仔細觀摩起來。隻見這枚玉牌通體呈淺綠色,剔透無比,沒有一點瑕疵,正面刻着一隻栩栩的九尾狐,不僅形體活靈活現,幾乎可以看出九尾狐身上順滑的毛色。背面和銅牌上一樣,刻着甲骨文,甲骨文雕刻的十分精細,肉眼幾乎辨識不出。讓老蔣覺得震撼的是,九尾狐的眼睛呈血紅色。他用手仔細摸索九尾狐的眼睛,“這眼睛,是用什麽鑲嵌上去的?”
撲克臉搖搖頭,“我研究了一下,這塊玉,沒有鑲嵌過的痕迹。”撲克臉将玉牌塞回衣服裏。努努下巴,讓老蔣繼續開車。
老蔣撥動方向盤,突然想到了什麽,“你們考古隊的隊徽也是狐狸,這之間有什麽聯系嗎?之前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到底是爲什麽?”
撲克臉低着頭,似乎在沉思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老蔣。終于,他看到阿慎站在幾百米開外的地方,“以後再說吧。”
阿慎上車後,敏感地察覺到撲克臉和老蔣兩人之間氣氛凝重,“怎麽,又在讨論什麽大事了?”
老蔣憨厚地笑,“還不是在讨論,該怎麽才能見到端木龍嘛。”
“那家夥,就是周老推薦給你,可以幫你解決老宅裏的幹屍的?”阿慎還記得,當時周老神秘兮兮地塞給老蔣一張名片。叮囑道,千萬不能讓端木龍知道是他推薦的。
“我聽說這個端木龍,是著名的物理學家。怎麽周老會推薦他呢?”撲克臉問道。
“你可能不知道,當年他突然宣布不再繼續物理研究,然後就從學術行業裏徹底消失了。至今還被物理學家們稱爲異類。”
“我派人查過了,這張名片上的地址在九環街區。”
“九環街區是什麽地方?”阿慎盯着名片上的地址。
撲克臉看看老蔣,示意由他來解釋。接着,他閉起眼睛養神。
老蔣解釋道,“九環街區,也叫九街十八巷,在明清時期是州府最主要的街道,後來清政府垮台,經過民國、軍閥混戰時期,到現在,城市不斷擴建改建,那裏許多地方已經被拆遷。”老蔣掃了掃阿慎手上的名片,“那個地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老蔣說完,車子裏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有那麽一瞬,誰也沒有說話。撲克臉突然說道,“阿慎,你小時候,也住在那片街區。”撲克臉仍然閉着眼睛,聲音很輕,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阿慎驚訝,“小時候住在那裏?爲什麽後來搬家了?”
老蔣看看撲克臉,眼神裏盡是擔憂。老蔣當然知道,當年的阿慎,因爲父母雙亡,不得不搬出九環街區。在那之後,九環街區遭到拆除。“當然是因爲拆遷的原因,像我家也是,不得不從街區搬出來。”
阿慎沒有聽出老蔣話裏的遮掩,突然笑了,“就憑你們祖祖輩輩的身份,在街區裏不引人注目也難吧?”
老蔣呵呵一笑,“那還是我爺爺在世時的事情了,幫派還沒現在這麽大。到後來我爸掌管之後,才迅速擴大,那個時候,我們早就已經搬出九環街區了。”
聊着聊着,車子不知不覺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靠近九環街區的時候,老蔣突然重重地踩了刹車。
“怎麽了?”由于慣性,阿慎撲倒在前面椅背上,“刹車踩這麽猛。”
“你們看?”老蔣一早就派人查過九環街區的現狀,當時彙報給他的是,九環街區因爲一些釘子戶集體抗議,政府的拆遷計劃得以擱置。後來不知道爲什麽,那些釘子戶幾乎一夜之間搬離了九環街區。與此同時,政府部門也再沒有提起九環街區的拆遷計劃。幾十年來,九環街區成爲了一座古舊的空城,在城市邊緣逐漸被人遺忘。
“這麽大個地方,怎麽會就像被人忘記一樣?”阿慎遙遙望去,整個九環街區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霧氣當中。
“後來,政府規劃時,将這外圍規劃成工業用地,幾十年來,幾乎所有的工業垃圾都被排放到九環街區,污染十分嚴重。”老蔣說着,取出口罩分别交給撲克臉和阿慎,“如果不是端木龍的這張名片,我還真不知道,他也是九環街區的人。”
“這裏變成了這個樣子,端木龍恐怕跟我們一樣,早就已經不在這裏了吧?”阿慎說道。
老蔣點頭,“那當然。”
阿慎看着眼前籠罩在霧氣裏那一望不到頭的殘破老舊的居民樓,帶着哭腔說,“既然人都不在了,我們來幹嘛?看那裏烏煙瘴氣的,我才不去。去了之後說不定立刻就會毒發身亡。”
“我的手下查到,前不久,端木龍回到這裏,從他的老宅子裏拿走了什麽。”說完,老蔣和撲克臉雙雙帶上口罩,下了車。
“既然東西都被拿走了,咱還來幹嗎。直接找到端木龍不就可以了嘛,再說,我們隻是找端木龍降個妖除個魔,這麽調查人家隐私,好嗎?”阿慎眉頭皺的不能再緊,看着老蔣和撲克臉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一咬牙,也下了車。他剛下車就反悔了,即使戴着口罩,空氣裏依然一股嗆鼻氣味,伴随着強烈的惡臭鑽進他鼻孔。強烈的惡心襲來,他捂住嘴巴,想回到車裏。隻聽嘟的一聲,車子被老蔣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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