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電波其實是一種電磁波,電磁波之間可以互相影響和幹擾,打個比方,當你接固定電話的時候,如果放在一邊的手機有信息或者電話進來,固定電話裏一定會有雜音。”
俞悅點點頭,這是所有人都經曆過的事。
“所以,儀器出現了異常,是因爲出現了另一個電磁波。”
“那個電磁波幹擾了儀器,也同時幹擾了阿慎的腦電波?”
霍醫生沉思,“幹擾了儀器的同時,很難辨别有沒有幹擾到慎博士的腦電波,畢竟慎博士的腦電波一直處于不穩定的狀況。似乎一直都在被某種電磁波幹擾着。可是,無論通過什麽儀器,我都沒辦法找到那電磁波的來源。”
俞悅對理科不擅長,所以,就算每天生活在電磁波環繞的世界,她從來沒想過要去了解,也從未覺得需要去了解。
“什麽叫無法找到電磁波的來源?”
“每一種電磁波,都有它的發射源,就像手機、電視、電腦,我們在使用它們的同時也在接收它們的電磁波,或者說成是輻射。可是,影響慎博士的電磁波,我卻找不到它的載體。”霍醫生用筆端撓撓頭,“就算我們把慎博士放到沒有任何電磁波的房間,他的腦電波依舊在受到影響,就像……”霍醫生用手撐住下巴,沉吟不語。
“就像什麽?”卓凡一直靜靜地聽霍醫生的話,顯得特别冷靜。
“就像……這個世界對慎博士來說,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電磁波載體。”
卓凡臉上閃過一絲驚惶,剛想說什麽,俞悅搶先一步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霍醫生似乎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笑着擺擺手,“其實說到這個,這是不可能的,是我做的一個不可能的設想而已。”
俞悅仿佛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自言自語地重複霍醫生的話,“這個世界對阿慎來說,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電磁波載體?”
“你也不要想了,最重要的不是什麽電磁波,而是慎博士現在沒事,不是嗎?”俞悅的愁眉苦臉讓卓凡也有些苦惱,他安慰俞悅。
俞悅勉強笑了笑,點點頭。
卓凡說地對,最重要的是,阿慎沒事,他還好好地活着,無論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隻要他還活着,俞悅對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釋懷。
第二天,天氣晴好,醫院裏除了各種藥水混雜的氣息意外,隐隐地從窗外飄來海水的氣息。
阿慎情況的穩定,讓霍醫生更加堅定要将他轉移到更加隐蔽的地方。俞悅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霍醫生正在将他的文件整理打包,看到俞悅進來,招呼說,“我已經聯系了相關人士,今天就将慎博士轉移到其他地方,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這裏恐怕很快會有記者前來。”
俞悅贊同霍醫生的話,感激地點點頭。她一點也不希望有一大群人圍着阿慎,拍出一大堆照片以各種角度編纂出各種新聞。
這時,卓凡推門進來,手上拎着塑料袋,他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對俞悅和霍醫生說,“先吃點早飯吧。”說完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俞悅打開袋子,把粥和其他小菜端出來,發現卓凡坐在一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發生什麽事了嗎?”經過昨晚撕心裂肺的驚吓之後,今早俞悅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語氣輕快。
卓凡看了她一眼,插在口在裏的手微微動了動,他把目光移向别處,“你有沒有掉什麽東西?”
俞悅一臉詫異,停下了手上的動“掉什麽?”
卓凡長長地歎口氣,猶豫片刻,還是把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攤開在俞悅面前。
俞悅的驚轉瞬即逝,臉上溢滿笑,“怎麽會在你手上了?”俞悅從卓凡手上接過徽章,“一定是昨晚不小心忘在阿慎病房裏了。”俞悅昨晚将徽章握到阿慎手裏,後來自己被迷暈,醒過來之後狀況混亂,根本沒時間去在意徽章是不是掉了。
“這個徽章,我是在醫院外面撿到的。”
“醫院外面?”俞悅笑着擺擺手,“不可能,昨晚我分明是放到阿慎手上……”她的話哽在喉頭,再也說不下去,昨晚,迷蒙中,她察覺到有誰掰開了她的手,取走了徽章。當時那麽真切的觸覺,她竟然忘記了……
“你想到什麽了嗎?”卓凡見俞悅怔怔地不再說話,認真看着她。
“那是什麽?”霍醫生見兩人因爲徽章的事變得沉重,察覺到那枚徽章的不尋常,問道。
俞悅默不聲,仔細将徽章反過來,沒錯,黃色的外漆上刻着一個慎字,這就是阿慎的徽章,到底怎麽會出現在醫院的外頭?難道……昨晚潛進來的人将徽章取走了?可是,他爲什麽單單要拿走徽章呢?取走徽章的同時又将它扔在外面?
俞悅百思不得其解。自從阿慎的飛機在海上出了事,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她無法理解,從貴州的溶洞到現在種種,就好像是一場夢,一場她需要不斷去探尋答案的夢。
俞悅把回憶拉到三個月以前,開始對霍醫生慢慢道來,“這枚徽章,是阿慎所在考古研究所的徽章,每一個成員都有。”她把徽章送到霍醫生面前,“徽章的後面,都會雕刻每一個考古研究者名字裏的一個字,這枚徽章,就是阿慎的。”
“這徽章上的圖案是什麽?好像是一個動物……”霍醫生端着眼鏡,仔仔細細地打量着。
“是狐狸。”俞悅平靜地說,“這枚徽章是半年前,阿慎親自設計的。我曾經聽他提過,他們考古隊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爲了紀念這個發現,他才把這沒徽章的圖案設計成狐狸。”
“什麽發現能和狐狸扯上關系?”霍醫生輕嗤一聲,“狐狸和考古,有意思。”
俞悅對他的反應渾不在意,“然後,阿慎所在的考古研究所成員受到國外的邀請,前去做一次研讨。就在研讨回來的飛機上,出了事。”
“那這枚徽章,應該是和飛機一起失蹤了才對。”霍醫生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不同尋常。沉聲問,“那,你是怎麽得到這枚徽章的?”
聽霍醫生這麽問,俞悅痛苦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俞悅沒有撒謊。當時在接受訪談時,主持人曉科斷定這枚徽章是從溶洞裏取得的。關于這一點,俞悅感到很詫異,這枚徽章确實是從她登山的運動服的口袋裏找到的。而那件登山的運動服,隻有在去貴州考察那幾天穿過。然而細細想來,徽章怎麽會無緣無故到了她身上,她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
“沒有一點線索嗎?”霍醫生追問,他的神情就像是警察在審問犯罪嫌疑人。
俞悅搖搖頭,并不是一點線索也沒有,當日在溶洞裏的那個工程隊副隊長的事,她和卓凡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而至始至終,如果要有所懷疑,那麽那個副隊長,便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可是,他怎麽會有這枚徽章呢?想到當日發生的情景,俞悅痛苦地搖搖頭。
一切都不得而知。想到這裏,俞悅看了看卓凡,皺着眉又搖搖頭。
霍醫生仔細端詳起那枚徽章,擡頭問,“我可以把這個拍下來嗎?”
俞悅一驚,霍醫生連連擺手,“我有一個朋友,對慎博士飛機失蹤很感興趣,我想把這個給他看看。”
俞悅遲疑地看了看卓凡,見卓凡沒有反對,點點頭。“如果他可以查出飛機失蹤的原因,說不定還能找到研究所的其他成員。”
霍醫生贊許地看了俞悅一眼,拿出手機,把徽章拍了下來。
三人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吃完早餐。俞悅幫霍醫生把他的資料都整理好。辦公室裏瞬間變得整潔起來,窗外的陽光暖暖地照進來,給原本晦暗的辦公室平添了幾分暖意。
走廊裏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霍醫生露出一絲笑,“來了。”
話音剛落,護士推開門,說了聲,“霍醫生,接我們的人來了。”
“是誰?”俞悅好奇地問。剛到這裏的時候,霍醫生就告訴她,他是受到通知要求前來診治阿慎的,到底是誰下的通知,當時她一心都在阿慎身上,沒有在意。現在護士提到,她終于忍不住問。
霍醫生隻是輕輕地笑,幾秒之後,就有五個人走了進來。他們身穿白色大褂,帶着口罩。俞悅看到,白大褂下分明是筆挺的西裝。領頭的向霍醫生點點頭,便徑直打開了病房的門。
俞悅心裏有些不安,但還是二話不說跟着霍醫生進了病房。卻見五人一字排開在病床前。
領頭的回過頭來,從口罩下傳來略帶嘶啞的男聲,“人呢?”,目光卻如刀一般淩厲。
霍醫生怔了一瞬,急忙奔上前撥開排在病床前的人。俞悅分明看到病床上,那些儀器延伸出來的線淩亂地散在床上,被子被掀開。床上的阿慎早已不知所蹤。
霍醫生沖到床邊,雙手來回撫動床單,“還熱的,肯定沒走遠。”
“快去找!”領頭的一聲令下,另外四人以極快的速度沖出病房。等人都出了病房,隻剩下癱坐在病床前的霍醫生和站在俞悅身邊的卓凡,她呆呆地望着空蕩蕩的床鋪,怔怔地問,“阿慎,不是還在昏迷麽?”
他踉跄地走在田間小路上,一望無垠稻田的金色紮地他的眼睛生疼。他的頭,像是有無數蟲蟻在啃噬一般。他身上還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換上了這身衣服,寬大地讓他行走艱難。他捶捶就要炸開一樣的腦袋,沿着小路,繼續往前走。
路的盡頭,是一片碧藍的海水,海水泛着粼粼的金光,延伸到天際線上。他此刻有一種感覺,如果一頭紮進水裏,自己的頭肯定就不會這麽疼了。他加快踉跄的腳步,直朝海邊奔去。
他沖到海水裏,使勁兒朝臉上撲水,清涼的海水讓他神智清醒了許多,可是腦袋裏那蟲蟻啃噬的疼痛感依舊沒有消退。他撐着腦袋,噗通一聲坐到水裏。
“你醒了。”身後傳來誰的說話聲,他不希望自己被打擾,但還是慢慢地回頭,隻見一個身穿闊大迷彩服的年輕男人站在岸邊,手插在口袋裏靜靜地看着他。
就在他看着他眼睛的一瞬間,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放松了警惕,漫不經心地問,“你是誰。”
男人平靜地笑,他竟然從男人笑容的裏感受到了無奈和凄苦,“我不知道。”男人微微歪着頭,“你呢?”
他即刻張口想要回答,話到口邊卻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他竟然忘記了他要說什麽,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他是誰?他是誰?他惶惑不安地擡頭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在尋求答案又似在求救。
他微微張口,輕輕吸了口氣,鼻尖萦繞着海風清淡的氣息,“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