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諒面頰中火槍,戰事接連失利,他日夜從各地征集兵馬,操勞過度加上急火攻心,導緻面部創口感染,進而一病不起。
床頭圍着三個陳友諒最親近信任之人,準備聆聽陳友諒最後的遺言。
三人中幼小者爲大漢太子陳善兒,兩位長者分别是陳友諒親兄弟——五王陳友仁,結拜兄弟——大漢太尉張定邊。
“天下江山,本爲我所有,奈何鄱陽湖慘敗,張必先以地降賊,江西之地盡爲賊所有,可憐我一生雄圖霸業,半數已盡也,隻有區區湖廣之地,恐怕難以抵禦大宋兵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陳友諒氣息微弱道。
“陛下斷不可喪失信心!”剩下最後一條命的張定邊安慰道:“張必先忘恩負義,背棄昔日沔陽結拜之盟,我早晚取他項上首級。江西之地雖然丢失,湖廣之地尚在我們手中,以黃石天險爲屏障,敵人的戰船過不了長江,而漢口又是江河縱橫之地,非有水軍,敵人難以攻克。陛下放心,隻要有臣在,臣必然不會讓敵人的兵馬踐踏大漢京畿,請陛下保重龍體!”
“哎!”五王陳友仁直到自己兄長已經來日不多,親兄弟,沒那些避諱,他直言道:“皇兄可還有何後事安排,愚弟一定照辦!”
陳友諒略微點了一下頭,表示滿意,才微弱道:“昔日與我不是一條心的領兵将領們,已經盡數被我并殺,太子善兒繼位,當無異議,太子年幼,日後就靠二位輔佐了!”
陳友仁、張定邊隻是點頭稱是,陳善兒早已經淚落如雨。
“如今大漢兵力微弱,恐怕已經無力對抗宋軍,大夏‘明眼子’(明玉珍一隻眼,因此而奪綽号)昔日與我同爲倪文俊丞相部将,他統兵入川後,因我殺倪文俊、徐壽輝,他怒燒棧道而自立爲王,發誓與我勢不兩立,我死之後,倘若能聯夏拒宋,當爲上策!”陳友諒道。
“陛下!大夏已經與我勢不兩立,隻不過明眼子念及昔日情義,未曾刀兵相見罷了,我等如何能說動明眼子重修棧道,出兵助我啊?”五王陳友仁道。
“明眼子與我是平輩論交的兄弟,大漢自去帝号而用王号,以晚輩之理侍奉大夏。郝仁有并吞四海之志,倘若漢亡,夏也不能久存,唇亡齒寒的道理,明眼子還是懂的,他也不會把我與他的仇恨遷怒于我的子孫,我了解明玉珍,此事多半可成!”陳友諒道。
“嗚嗚!”陳友仁哭泣道:“此事臣等都記下了,皇兄放心的去吧!”
陳友諒似乎将所有事情已經安排完,一切他了與未了的心願,此時他自認爲已經安排妥當,黯淡無神的眼睛,瞳孔漸漸散去,眼簾微微的垂下,嘤嘤的啼哭聲,已經在後妃中開始蔓延。
正在此時,禮部官員悄悄的走到陳友仁面前,小聲嘀咕道:“王爺,大宋的使節到了!”
‘嗯?’
‘宋與漢正在交戰中,而陳友諒又是間接的死在宋軍的火槍之下,江西之地盡數落入大宋手中,郝仁此時派出使者,意欲何爲啊?’
陳友仁心中正等着陳友諒閉眼而爲陳友諒發喪,心中考慮的都是陳友諒身後之事,而郝仁此時意外的派使節來,陳友仁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對。
陳友諒眼看已經閉嚴的眼睛,蓦地睜開,眼中閃着通明的光亮,連說話的力氣似乎也足了起來:“郝賊十三,必然知我重病,特意派人來窺探我虛實,倘若我此事死,他必然會大軍進攻。”
“陛下,你就安心的閉眼吧,我派人回絕使臣就是了!”陳友仁被陳友諒的一驚一乍,吓了一跳,流着眼淚道。
“不!我要見見使者!讓衆人們都先退下吧,别哭哭啼啼,讓賊人看出破綻。扶我起來!”
陳友諒本來兵力是郝仁的數倍,而今慘敗将死,心中萬般不甘,聽聞郝仁的使者到了,居然還能強撐着最後一口氣,最後再與郝仁鬥一回。
“臣大漢禦史馬鐵,見過大漢陛下!”
大宋昔日參軍、第一批科舉探花、也裏可溫(傳教士)馬鐵,對着強撐着坐在床榻邊的陳友諒拱手行禮道。
陳友諒咬緊牙關,憋着最後一口氣,不肯輕易出聲,防止将最後的力氣耗光,撐不到使者走。
倒是五王陳友仁虛張聲勢,怒道:“如今我家兵馬已經集結完畢,郝仁此時派使節來,難道準備向我家陛下乞降嗎?”
“非也!非也!”馬鐵乃是白色人種,卻搖頭晃腦,十足的學究氣:“有上帝與我家陛下同在,我家陛下戰無不勝,臨陣對敵從未讓敵人看見過脊梁!我家陛下聽聞大漢皇帝戰創複發,特差神醫胡青牛來爲大漢陛下探望,希望大漢陛下能早日養好戰創,再與我家陛下戰場上相見。”
郝仁派人探病,确實當陳友諒是個人物,沒想要用毒辣的手段去害陳友諒,無非是想看一看陳友諒病情如何,試探一下敵方虛實,順便表現出自己十足的貴族氣質——争天下也是君子之争。
陳友諒可不是這麽認爲的。
他自己的病情如何,他自己心中太清楚不過了。此時郝仁派人探病,以陳友諒多疑的性格,他認爲郝仁是在諷刺他,甚至是在咒他早死。
陳友諒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上戰場,自己憋着的這口氣出來,人就要死了,陳友諒氣的嘴角抽搐,卻不肯發一言。
張必先搶着道:“承蒙大宋陛下挂懷,我家陛下已無大礙,感謝大宋陛下的一番後厚意!回去告訴你家陛下,整頓好并馬,擇日我家陛下必然下戰書,再與大宋約戰!”
“既然大漢陛下無大礙,臣便告退!”說罷,馬鐵笑岑岑的一個長揖:“恭祝大漢龍體聖安!”
馬鐵敢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撲通’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倒下了,他也不回頭,隻是側耳傾聽身後的情況。
陳友諒的最後一口氣,終于捱到大宋使臣的離開,他多麽想再次操起長矛,再與郝仁鬥上幾陣,不死不休。可是,他知道,他的人生已經走到盡頭。
陳友諒瞪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大呼:“郝賊……郝賊……郝賊……”連後面的‘十三’二字也沒有來得及喊出來,心中有着萬般不甘,已經頭歪向一邊。
死不瞑目。(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