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都督府左宿衛的衛兵在街上敲起銅鑼,巡查的的士兵高喊:
“安慶百姓父老,鞑子朝廷脫脫帥軍屠戮淮南,百姓啼饑号寒,餘阙助纣爲虐,資敵以糧草,慶豐軍大都督郝仁奉命斷敵糧道,對百姓秋毫不犯,特與安慶父老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偷盜者抵罪。”
咣——
咣——
“在郝都督治下,不分漢人、色目人、蒙人、回回,一律平,漢人翻身的日子到了,凡城内居民,可到府庫領取糧食兩石……”
兩石糧食,折合後世計量單位,相當于二百四十斤,足夠一個三口之間,支應半年左右,此等賄民政策,總該讓百姓安定下來吧?
熟料,不待巡邏的衛兵喊完,不知道哪裏飛來一支冷箭,“嗖”的一聲,就将士兵射倒。
紅巾軍安慶街面巡邏的士兵,隻能用盾牌簇擁着行走,這還不時的有冷箭飛來,“铛”的一聲,射在盾牌上,也不知道餘阙究竟給安慶百姓灌了什麽迷魂湯,說好的兩石糧食,約等于一畝薄田的年産值,居然沒有百姓去領。
三天時間,安慶的治安沒有一點好轉,城西北角的殘敵,被炮兵牢牢的包圍下,居然不肯投降,拼死抵抗,郝仁親自勸降也沒有用。
郝仁知道,自己爲了長久的占領安慶,收拾安慶的民心,就不能多殺人,殺人越多,民憤越大,長久守住安慶就越困難。
陳友諒并池州、饒州兵馬三面圍攻安慶城,破城之後,民心不付,逼死城内許多軍民,安慶城,沒在他手多久,就又丢了,郝仁不想步陳友諒的後塵。
又聽聞蒙元義兵都元帥李宗可、胡伯顔,率領數萬大軍,從肥西、桐城反撲安慶城而來,内憂外患,郝仁面對此等囧境,一籌莫展。
憑借安慶這樣的社會治安,根本不具備與李宗可、胡伯顔的大軍進行野戰的條件,恐怕紅巾軍前腳剛出城,後面的百姓就要造反,奪了紅巾軍的後路。
若是憑借城池與援軍打城防戰,戰争持久,一時半刻,難以取勝,若是廬州、和州方面出現戰事,郝仁的兩萬大軍,就要困在安慶城内,無法回援了。
“都督,屠城吧!”
若不能平靖城内治安,想與敵人大戰,隻有屠城才能解決城池内部的威脅,俞通淵進言道。
“此等做法,與脫脫何異?都督還如何收拾天下民心,讓天下豪傑臣服?”羅本反駁道。
郝仁面對此等窘境已經三夜未曾安枕,他柔着太陽穴道:“如今隻有兩條路,第一條就是準備戰船,拉着戰利品,返回和州!”
“都督!使不得啊!”羅本道。
“都督!我等耗費許多心血,好不容易引餘阙大軍出援才占領安慶,若是撤退,何時再能打得回來啊?”俞通海道。
郝仁擡手阻止衆人喧嚣道:“第二條路,就是救活餘阙,勸他歸順,由他出面,撫慰地方百姓!”
“這倒是一條良策,若餘阙此等朝廷坐鎮大将歸順紅巾軍,必然華夏震動,隻是不知道,餘阙如何可投降呢?”羅本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沉吟道。
“羅本聽命!”郝仁喝道,羅本趕緊俯首聽命:“任命你爲廬州太守,請你星夜前往廬州,接替施耐庵老先生的職務,請施耐庵老先生并在壽州的參軍餘德臣,星夜趕赴安慶,本都督另有安排!”
“諾!”羅本領命,知道郝仁深思熟慮後,要搬兵求将,飛奔廬州。
郝仁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安慶好不容易得來,他不能輕易放棄,餘阙如此得民心,就是真的歸順,郝仁也不可能把他留在安慶,用餘德臣挾餘阙的餘威,并老成的施耐庵坐鎮安慶,安慶或許能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俞通源老成穩重,作爲蒙元沒落王族,被郝仁第一個派過去勸降,結果被餘阙老先生潑了了一身湯水,灰溜溜的掃地出門。
郝仁又央求蔣氏并小安安前去與老先生對話,夫妻抱頭痛哭一場,沒有一點結果,不過餘阙的脾氣,似乎冷靜了許多,郝仁萬般無奈,隻好硬着頭皮,親自出場。
餘阙頭上包裹着紗布,氣哼哼的躺在床上,見郝仁進門笑臉相待,緊接着一個漢家的長揖極地禮,長揖不起,不曾說一句話,餘阙見他不言語,也不還禮,氣哼哼的把頭扭向床内側。
他與郝仁雖然分屬兩個陣營,對郝仁确實并沒有太大的痛恨,郝仁所作之事,餘阙多有耳聞,也頗爲認同。
兩軍相争,争鬥的也隻是各爲其主,争的也隻是一口氣而已,如今餘阙落敗,郝仁依舊以禮相待,以禮相待,也就罷了,你倒是言語一聲啊,偏偏這郝仁,就直愣愣的在那戳着,不發一言,轉瞬間,一刻鍾的時間就過去了。
一刻鍾的時間,雖然二人并未言語,甚至二人都不曾彼此看對方一眼,可是,這是一種高深的心理博弈,誰先開口,誰就将處于下風位置,另一個人,就可以見縫插針,趁虛而入。
餘阙終于先耐不住了:“郝都督務虛多言,自古忠臣死節,餘阙唯有一死以全名節!”
郝仁見餘阙先說話,又是說的這般話語,心中頗有勝算,心道:“這老頭求的是名,那就好辦了!”他直起身子,順着餘阙名節的思路道:“大人一死,名節得保住,可苦了一城得百姓,也害了國祚啊!”
“餘某一死求名節,與其他人等何幹?後人當爲餘某立下長生牌坊,萬古傳頌呢!”餘阙不解道。
“餘大人對一城百姓忠義,如今百信念及大人的好處,如今已經城破,尚且以血肉之軀,對抗慶豐紅巾軍的鋼鐵洪流,這不是害了一城的百姓無辜白白犧牲嗎?大人一死,需知道,要有多少人效仿,自/焚、投井、自戕,國祚若殺大人,自己落下個‘逼殺忠良’的惡名,又害得許多人爲大人殉葬,國祚不是妄害了許多人的性命?”郝仁慷慨陳詞,頗爲真誠的說。
郝仁又道:“死節容易,停息幹戈,不要更多人枉死,這才是‘大丈夫當造福蒼生’的真谛,如今安慶百姓不肯歸附,手下多有人勸我屠城……”
“忠義之士,豈能坐下屠城此等勾當,讓天下人不恥!”餘阙愛惜城内百姓,聽聞郝仁要屠城,盛怒道。
“蒙古鐵騎,曾經屠殺多殺城池?花拉子模、大金國之事不說,就說餘大人出身的西夏國,也多有城池被屠城吧?近年,又有蒙元丞相脫脫屠殺徐州軍民四十萬,國祚就是屠殺不跟歸附的百姓,本也無可厚非,偏偏本都督不想犯下此等死罪,請餘大人以孟子‘泛愛衆’的博大情懷,周全這一城百姓吧!”
餘阙隻想一心求名節,未曾想過,自己死節之後,還有許多後事,郝仁句句真誠,并且郝仁以屠城相威脅,由不得他不仔細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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