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逐漸靠攏過來的幾十号人,不足百人的壽州紅巾軍新兵,面對七八百赤馬探精銳步兵有組織進攻,平均一個要打七八個,顯然必敗無疑。
敵軍陣營的一個身材高大的胡人千夫長,首先發聲打破了戰場上的甯靜:“誰是你們的領頭的?”
七八百對幾十号人,還要找到對方的頭子,這是典型的斬首行動啊!七八百人,集中精力,奔他一個人殺來,他郝十三在骁勇,也抵擋不住。
郝十三正暗自慶幸,幸好!他的衣甲幾乎和士兵一樣,沒有那麽的顯眼。
可是,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聚焦燈,手下兄弟們的目光正齊刷刷的注視着他,使他高大的身軀更加在軍陣中脫穎而出。
也不是弟兄們有意出賣他的身份,而是,弟兄們都等着看他臉上的顔色行事,等待着他的号令,無疑,将他壽州紅巾軍總管的身份出賣了。
郝十三清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無奈道:“我就是壽州紅巾軍的總管郝十三,爾等速速放下武器,饒你們不死!”
爲首的那名胡人千戶,回頭看來一眼他來時的方向,隻見戰場上揚起高高的塵土,這是騎兵沖鋒揚起的塵土,上尖下闊。
那胡人千夫長将手中的鋼刀插在地上,一手握胸,單膝跪倒:“我等願意向壽州郝總管投降!”
身後的一衆赤馬探軍齊刷刷的丢下冰刃,同一個姿勢單膝跪地:“我等願意向壽州郝總管投降!”
一切太過于戲劇性了,郝十三都難以接受這突入起來的場面。
明明擺好了陣勢,做好交戰的準備,結果還沒等兵器發出一聲的碰撞,數倍于己的敵人就這樣的投降了。
郝十三簡直不敢相信,明明隻有在蹩腳的小說中才能出現的橋段,居然就這樣的戲劇性的在眼前,真實的上演了一幕,這究竟是爲什麽?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本總管保證你們的人生安全,一概不殺!”
郝十三感覺自己此時有必要給出一個承諾,來瓦解敵人的鬥志。
殺降不祥。古語有之。
郝十三卻是這樣想的,幾百個活生生的人,已經投降了,讓他們幹點什麽不好。
元末那場戰争,造成了多少人口的減員,用赤地千裏形容一點不爲過。要不,爲什麽後來朱重八上位之後,要搞重大的人口遷徙活動,百姓不願意離開故土,還要高武裝押送。(注1)
同樣的膚色,不同信仰的人,他們爲不同的人去打仗,但是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能因爲其他的原因,造成無辜的殺戮。殺人不過頭點地,殺了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郝十三向做成大事業,需要很多很多的人,他都已經想好了,如何安置這些人。
“謝總管不殺之恩!”
“謝總管不殺之恩!”
……
颍州紅巾軍手下大将關铎,整個人像剛剛洗過鮮血浴一般,渾身血污,馬頭上挂滿了人頭,整個魔鬼一般模樣,兇神惡煞。
他帶着騎兵縱馬驅馳過來,他還沒有殺的痛快,還沒有殺到盡興。
明明有不少潰兵奔着壽州的方向跑了過來,他不能放過一個活着的赤馬探。
眼前的場景讓關铎大爲關火。
七八百的赤馬探軍潰兵,正被一百多紅巾軍押着,往城池的方向前進。
這明明是他關铎到手的肉,居然落在壽州紅巾軍的手中,他們居然還是活的,腦袋居然還長在肩膀上。
關铎何許人也?劉福通手下第一悍将,殺戮成性,怎能這幫放過到手的肥肉?
郝十三又是何許人也?居然敢收胡人俘虜!他有幾斤幾兩?敢于劉福通的将令作對嗎?
更具有諷刺意義的是,一個從關铎手下逃脫的赤馬探步兵,(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從他手下逃脫的步兵,反正關铎感覺就是從他刀下逃脫的)還對他擠眉弄眼,甚是得意。
仿佛在挑釁着說:來呀!有本事過來殺我呀!殺我呀!
關铎怎能讓敗兵這樣的挑釁,他馬到近前,不由分說,掄刀就往赤馬探的頭上砍去。
斜刺裏,一把馬刀頗爲沉重,硬生生的借助了關铎全力一擊,正是郝十三。
“關将軍,你這是幹什麽,他們已經放下兵器向我投降了”郝十三厲聲質問道。
“投降?呵呵!”關铎冷笑道:“殺光所有與我們爲敵的敵人,這是劉大帥的規矩。”
他抽刀想再次劈砍,可是,已經被郝十三擋住了馬前,他本要砍殺的隊伍,出現了小小的騷動,他帶來的手下騎兵,見兩軍将領在争鬥,他們無從插手,隻能茫然作壁上觀。
“你們颍州紅巾軍怎麽對待俘虜,我郝十三無權幹涉,但是這裏是壽州,是我郝十三說的算,他們向我投降,我已經承諾不殺,我郝十三是說話算數,吐口唾沫是個釘的漢子。”郝十三據理力争道。
“難道你不是劉大帥的手下嗎?難道劉大帥的将令你不遵從嗎?”關铎憤憤不平的說。
郝十三一時被問住了。他卻是在名義上是歸劉福通管轄的颍州紅巾軍的派系,可是對待俘虜這種殘暴的規矩,郝十三不能接受。
“是殺是留,我自然會上報你們的明王來定奪,未有明王号令,你不能再我這擅自殺人。”郝十三無奈的說。
關铎狐假虎威,他乃是劉福通手下的第一得力助手,與劉福通關系形同莫逆,自然不肯與這來路不明的郝十三想讓,他眼中隻知道有劉福通,不知道有明王韓林兒,一個隻有十二歲的孩童罷了。
關铎揮舞着大刀道:“也甭等着上面的定奪了,今天你我比試一番,你若赢了我,這些鞑子自然歸你處置,我便不問;若是我勝了,這些鞑子,自然歸我砍殺。”
郝十三知道,對于這樣驕橫的武夫,講道理是沒有用的,農民軍普遍存在這一個現象,文化水平普遍比較高低,有的時候必須要用大棒的政策,用武力解決問題。
要不是爲了紅巾軍内部的團結,郝十三真想上去暴揍關铎一頓,沒有遇見這麽橫的。可是,關铎乃是劉福通手下第一悍将,功夫上,郝十三未必是他的對手。
且說壽州紅巾軍突然遭遇赤馬探軍的潰兵,郝十三帶着部分散兵留在城外,左軍千戶吳六奇立馬在城頭上組織防禦,準備接應郝十三敗退入城。
右軍千戶付友德,聞聽城外有變,拉了一匹戰馬,揮舞着馬槊,帶着七八百步兵出城前來接應郝十三。
關铎是馬上功夫見長的,使一把長柄開山刀,付友德也是以馬上功夫見長的,使用一把貴族用的馬槊。
付友德本屬于徐州紅巾軍系,徐州芝麻李李二潰敗之後,夥同李喜喜投颍州劉福通,遭遇冷眼,兄弟二人分散安置,他被安置在颍上當了一個馬夫頭,倒是郝十三,把他依靠爲左膀右臂。
付友德人雖然忠厚,但是看見劉福通的手下飛揚跋扈,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自從和李喜喜在砀山占山爲王的時候,就自負自己一根馬槊,打遍天下,鮮有敵手,打敗關铎,也讓劉福通看看,他付友德功夫完全不在關铎之下,徐州紅巾軍還是有人才的。
付友德馬槊一橫,對郝十三抱拳道:“總管,讓屬下和這位關将軍讨教幾下馬上功夫!”
關铎本還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斜眼睥睨這位郝十三手下的将軍,隻見那人一身細鱗甲,手上一根馬槊,甚是耀眼。
一根馬槊的制作,至少要三年的時間,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和成名武将,沒有機會能用這麽金貴的東西,用馬槊的,沒有庸才。
關铎也是武将出身,他可以小看付友德這個人,但是,馬槊兵器在武将眼中的位置,他還是知道的。
關铎硬着頭皮道:“比試就比試,我還怕你不成!”說罷,揮刀就要厮殺。
郝十三一揮手:“且慢!”付友德的功夫,對于郝十三這個後世靈魂穿越的任務來說,他還是信得過付友德的功夫的,隻是眼下他郝十三也是劉福通的手下,真要是付友德上去,将關铎打于馬下,不利于紅巾軍内部的團結。
“付将軍的功夫十三還是信得過的,隻不過是關将軍也是一名統軍将軍,若是被我手下的人打敗,恐怕顔面上過不去!”郝十三道。
關铎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撇嘴不削道:“就憑他!”其實,心中還是忌憚那根馬槊。
常言道:沒有三兩三,誰敢用馬槊。
“誰不知道,關将軍乃是劉大帥手下第一悍将,手下的一個千戶和你過招,恐怕傳出去不好,還是我和你讨教幾招吧!”郝十三違心的恭維道。
關铎看着郝十三一身不合身的紮甲,活脫脫向一個扒皮鬼一般的難看,并不吃郝十三的那一套,與郝十三過招,正中他的下懷:“郝總管牽馬過來比試吧!”他恨不得上前一刀就把郝十三砍翻。
郝十三小時候騎過馬,隻是信馬由缰的溜達玩,但是要和古人騎馬打仗,他的騎術是萬萬不能行的。
“刀槍無眼,難免有損傷,我們不妨比摔跤,三局兩勝!”郝十三提議道。
關铎火爆脾氣,本不想幹的,但是他手下的副将拉了他的衣袖耳語道:“他是小明王的老師,真要傷了他,明王和先教主遺孀楊夫人那面,怕說不過去了!”他隻好悻悻的應允下馬,心道,我怎麽也得讓他見點血。
關铎身後是一萬的騎兵,揮舞着兵器,同聲發出呐喊的助威:“關将軍!必勝!必勝!”
郝十三身後,城下城頭上,也有七八千的軍民,也同聲發出呼喊:“郝總管!必勝!必勝!”
兩隊人馬都扯破了嗓子發喊,仿佛自己的聲音搞過對方,就能打來主力的勝利一般。
要說喊的最聲嘶力竭的,最令人發指的,還是城外那七八百投降的赤馬探軍俘虜。
郝十三這一戰,決定着他們的生死,他們哪有不聲嘶力竭的道理。
郝十三扯掉自己身上的衣甲,露出肌肉飽滿的胸膛,越發顯得身材高大魁梧。
摔跤,他穿越的前世有一點武術和摔跤的根基的,郝十三的這幅身材,遠遠要比他前世的身體素質要好很多,他也不知道能否運用自如。
關铎也扯掉衣甲,紫銅色的胸膛甚是結實,身高也就有175左右,也算是個頭不小,卻比郝十三要矮上半頭。
他在兩個空拳上唾了兩口,搖晃一下臂膀,整個臉上的橫肉翻飛,心道:高個子重心不穩,我就抱他腰。
現代人與古代人一場盛況空前的摔跤比賽即将開始,勝負決定着七八百人的生死。
注1:華夏的姓氏根源,常言:在山西大槐樹底下。這就是明初大規模人口遷徙造成了,人們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故土,爲結民人思鄉之苦,明初刻意而爲。百姓不願意遷徙,捆綁百姓,強行押送。有要上廁所的,隻能解開繩子,所以有“解手”一詞的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