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通颍州紅巾軍受重創之後,在颍州休養生息,小明王韓林兒的到來,重新點燃了颍州紅巾軍的鬥志,劉福通躊躇滿志,實現與先教主韓山童共同的夙願——還都汴梁。
無奈糧草不濟,正缺糧北伐,得到郝十三允諾五萬石軍糧的書信,特派手下親信大将關铎,前來壽州運糧。
關铎作爲紅巾軍的幹将,曾經多次與朝廷的軍隊對壘,數次慘敗于草原騎兵之手,所以,他來到戰場有些時候,面對赤馬探的精銳,未敢輕舉妄動,直到遇到赤馬探潰退,可謂是百年不遇的難得戰機,豈能輕易放過。
平素,關铎的一萬騎兵連三千赤馬探軍騎兵都打不過,今天以逸待勞的關铎騎兵,面對潰敗的赤馬探軍,如同狼入羊群,所向披靡,饒是赤馬探軍騎兵骁勇天下,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也速台小兩千的赤馬探軍騎兵,見斜刺裏殺來騎兵,趕忙騎兵壓上,想抵擋關铎騎兵沖擊的勢頭,以方便敗退的步兵列成方陣。
無奈赤馬探數次沖鋒力竭,架不住關铎人多勢衆,以逸待勞,一個照面便敗下陣來,丢下步兵,自顧不暇。
關铎驅軍緊追不放,見一個,砍一個,見兩個,殺一雙,不收俘虜,一律斬殺,是他的一概作風,也是很多紅巾軍将領的作風,更是成爲被六次屠殺的颍州紅巾軍的鐵律。(注1)
話分兩頭,且說郝十三帶着一幹人馬,放下吊橋,沖過護城河,沖過赤馬探軍的重武器陣地,連一個赤馬探軍的傷病都沒有遇到,甚至連追殺的紅巾軍關铎騎兵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壽州紅巾軍一概是步兵,被壓制在城中一頓悶打,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如今出城追敵,比關屋子十天乍放出來溜的寵物狗都撒歡,也不顧看不看得見敵人的影子,甩開腳步,大喊大殺,拼命往前沖。
尤其是壽州紅巾軍左軍千戶吳六奇,他負責防守正面,此次防守,數他手下的弟兄死傷的慘重,早就殺紅了眼,嫌自身的铠甲太過笨重,撤掉上身的铠甲,赤膊揮舞着鋼刀就往上沖,整個下山猛虎一般。
可是敵人早就沒有了影蹤,就是你再憋着一肚子的火氣,也是張飛扔雞毛——有勁使不上。
“哎哎!吳将軍,吳将軍,住了,住了吧!”郝十三經過一番厮殺,又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一裏多地,他手支這一架投石車上,喘着粗氣道。
“你再有力量,兩條腿的人,還能跑過四條腿的馬!”
吳六奇憤憤不平的一聲歎息,将鋼刀重重的插在地上,憤憤不平的說:“白白便宜那個姓關的小子了”,轉念一想,隻是旗号上有個“關”字,他并不認識:“那小子誰啊?怎來搶咱們碗中的肉?”
“慶幸吧老吳,沒有人家的騎兵,我們能這麽從容的打掃戰場嗎?怕是也速台騎兵一個回馬槍,就讓我們回不去了!”郝十三道。
騎兵對步兵,具有絕對的優勢,吳六奇不是不知道,他隻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沒有殺的痛快,隻能悻悻的撓撓頭:“我看也速台的騎兵也扛不住我們的梨花槍!”
梨花槍,理論上來說,對騎兵有一定的克制作用,雖然騎兵的人與馬都有護甲,但是人和馬的眼睛裸露在外,也受不了梨花的噴射。
梨花槍沒有與赤馬探騎兵進行正面交鋒,對郝十三來說,是一個遺憾,誰知道是不是一次拯救。
話又說回來,赤馬探的騎兵不是傻子,不會傻乎乎的往你梨花槍陣的黑藥噴桶上撞,他們會利用騎兵的高機動性,控制安全距離外,移動着向陣腳内抛射弓箭,梨花槍是步兵,追不上騎兵,隻能被動挨打,等你梨花槍上的藥筒耗盡,兩千對兩百,還不是跟打兒子一樣。
壽州城外的戰場一片狼藉,浮屍遍野,滿地都是丢棄的衣甲兵器,無主的戰馬遊蕩在戰場上,大批的投石車、床弩、火炮、雲梯、攻城塔等重武器,就擺放在陣地上。
郝十三有條不紊的指揮衆人,分散在戰場的每個角落,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勝利的喜悅,收攏戰馬,撿拾兵甲,将投石車等重武器推進城。
散落的戰馬,足夠裝備幾個百人隊了,滿地的衣甲冰刃,不計其數,最重要的,攻城用的重武器,悉數全盤繳獲,壽州中紅巾軍增加了很大的戰鬥力!
付友德今天殺了個痛快,心中高興,擔憂起巨大的攻城塔來,攻城塔高過城門,根本沒法進城:“總管大人,攻城塔無法進城,我們還是将他搗毀在城外吧!以免被其他攻城的元軍利用了!”
三丈高的攻城塔,郝十三早就有了打算,壽州城西,有一所廢棄的軍營,乃是元初駐軍之用,早已經破敗不堪,營房已經塌陷,寨牆早已經蕩然無存。
“我們直接把攻城塔推到城西的廢棄軍營,用它做軍營外圍的堡壘,然後再用木樁栅鏈接,把西軍營重新建立起來,以後軍隊壯大,可直接駐紮在城外的軍營!”郝十三吩咐道。
他上前試了試,攻城塔太高大,一個人根本推不動:“上人,過來推攻城塔!”
郝十三親自上陣,帶着三十幾人喊着号子,推着攻城塔緩緩地向西移動。
就在此時,戰場上突然發出微妙的變化。
隻見七八百人赤馬探軍步兵,突然出現在戰場上,各個衣衫狼狽,甲胄帶血,相貌狼狽,發瘋一般的,向散漫打掃戰場的人群中沖來!
壽州城外,一兩千紅巾軍,散亂的分布在戰場上的各個角落,更有一部分運送着戰利品入城未出,紅巾軍根本來不及布陣,七八百潰軍,俨然能夠橫掃壽州城外的紅巾軍。
郝十三一拍腦門,暗叫糟糕。自己太過于興奮,并沒有在戰場外圍放出哨探,想不到在關铎騎兵的追擊下,還有這一隊敵兵重返戰場。
城外的紅巾軍分布太過分散,短時間内不能組織成有效的抵抗陣型,分散的紅巾軍,會被突然出現的有組織的潰兵一擊即潰。
事情變化的太過突然,此時緊要關頭,向組織起有效抵抗已經不可能了。眼看着到手的勝利,就這樣白白的葬送了。
“兄弟們!跟我上!”郝十三隻好摸起腰間的馬刀,一人當先,指揮着一塊推着攻城塔的三十幾人,迎頭沖向潰兵。
瘦猴張三十一正指揮着十幾個壽州總管府的近衛推一架投石車,猛然發現戰場上的變故,也顧不得幾十人能否敵過幾百人的潰軍,呐喊一聲:“保護老大!”帶着十幾個人,就飛奔着往郝十三的隊伍靠攏過來!
郝十三帶着三十幾人,迎頭頂上潰軍,卻在陣前停住了腳步,他手下的人手太少了,又不成陣型,在絕對人數優勢的敵人面前,沒有一點的勝算。
潰軍似乎被郝十三威猛的陣勢所懾服,就在兩軍前不足三米的地方,也停住了腳步,擺出一副進攻的架勢,卻還有幾分的膽怯,不知道他們還在等待什麽。
兩隊人馬出奇的默契安靜,一種壓抑的氛圍油然而生,郝十三甚至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還有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兩軍士兵面對面的站着,彼此能清晰看清對方的面目,如同蓄勢待發的弓箭,一場血戰在即,仿佛一個稻草一個細微的變化,就能打破眼前的平靜,眼下還是活生生的人,仿佛片刻之後,就會做了無頭冤魂。
郝十三不是怯戰,他知道戰場上發現變化的弟兄們,正在逐漸的向他靠攏過來,他身後的人,在慢慢的多起來,晚一分交戰,己方就多一分的勝算,一旦三十幾個人的隊形被打亂,城外的紅巾軍再難組織成陣型了。
猴子張三十一帶着十幾個人到了,可是,他也不了解情況,也默默的停靠在己方的陣營中不知所措,慢慢靠攏過來的散兵,也不知道郝十三究竟在等着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畢竟,戰場上的變化太過于突然。
沒人知道,戰場上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些的潰兵,這樣突如其來的遭遇戰,壽州的紅巾軍沒有絲毫的思想準備,處于絕對的劣勢,這樣的形勢對比,
一個小小的細節,決定戰争的勝負。恐怕此時的郝十三,因爲沒有放出哨探,連腸子都後悔青了。
注1:不但颍州紅巾軍慣于殺戮敵軍,就連朱元璋手下的大将常遇春,就有多次坑殺俘虜的記錄,常遇春甚至坑殺陳友諒的3000漢軍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