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在行政上劃分爲十一個行省,行省下面設置路、府,其下面又設置府、州、縣。安豐路行軍總管,在元朝的官制中,屬于正三品,但是郝十三這個總管屬于地方割據政權,其品級就要大打折扣了,何況劉福通兵沒有撥給一兵一卒,郝十三這個總管基本上就是虛銜。
其中安豐路下面又轄有壽州、霍邱、安豐三個縣城,在南宋稱爲安豐軍,後來元朝設置安豐路,治所就壽州,古稱壽春,就是袁術稱帝的那個城市,郝大寶的那個年代叫做壽縣。
兵馬會有的,劉福通讓他去颍上劉六處領軍。
郝十三一行兄弟乘坐兩隻木筏,沿着颍水順流而下,一路上,風光旖旎,沒多久,就順水到了颍上城下,被巡邏的颍上紅巾軍攔住。要不,郝十三沒準就順着颍水,一直飄到安豐路的首府壽州了。
颍上紅巾軍的首領是劉福通的弟弟劉六,大名叫做劉福升,總督颍上紅巾軍的兩萬馬步軍。
劉六看過遞上去的劉福通頒發的文告,面有難色道:“攻占壽州,便能解決颍上外圍的威脅,我劉六必然全面支……不過嗎,這颍上的兵馬乃是颍州的屏障,都派給你我颍上空虛,安豐路萬戶也蘇台領軍萬餘駐紮在不遠的夏集寨,一旦鞑子乘虛而入,颍州城可就危險了……”
“你就直接說能給我多少兵馬吧?”郝十三看出來劉六在搪塞,索性單刀直入。
“十三兄是教主的老師,又有劉大帥的帥令,我必然選派精兵強将,助郝總管一臂之力”劉六故弄玄虛,沖着帥張下面最末尾的一名紅巾将領道:“那個誰……”他一時也喊不出名字來。
末尾的那名紅巾将領趕忙出班,拱手道:“末将在!”
“哦,對了!”劉六似乎想出來末尾那位将領的名字:“付千戶,現調撥你率本部精兵歸郝總管指揮,助郝總管拿下壽州!”
“末将……末将遵命”那将領咬牙道。
“咋?沒信心?”劉六很體恤的問。
“額,那個……大人,壽州的城防,颍上紅巾軍兩萬也未敢輕易進攻,而夏集寨的鞑子軍隊赤馬探軍就有三千,我所部人馬不過……”
“诶呀!付千戶你要對郝總管有信心,大帥派郝總管取壽州肯定是郝總管有過人之處的,昔日你在李大帥手下可是以勇猛著稱的,三千赤馬探軍就給你吓到了嗎?未及見敵,而畏敵如虎,難怪李二會失敗,諾大個徐州也守不住!”
末尾的那員将領漲紅了臉,再不敢言語頂撞颍上紅巾軍總管。
元朝的丞相脫脫親帥數十萬大軍圍攻徐州,西北的金帳汗國、東北的高麗都派數萬精兵助陣,颍州的紅巾軍硬是沒有發一兵一卒救援,結果李二勢弱,兵敗被俘殺,徐州失陷,被鞑子血腥的屠城,軍民被屠殺不下四十萬,徐州簡直成了不毛之地。
徐州紅巾軍的一号人物沒了,群龍無首,二三号人物彭大、趙君用投靠了濠州的郭子興,毛貴獨自領軍一支苦苦支撐,付千戶随着他的老大李喜喜投靠了颍州的劉福通。
颍上紅巾軍乃是昔日教主韓山童的故舊,明教各元老雲集軍中,李喜喜和付千戶率領殘兵敗将來投靠,結果被拆散安置,李喜喜留在颍州,付千戶被發配到颍上了。
郝十三現在終于看明白了,所謂調派精兵強将,純屬扯淡!沒聽說強将能站在中軍帳的最末尾的,感情是徐州芝麻李李二失敗後,從徐州過來投靠的原徐州紅巾軍将領,降将曆來受歧視,調配個千戶官也就算了還是一個副千戶,手下能有多少人馬?
“那請大人多給我調撥一些糧草、軍械、錢糧!”郝十三知道兵馬不可能再多給了,多領些糧草軍械,也可自行招募軍隊。
劉六腦袋搖晃的像撥浪鼓一樣:“軍械?沒有,沒有,我颍上兩萬紅巾軍兵器還沒配備齊全呢。糧草?颍上兩萬紅巾軍一天人吃馬嚼的得得多少糧草?我給你所部軍馬的三日糧草,再多,隻能等你打下壽州自己去取了!”
日,他個仙人闆闆的,這不是讓老子去送死嗎?看副千戶那一臉苦瓜相,多半是指望不上了:“劉大人好歹給我從颍州帶來的弟兄們配備上一些裝備!”
“嗯……這個嘛”劉六一合計,郝十三畢竟是小明王的師父,沒指望他能打下什麽城池,就這樣死在元軍的手中,對小明王也說不過去,一旦兵敗,恐怕郝十三隻能靠身邊這十幾号人保護了,“刀可以給你一些,铠甲卻是一件沒有!”
尼瑪!郝十三之所以不想留在颍州韓林兒的身邊,就是考慮到颍州紅巾軍内部争權的殘酷,他個宅男,本身就不善于這樣權利的鬥争,沒想到,離開權利的核心,還是這般的光景。
有心令投他處,可是颍州紅巾軍都知道郝十三是小明王的師父,韓林兒本就勢弱,郝十三若是離開,肯定給韓林兒造成不良的影響,可是他郝十三親手把韓林兒送到這個權利的漩渦之中的,本以爲,引軍在外,可以當做小明王的外援,爲小明王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間,沒想到,隻領了這一點點的殘兵敗将,自保都難,談什麽保護别人。
颍州紅巾軍的内部雖然争權嚴重,但是小明王畢竟是明教的一面大纛,目前看,小明王頂多也就大權旁落,沒有性命之虞罷了。而那劉福通向來以軍事掠奪著稱,不善于經營後方,就算是不存在内部争權問題,兵敗也是遲早的事情。
所謂的明珠暗投,也不過如此!
等郝十三跟着付千戶到了軍營,一顆心是徹底的涼了。
七百多人的隊伍,其中有二三百人算是精壯,卻各個衣衫褴褛,破舊的布甲上胸前諾大個“徐”字,還能看出這支軍隊的舊日沿革,餘下的人卻都是各式各樣的褴褛裋褐,乃是新近調撥的新兵罷了,恐怕連血都沒見過,見到敵人不跑都算萬幸了,更别提上陣拼命了。
不過軍營内的二三千匹戰馬可是各個毛光雪亮,七百人的隊伍也用不了這些戰馬嗎?聽說蒙古的騎兵善于奔襲,一人有兩三匹嗎換乘。
“難道這幾百人還真是紅巾軍的精銳?”郝十三略微思忖,就發現問題不對。
軍隊裝備連一件鐵甲都沒有,兵器更是可憐,幾十把鈍刀不少都缺口了,餘下的清一色長槍還不夠,有那麽二三百人隻拿着削尖的白蠟木杆。
一問付千戶,才知道,馬并不是跟這些人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他們隻是負責養馬的,沒有使用權,付千戶帶着七百人是輔兵,專門負責颍上紅巾軍的軍馬喂養。
嶽飛曾經八百破十萬,可沒聽說七百馬夫能克大城的,感情給我郝十三七百馬夫,還讓我去攻城略地,七百馬夫的頭子,劉大帥封郝十三一個比弼馬溫還弼馬溫的虛銜,還得上陣送死。
下面又更嚴峻的問題,壽州到颍上的距離騎馬得一天半的行程,這些步行的馬夫走到壽州,估計沒三天時間是到不了的,糧食隻給三天的,别說走到壽州沒有力氣打仗,就是回來的糧食都沒有了!
劉六給了郝十三一張單程的車票——有去無回!
生活再操蛋,也要像精神病一樣的活着,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走完,這是郝十三的人生态度。
付千戶的中軍帳,郝十三在付千戶破舊的輿圖上,找到了劉六所說的夏集寨,正卡在颍上與壽州之間,而且據說還有一萬的蒙元精兵防守。
“千戶官,我們好好合計一下如何拿下壽州,這夏集寨恐怕我們是過不去了!”郝十三掂量着手下的籌碼道,捧着副千戶唠。
七百馬夫破一萬,就是武曲星下凡,也無能爲也已。
付千戶一臉苦瓜相,很是悲觀的說:“總管大人,屬下也是千軍萬馬中沖殺過來之人,非是屬下怕死,我手下這七百步卒,從徐州帶過來的二三百人打仗沒說的,沖鋒陷陣全靠他們,餘下的四百新兵根本沒有見過血,若是前三百人打勝了,能跟着搖旗呐喊助助威,若是敗了,隻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們沒有騎兵,區區七百人,根本敵不過夏集寨的三千蒙元赤馬探軍騎兵的一個沖鋒!”
“‘逢強智取,遇弱活捉’,仔細合計一下,未必就想不出來破敵的方法!”郝十三既是給自己壯膽也是給付千戶壯膽,猛然想起來自己木筏來的那條河……颍水。
“既然岸上有重兵防守,我們可以走這條颍水,從地圖上看,颍壽州城就在穎水河的南岸,我們可以繞過敵人的重兵防守之地,直接攻擊敵人的要害!”
付千戶又好心提醒道:“這條計策卻是不錯,能夠出敵不意,我也曾經想劉六建議過,兩萬精兵走水路直攻壽州,夏集寨萬戶必然回救壽州,可以以逸待勞,一舉将敵人殲滅,解決颍州外圍的威脅……“
郝十三暗歎這個付千戶确實有些戰略,正是孫子兵法上所說的避實就虛,以逸待勞,不過不知道爲何劉六沒有采納他的建議,可能是劉六目光短淺,也可能是付千戶在颍州紅巾軍中受排擠的寫照。
付千戶又道:“别說我們沒有船,就是有船,我們隻有七百步卒,沒有攻城的器械,即使一天内到了壽州城下,也無法攻下城池,一旦夏集寨的赤馬探軍回救,我們就被包餃子了!”
若是郝十三能調度颍上紅巾軍的半數人馬,依靠這樣的作戰方法,郝三十有絕對的信心能夠拿下壽州,而且穩穩的守住,可是他偏偏沒有那個權力,隻有七百馬夫步卒。
明顯是劉福通兄弟做好了扣,不給郝十三施展的機會。去壽州是送死,不去壽州,不是正遂了劉福通的心願了嗎?他郝十三作爲小明王的老師,就這樣铩羽而歸,以後哪還有臉面在颍州紅巾軍的将領中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