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直接面對面的情況,就如書上所說,‘狹路逢,勇者勝’。可問題是,現在人數比例懸殊,陳賢頌這一方,想勇也勇不起來。至于說什麽運籌帷幄,以弱勝強,以現在的條件來看,那根本是瞎話。施展計謀,需要時間和空間,現在陳賢頌這兩點根本沒有,更要命的是,他連兵力都差對方甚多。
或許有天才在這種情況下能打開局面,可陳賢頌不行,他的本質就是個藝術家。有人說戰争也是一門藝術,可問題是,藝術是有分類的,每個藝術家專精的方向也各有不同。
烏迪爾氣得發抖,他的‘夢’斷斷續續,并不連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夢’中,從來沒有陳賢頌和白敏出現,仿佛這兩個人沒有未來。他夢到索西會來阻止自己,但并沒有夢到他們如何擺脫這種困境。
“十”索西舉起了手,開始倒計時。[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陳賢頌身上,他們的隊伍中,隻有一百名左右的傭兵擁有戰鬥力,其它三百多名是女人,她們現在已經抱在一起尖叫發抖了,如果真發生戰鬥,她們别說幫忙,别幫倒忙就不錯了。
“九。”
索西的部隊又逼近了一步,千人的腳步同時跨出,腳步聲彙聚,宛如深悶的戰鼓。雙方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烏迪爾氣得渾身發抖,卻可奈何,若是他們有足夠的戰力,就算豁了老命,他也要保自己學生的安全,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對方人多。
“八。”這麽一猶豫,時間又少了一秒。
烏迪爾迅速走到陳賢頌身邊。他急急說道:“孩子,你快離開這裏,由白敏女士帶你走,我想他們應該留不住你。”
“七。”
陳賢頌的視線從索西那裏收回來,反問道:“我走了之後,你們怎麽辦?”
“索西與我是舊識。而且他爲人其實也不錯,隻要你走了,想必他不會太過于爲難我們。”烏迪爾語速極快,似乎是搶在時間:“隻要回到了黑岩城,那裏就是我們的領地,有了準備就算索西帶再多的人來,我們也不怕。”
這确實是目前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陳賢頌點點頭,正要喚白敏過來的時候,索西卻突然出聲大喊道:“陳賢頌閣下,還有白敏女士,你們一個靈魂深思者,一個太陽神仆,如果要逃跑,我們的确攔不住。但我們也早想到這一點。如果你逃跑了,那麽我就殺光這裏所有人,包括你的老師。”
索西的表情,很認真,很冰冷,所以沒有人懷疑他在說假話。女人們騷動起來,她們開始後悔爲什麽要從鎮子裏搬出來。現在要死了,雖然在鎮子裏遲早也會出事,但多活一段時間,總好過現在立刻去死。
烏迪爾咳嗽了兩聲。他的眼中布滿了紅絲:“索西,你真的這麽絕情?爲什麽你要聽從裏卡爾多的命令。爲什麽要針對我們?我們并不打算介入協會的鬥争?”
聽到烏迪爾的質問,索西的臉色有所動容,但很快他的表情又變得冷硬起來:“烏迪爾,你和我一樣,都是活了幾十年的老家夥了,難道還不清楚,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要站隊的。協會内一直有鬥争,隻是一直在暗中進行,大家隻是裝着不知道,你不可能不清楚。現在鬥争擺到了明面,強迫着每個人站隊。你,我,也不能免俗。”
“我們保持中立難道也不行?”烏迪爾咬着牙喝道。
“你一大把年紀了,還是那麽天真,性格還是和年輕時一樣,仿佛從來沒有變過。”索西眼中全是嘲諷:“中立!說得好聽點是中立,實質上就是太陽神殿口中的牆頭草。等哪邊要赢了,你們就倒向哪邊,然後享受勝利果實,這世間那有如此簡單的事情。烏迪爾,你不覺得你太過于精明了嗎?”
“更何況,陳賢頌閣下可是戰争靈魂深思者,誰敢讓他保持中立?”索西冷笑道:“不能爲之所用,隻能消滅,這種事情,難道你不明白?”
“六,”
烏迪爾一向自認清風如水,當别的靈魂深思者和貴族聯合,建立自己勢力的時候,他守着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不擴建,不奪權,當别的靈魂深思者拼命想辦法多找女人多生孩子,期望着能再生出一個靈魂深思者後代時,他守着自己的糟糠之妻,當别的靈魂深思者用知識再構造物私下賺錢的時候,他将自己的心得和發現全部上交協會,隻用着協會發放下來的獎金和月例。
他不結黨,不營私,他覺得不參與協會中的鬥争,保持中立,便能遠離那些煩人的瑣事。
其它人怎麽想,他覺得所謂,但交情最好的老朋友居然如此看待自己。他覺得很心痛,如刀割在心口一樣的痛,人一悲痛,身體就會出問題,他覺得喉嚨裏堵着什麽東西,快呼吸不上來,忍不住咳嗽兩聲,然後嘴角溢出些藍色的液體。[
陳賢頌看到了,大吃一驚:“老師,你這是怎麽了?”
烏迪爾知道瞞不住了,他拿出絲帕,将嘴中的一大口藍色血液吐了出來,白色的絲帕上變成藍汪汪的一片,甚是寒人。
吐出一口藍血後,烏迪爾覺得胸口舒服了些,他擺擺手:“我沒事。”
索西也看到了,他沉默了好一會,說道:“烏迪爾,你快死了,既然如此,你還争什麽。把陳賢頌交出來,你的家人我可以幫你照顧,雖然不敢說讓他們大富大貴,但讓他們有一隅土地,我還是能保證的。”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爲了派争,你可以帶人來殺我。”烏迪爾苦笑起來,臉上的皺紋帶着一種病态的黃色:“我的親人與你并不熟悉,你連我都可以殺,若是有天需要,你殺起他們來,肯定也不會手軟,你叫我怎麽信你。”
索西沉默,他本下意識就想說,我們是朋友,你怎麽可以不信我。但是這次到了嘴邊,就咽了下去。他帶着一千多人來,堵自己的老夥計,不讓他回家,還威脅要殺了他,這還能算是朋友嗎?
産生這樣的不合時宜,自相矛盾的想法,索西覺得有些羞惱。他一羞離就會沉默,沉默之後,便是冷靜,既然做不到朋友了,那就幹脆些,一刀兩斷吧。
“五。”索西倒數的聲音,越發冰冷。
陳賢頌看着烏迪爾,他聽到了索西的那句話,‘你快死了’,然後,他的思緒就有些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或者說什麽都沒有想。從小被新人類寵着長大的自然人,并不會缺少親情,雖然他們相處隻有短短幾個月,可陳賢頌依然會把烏迪爾看成親人。
沒有人在得知親人命不久時會動于衷。
“别聽索西亂說。”烏迪爾笑得自然:“我隻是有些不舒服。”
陳賢頌下意識點了點頭,他也希望老師隻是身體有些不舒服,但心底明白,索西說的,應該是真的。小家夥不知何時從馬車那邊來到了他旁邊,正扯着他的衣角。小家夥的表情很堅毅,似乎做了什麽重大的事情一般。
凱瑟琳和露絲在馬車中探出頭,有些緊張地看着這邊。
“四”。
“好,不用再數了,我跟你們走。”陳賢頌大聲喊道。
索西愣了一會,然後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很好,閣下,你做了明智的選擇。”
“孩子,你……”烏迪爾又咳嗽了一聲。
“老師!”小家夥甜甜笑着:“你去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白敏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更靠近了陳賢頌一些。
巴爾夫等人看着自家主人,臉色都很難看。這些表情,并不是針對陳賢頌,而是針對他們自己。他們覺得自己沒有用,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不能保護主人,反而要主人犧牲來保全他們的性命。
感覺很憋屈,他們想拼命,可也清楚,拼命沒有用,隻能枉死。
“我能交待些事情嗎?”陳賢頌向索西問道。[
“請便。”索西揮揮手,他的部隊緩緩逼上,将車隊包圍了起來。
“孩子,你真的決定了?”烏迪爾走過來,他的臉上帶着慚愧:“身爲老師,卻不能保護學生,我做人很失敗。你可以怪我,也可以恨我,但我希望,協會之間的争鬥,你别卷入得太深,否則以後不好抽身。”
陳賢頌點頭:“是,老師。”
烏迪爾看着自己學生一臉的平靜,更是覺得自己沒用,咳嗽地越來越頻繁。
“小敏,一路上,這些人就靠你保護了。”陳賢頌雙手按在少女的雙肩上,微笑道:“表情别這麽難看,我隻是暫時去帝隕城一趟,我還有利用價值,暫時不會死這麽快。你回到家後,把事情和芊心姐說說,她應該知道怎麽辦。”
“我不……離開。”白敏的臉上毫表情。
“都說表情别這麽難看了。”陳賢頌揉着少女光滑的臉蛋,笑得十分陽光灑脫:“還有,這是命令,你聽也得聽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