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一位靈魂深思者,傑伊有足夠的閱曆和經驗,至少使得自己的表面上很淡定從容,可實際上,他的心跳在加快,因爲年老而沉寂緩和的血液也在漸漸沸騰起來,無論這位大人物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他能肯定一點,這個搖搖欲墜的家族從今晚開始,絕對會有變化,無論是好是壞,或者是毀滅,也或者是破繭重生。
傑伊按捺住手中澎湃的心情,盡可能将自己身爲資深管家鎮定的風範展現出來:“尊敬的閣下,很高興你能光臨倫希家族,小姐想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弗郎西絲在一旁頗是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可以說,完全是因爲她的關系,索西的宴會才會‘中止’,所以算得上是她确實給陳賢頌添了很多麻煩。傑伊看着自家小姐長大,對她的性格很了解,平時很乖很聽話,但是偶爾卻會有自己的想法,并且付諸于行動,這位靈魂深思者夜晚上門,想必是小姐惹來的‘麻煩’。
随後傑伊很有禮節地請陳賢頌進房,然後從内室中拿出來一盞油燈,點上。
漆黑的房間亮了起來,傑伊的臉色卻有些尴尬。油燈這種東西,雖然很實惠,但卻是普通平民才會使用的器具。貴族一般在夜晚間,都是點上雪白的蠟燭來照明,如果有貴客上門,更會多點上四五支,以表敬意。
隻是現在倫希家的經濟……連油燈都不太舍得用了。最近夫人還打算典賣一些古老的家具,以換些家用。一位靈魂深思者來訪,卻隻點起一盞油燈,算是非常不敬的行爲,可現在倫希家族确實是風雨飄搖之際,不堪重負。傑伊正在努力措詞,欲向陳賢頌解釋一下倫希家族現在面臨的困境,打算搏取同情分,降低招待不周給貴客帶來的惡感。
隻是還沒有等他說話,弗朗西絲卻跳了出來,她雙手拉開衣角,極是淑女地一禮,眉兒彎彎地笑道:“大哥哥,歡迎你來我家作客。不過我家現在沒有什麽東西招待你了,你可不要生我的氣才好。”
在自己家裏,小家夥當然要比在外面放得開。不過傑伊聽到這種相當‘有失禮儀’的話卻是吓了一跳,但随後他看到陳賢頌不單沒有生氣,反而很親昵地用手揉了揉小家夥的頭發,傑伊這才松了口氣,明白這位靈魂深思者應該和小姐很相熟,而且絕對不是會來找麻煩的人。
隻是一轉眼,傑伊的情緒又變得有些古怪,自家小姐天生‘媚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她的注意,難道這位靈魂深思者也一樣?不過随後他想想,倒覺得這樣也不錯,也不說靈魂深思者的身份足夠高貴,就憑小姐很親近這位大人這一點就足夠了,總比要嫁給那些肥頭豬腦的小貴族要好得多。
想到這層,傑伊覺得這事必須得讓夫人知道才行,原本他不希望驚動自家夫人的。
“閣下請稍等片刻,我現在去請通知夫人。”傑伊彎了彎腰,繼續說道:“夫人身體有些小恙,正在休息,穿戴需要花些時間,還請閣下能耐心等候一會。”
弗朗西絲卻突然喊道:“傑伊爺爺,不行,媽媽身體不好,不能下床。”
“可是……”傑伊很爲難,夫人疾病纏身了十多年,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希望在這種時候讓夫人下床走動,可靈魂深思者的身份又實在是吓人,萬一對方不喜,甚至扣個‘不知尊卑’的帽子下來,對倫希家族來說,可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大哥哥是來幫媽媽看病的。”弗郎西絲又喊道:“所以媽媽不用下床。”
“看病?”傑伊眼眼睛一亮,靈魂深思者除了不能擔當術者和戰者外,其它任何職業他們都能做得最好。夫人的病,十幾年來時好時壞,就沒有痊愈過,能看過的醫生他們都看過了,結果連夫人得了什麽病都弄不清楚。至于靈魂深思者醫生……倫希家隻是個小貴族,他們沒有這個資格,攀不起。
眼下有一位靈魂深思者來到這裏,說是來看病的……難道太陽神準備要将他的光輝灑落到夫人的身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這十幾個來的祈禱終于傳達到了神的耳裏,感動了神。
傑伊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小家夥可沒有理傑伊現在的心情,她一把抓住陳賢頌的手,就往樓上拖,邊走邊喊道:“大哥哥,快點,媽媽就上二樓的房裏睡覺。”自小家夥懂事起,她的母親幾乎一直在咳嗽,身體越來越差,現在走幾步都會喘氣,隻能躺在床上休息。
所以小家夥希望陳賢頌快點治好母親的病,越快越好,快上一秒,母親就能少受一秒的痛苦。
在二樓的一個房間前,弗郎西絲推開門,正要拉陳賢頌進去的時候,卻被白敏阻止了,後者用清冷的語氣解釋道:“小頌是自然人,對疾病的抵抗力差,現在裏面病人病因不明,萬一傳染性疾病就不好了,你在外面等着,我進去。”
陳賢頌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關心道:“你自己也小心一些,也被别傳染上了。”
“我是生化人,是不會生病的。”白敏眼睛看着男孩,亮亮的,聲音有些異樣。
随後她和小家夥走進了房間裏,并且還掩上了門。陳賢頌退後兩步,靠在牆上。二樓沒有點油燈,有些漆黑,月光從走道盡頭折射進來,顯得很清幽。弗郎西絲擔心的詢問聲,還有一個軟綿綿的成熟女聲從房子内透出來,有些失真,卻也有一種深夜入眠後的甯靜感覺。
一片桔黃色,搖曳的光亮從樓上緩緩移了上來,原來是傑伊挑着油燈上了二樓。
“閣下!”傑伊向陳賢頌緻禮,然後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怎麽在外面……”
“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陳賢頌笑了笑,接着說道:“我隻是順道過來看看我未來學生的居住環境而已,真正的醫生是小敏,嗯,就是我身邊那個很漂亮的女孩。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相信她的醫術?放心了,她很厲害的,用你們的話來說,她應該是太陽神仆……”
聽到這話,傑伊身體一抖,手中的油燈差點掉到地上:“太陽神仆?”他的嘴巴張得有些大,過了一會,他自言自語道:“怪不得長得那麽漂亮,比小姐還要漂亮,原來是太陽神仆啊,難怪……”
接着下,傑伊的神色變得相當古怪:“閣下,你剛才說什麽?你說……小姐是你的學生?”
陳賢頌點點頭。
咚……傑伊手中的油燈掉到地上,油灑了一地,火焰呼一聲就燒了起來。陳賢頌吓了一跳,然後大呼小叫地用腳使勁去踩,想把火弄熄,可沾了油的火那有這麽容易就熄滅,結果火沒有踩熄,倒差掉把他的鞋子和袍擺給點着了。
愣神過後的傑伊也過來幫忙,兩個大男人撲了一會也沒有把火弄熄,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迹象,陳賢頌一拍腦袋,叫道:“去弄些水過來……”
傑伊正準備下樓,房間門打開了,白敏走出來,對着地止的油火一指,火焰立刻熄滅了,地面留下一塊冒着寒氣的霜層。陳賢頌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驚歎道:“還是會些特殊能力好啊,多實用,一指什麽都解決了。”
白敏走過去,幫陳賢頌抹去臉上的黑迹,再幫他整理好衣服,最後斜斜地看了傑伊一眼。後者身體立刻一僵,感覺自己似乎是被某種充滿了殺意的視線給盯住了,等白敏移開視線好幾秒後,他都沒有緩過氣來。
“裏面的情況怎麽樣了?”陳賢頌問道。
“是間質性肺炎。”白敏解釋道:“由礦物質引起,但很奇怪的是,那幾種礦物質,一般很少出現在普通人的起居生活之中……就算是我們那邊……也比較少見,并不是說制造難,隻是用處不大,而且對自然人的負作用極大。”
陳賢頌眉毛挑撥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投毒?”
白敏微微颌首,傑伊在一旁将兩人的話聽在耳裏,雙手不知何時就握了起來。他記得自家的主人,當年也是得了和夫人類似的病,而且病得更重,一咳嗽就出血,咳着咳着就一命嗚呼了。
當時小姐剛出生沒多久,背後居然有幅古怪的圖案,當時家族中就有不好的議論聲四起,接着主人和夫人就重病,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内心中一直認爲這是小姐帶來的詛咒,爲此仆人人走的走,逃的逃,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傑伊腦袋裏閃過無影的容貌,他在猜測有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這時候弗郎西絲從門後探出腦袋,期待着看着白敏:“大姐姐,媽媽的病什麽時候能好?”
“現在沒有手術條件,隻能使用食療手段慢慢醫治。”白敏估算了一下,答道:“大概需要一到兩個月,具體情況看得視她的吸收能力而定。”
小家夥歡叫了一聲,沖進房裏,似乎是給母親報喜去了。
一陣清脆的少女音過後,陳賢頌先前聽到的那道成熟女聲傳了出來:“外面那位尊貴的閣下,我身體行動不便,不能親自迎接你,實在是抱歉……請你能不能移駕貴體到房中,我想當面感謝閣下,同時有些事情想求閣下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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