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來訪記錄,2178年3月11日15時29分。”
按一定比例縮小了的立體影像出現在陳賢頌面前,畫面中的地下室依然還是完好無缺,并不像此時的狼藉和破亂。來訪者一共是四個人,白姐,肖海醫師,還以美女雙胞胎,他們在陳賢頌的修複艙前說了一大堆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第二段來訪記錄,2181年5月27日16時01分。”
第二次來訪者隻有三個人,白姐和美女雙胞胎,她們的臉色比上一次差了許多,而且衣物也顯得有些破舊。這次她們在地下室待的時間很短,也沒有說什麽話,白姐隻是一遍一遍地撫摸着陳賢頌所在的修複艙門,仿佛那樣可以撫摸到自己孩子的臉龐一樣。
陳賢頌看着畫面漸漸變黑,雙手緊緊地握住。
幾秒鍾後,機械女聲接着響起“第三段來訪記錄,2325年4月17日12時22分。”
時間直接跨過了一百多年,這一次的來訪者隻有兩人,白姐和美女雙胞胎中的一個,陳賢頌分不清她是菁薇還是幼微。當白姐的立體影像轉向修複艙,能正面看到她的身體時,陳賢頌腦袋一下子就變得空白,好一會,他伸手顫抖的手,摸向立刻立體影像中的白姐。他感覺到自己喉嚨中仿佛堵着什麽東西,聲音從裏面吐出來,模糊不清:“手,你的手呢……”
立體影像中的白姐,左手袖管随着她的身體的抖動而微微飄蕩,裏面空空如野。不知道菁薇還是幼薇,她的臉上,有一道紅紅的傷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中間。兩人都是一幅疲勞到極點的模樣。
白姐的右手上拿着一個銀白色的立體留影機,這東西在新人類世界很常見,所以陳賢頌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一次白姐待的時間更短,她隻是深深看了一眼陳賢頌的修複艙,就立刻離開了,即使透過立體影像,陳賢頌也能感受到她眼神中決别的意味。
不知道是菁薇還是幼薇的雙胞胎美女,哭泣着在陳賢頌的修複艙上留下一個長吻,才抹着眼淚離開。
“第四段來訪者影像,12381年7月29日09時46分。”
陳賢頌沒有再看下去,而是雙手護着腦袋蹲了下來,将臉埋入雙膝之間。斷斷續續的吸氣聲響起,聲音越來越重,他身體的肌肉也随着他的吸氣聲一抽一抽地在蠕動,而且越來越明顯。
過度刺激綜合症!白敏看着他這模樣,心中閃過這念頭,然後快步走到他身後,一記手刀切到陳賢頌的頸部動脈上,少年應聲而倒,卷縮在地上。全身**的少女走過去,将他的身體闆正,接着她滿臉木然的表情柔和下來。
陳賢頌的臉上,布滿了濕濕的水漬,雙膝蓋上,也是淚水一片。即使在昏迷中,他緊閉的雙目依然在不停地向外邊冒着水痕。白敏用食指從少年的臉上熬了一點水珠放到嘴裏,眼睛微微閉了起來:“……苦。”
立體影像依然在播放,白敏将陳賢頌淚水咽入喉嚨中,對着天花闆說道:“系統,暫停播放立體影像。詢問,研究所的備用倉庫是否完好。”
“檢測中……備好倉庫完好。”
白敏繼續說道:“申請檢測備用倉庫物資,關鍵詞:感情壓抑劑。”
“權限通過,檢測中……感情壓抑劑,六枚。處于絕對零度儲藏櫃中。”
“調用一枚。”
“申請通過,解凍時間爲三分鍾,請耐心等待。”
三分鍾後,系統聲音響起:“解凍完成,請申請到标本培育室中心附近的位置領取物品,坐标爲(x2511,y1325,z1121),如果十分鍾後無人領取物品,系統将自動回收。”
在不遠處,天花闆中開了個孔,伸出一條長長的機械臂。白敏抱着少年走過去,從機械臂末端拿出一個還微微帶着涼意的金屬盒子,打開,拿出一個注射器,紮到陳賢頌的動脈上,然後緩緩将裏面的液體注入到少年的身體中。
十幾分鍾後,陳賢頌醒了,他從少女的公主抱中掙紮站起來,一臉木然左右看了看,然後語氣有些機械地問道:“我感覺腦袋的思維有些奇怪,你對我做了什麽。”
白敏答道:“對你注射了感情壓抑劑。你的情緒波動太大,對身體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陳賢頌在臉上摸了摸,滿臉的水漬:“我的眼睛還是流淚,似乎沒起到作用。”
“藥劑确認有效。”白敏答道:“新人類的實驗結果中有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自然人身上。醫學專家們認爲,自然人的靈魂強度過大,感情壓抑劑隻有抑制身體激素産生的各種不良反應,但不能壓抑更高維度,由靈魂産生的感情。”
“你也才剛蘇醒不久,怎麽會這麽清楚。”
白敏道:“我的大腦芯片中記錄着各種各樣知識,這條信息也在其中。”
“也對,你是生化人。”陳賢頌眼睛流着淚,但神色卻是一片木然,無喜無悲。這樣的情景如果外人看到了,絕對會覺得很怪異,甚至可能會覺得驚恐。隻是在這地下室中的兩人,一個是當事者,一個是感情非常内斂的生化人,對此都不甚在意。
“系統,繼續播放立體影像。”陳賢頌仰起頭,語氣如同古井無波。
接下來,便是三場後人類土著們來‘盜墓’的記錄。在最後,立體影像也顯示了白敏爲什麽要殺掉博德那五人,陳賢頌看了看不遠處的幾具屍體,然後向白敏說道:“謝謝,對不起,剛才誤會你了。”
白敏語氣平靜地說道:“沒關系,我隻是在執行自己收到的命令。”
陳賢頌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問道“接下來,白敏你有什麽打算。”
“在沒有收到更高一級的命令之前,我會一直跟着你,同時你也是我的上級,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白敏纖細的雙腿一并,敬了個軍禮,潔白的**在無影燈的照映下,顯得格外肅穆,一絲男女**的味道也沒有,她放下敬禮的手,繼續說道:“坤型生化人00174……坤型生化人白敏,向長官報到。”
此時的陳賢頌,因爲感情被壓制,幾乎是完全理性的化身,他一邊流着淚,一邊思考,然後說道:“我打算去外面,找到第一波的那些來訪者,取回白姐留給我的立體留影器。現在的世界已經過了一萬年,物種變化,地形變化,氣候變化,一切都是未知。我是一個自然人,能力很弱,出到外邊,會面臨很大的危險,所以,生化人白敏,你的任務是一直保護我,直到命令解除了爲止,明白了嗎?”
白敏又敬了個軍禮,毫不遲疑地答道:“是。”
陳賢頌再抹了一把眼淚:“問一下,白敏你給我注射的感情壓抑劑,效果有多久?”
“24小時左右。”
…………
…………
一個多小時後,陳賢頌和白敏穿着從屍體上剝下來的衣物,從地下室中走了出來。他們在入口附近随便找了個地方,安葬了五具屍體,再從儲藏室中找到了兩支還能食用的營養劑,命令地下室的系統進入休眠狀态後,便離開了這個令他們沉睡了一萬年,同時也保護了他們一萬年的原醫療研究所。
在臨走前,白敏在外邊扛起了一顆又一顆巨大的岩石,将地下室的入口徹底封死了。
這時候,時間是淩晨三點左右,戈壁灘的溫度很低,接近零度,好在博德幾人身上穿戴的衣物也夠厚,陳賢頌被寒風吹着,除了臉上因爲有淚水還在湧出,弄得整張臉特别冷之外,倒也沒其它的不适。
自然人是新人類的寵兒,自小嬌生慣養,讓他在這種惡劣的環境,頂着風夜行,實在有些難爲陳賢頌了,一開始還不覺得怎麽樣,但走得遠了,陳賢頌便感覺道又腿像灌了鉛一樣重。幸好有白敏在一旁,攙扶着他,這才能堅持走下去。
“剛才我就在奇怪了,這一路上走過來……”陳賢頌摸了摸身邊的長菱狀的紅色晶體,這玩意斜斜地插入地面中,露出來的部分,從肉眼視覺上大概估測,應該有六到七米之間,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一圈很古怪的紅色光暈。隻要走進這層光暈中,便感覺到身體的溫度會緩慢上升,但并不顯得熱,溫度到達一定程度後,便會停止。
“這裏到處都是這樣的東西,我敢肯定地球以前絕對沒有這種玩意,難道我們到了外星球不成?”
白敏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我能肯定這裏還是地球,月亮的軌道雖然有所改變,但如果按照一萬年前的資料運算核對下來,它确實是會出現在這個位置。至于這種紅色的類晶體,我大腦中并沒有它的資料,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它不是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