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盤中噴湧的雲霧一陣一陣地翻騰,飄散,好像沙沙有聲。漁舟,礁石,小山,都在霧氣裏顯出本來的模樣。令人本來沉悶而壓抑的心情,豁然一下變得開朗起來。
“這就是熱愛嗎?”格倫.勞瑞盯着在雲霧中飄蕩的小舟,整個人都覺得要癡了。
本來這道菜的意境是寒江獨釣,一片凄涼,可現在再一看,卻看到了江上泛舟,歲月靜好的安詳景象。
“劉芒先生,你說的沒錯,隻有内心對生活充滿熱愛的人,才能創造出這樣的作品。”格倫.勞瑞臉上露出神往:“真想看看徐渭先生的原作啊!他和梵高一樣,都是偉大的藝術家。對了,他的那副畫作叫什麽名字?”
“《獨釣寒江雪》。”劉芒回道。
“很美的名字。”格倫.勞瑞嘴中呢喃,指了指台上:“就像那副《星空》一樣。”
“請品嘗吧,格倫先生。再好的菜,也都是拿來吃的。”看到格倫.勞瑞和其它評委,隻顧觀賞菜品的擺盤,遲遲不願動手,劉芒笑着催促道。
“噢,對的。”格倫.勞瑞拿起刀叉,又發出一聲歎息:“如果時間能夠永恒,我情願停留在這一刻。”
“請用吧,格倫先生。”
從‘山峰’上叉下的獅子頭,相比正宗的,個頭要小很多,剛好也就一口。
“味道也非常棒啊!”格倫.勞瑞一口咬下,立刻發出驚歎聲。
因爲幹冰制冷的緣故,獅子頭的表面帶着絲絲清涼,可内心卻還保持着熱氣,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口感。
外皮經過低溫油炸,質地變得富有彈性,而裏面的餡心,卻還如普通獅子頭一般,軟嫩香滑,入口即化,這又是兩種鮮明的對比。
輕輕咀嚼,味蕾先被甜蜜所包裹,再悠悠一轉,這甜又轉化成了酸,讓舌根浸出大量唾液。
最後,甜與酸綜合一起,不斷沖擊着味蕾,再加上肉丸本身豐富的口感,讓整個人都飄飄然,心情舒暢得如同花兒般盛放。
“我們組委會之所以用大量珍貴的藝術品來指定規則,并不是想要廚師們用菜品來完完全全的複制它們,這本身也是不可能的事。”格倫.勞瑞依依不舍的咽下嘴裏的肉丸。
“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篩選出,真正對美有鑒賞力的大師。所以,菜品的外形和原作如何相像,并不是我們評判的唯一标準。”
“對的,我很贊同格倫先生的觀點。”另一個年紀稍大的評委接過話茬:“就像這道《獨釣寒江雪》一樣,隻有品嘗過的人,才會覺得,噢,原來這就是藝術!”
“劉,恭喜你,你又赢了。”等評委品嘗完菜品,正在底下商議時,站在台上的戈登對劉芒說道。
“戈登先生,評委們還沒開始投票呢,現在下結論是不是有點早了?”
“不……不……不……”戈登連連搖頭,語氣帶着少許沮喪:“本來一開始,我也覺得自己要赢了,可當看到你做的菜品,我才知道,我又輸了。”
“輸了就輸了,爲什麽要加一個又呢?”一旁的林蕭揶揄道。
“劉,你想不想學西餐?”沉默了十來秒,戈登突然問道。
“有這種想法,不過沒有什麽基礎,不知道如何入手。”劉芒想了下,回道。
“找個人教不就行了?”戈登突然一把摟住劉芒的肩膀:“當然,得找一個有名氣,烹饪水準高超,性格不錯的主廚。”
“你直接說你不就行了?”林蕭翻個白眼。
前兩樣還算靠譜,至于性格不錯?誰不知道狗蛋大人以脾氣火爆,髒話連篇而聞名業界?
“咳咳……”戈登有些尴尬:“劉,我教你西餐,你教我中餐,咱們互換怎麽樣?”
“好啊!”劉芒點頭同意。
“可是戈登,咱們國内的廚師想學東西,首先得拜師,這你也願意?”林蕭調侃道。
“拜師?沒問題啊!”戈登連想都沒想,很痛快的答應了。
“戈登,你可要想清楚,按照中國的傳統,正式的拜師儀式不但要給師傅敬茶,甚至還要行三拜九叩的大禮,這你也願意?”
“爲什麽不願意?”戈登覺得有些奇怪,半隻膝蓋都軟了下去:“是這樣嗎?”
“行啦,咱們隻是相互切磋,彼此進步,根本不需要拜師。”
劉芒一把扶住戈登,覺得好笑,看來老外對中國的禮儀根本不怎麽清楚,更不知道所謂的三拜九叩意味着什麽。
在中國傳統裏“師”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古人天天要拜的“天地君親師”,師是什麽地位?是僅次于你的長輩,祖宗的級别。傳統上師也叫師父,所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隻要你拜了這個老師,這輩子就要像對待父親一樣對待他,恭恭敬敬的敬奉一生。
當然,如今這個社會也沒有多少人去恪守這些,但在劉芒這種浸潤傳統文化的人眼中,尊師重道,是爲人的基本準則之一。代表傳承的同時,也意味着責任。這也是他爲什麽至今都沒有收徒的原因。
“那就這麽說定了。”見劉芒同意,戈登顯得很興奮。
“戈登同學,你對比賽結果一點都不在乎?”林蕭詫異道。
“爲什麽要在乎?”戈登.拉姆齊兩手一攤:“我又不第一次參加。再說了,我本來就是英國的廚神,再多一個稱号好像也沒什麽意思。就像劉說的一樣,我隻喜歡享受比賽的過程,至于結果?去他媽的。”
“也對。”
“評委們的投票出來了,英國廚神戈登.拉姆齊獲得三票,中國廚神劉芒先生獲得六票,這輪比賽劉芒勝出。”經過将近半小時的商業和争論,評委們的投票結果總算出來了,劉芒已兩票的領先優勢,赢得這輪比賽。
“恭喜你劉。”戈登.拉姆齊伸出手。
“戈登先生,僥幸而已。”劉芒伸手和戈登握在一起。
“沒有,是你的實力征服了所有人。”戈登握住劉芒的手一拉,抱住他的肩膀,在背心拍打兩下:“别忘了,我們的約定。”
“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