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不可能吧。”聽了劉芒的回答,林蕭明顯有些不信。
一個苦逼一生,受盡嘲諷和冷笑,甚至因爲渴望愛情,直接将自己耳朵割下送給愛人,卻慘遭拒絕,最後自殺而亡的瘋子,心中會對生活充滿熱愛?
“老劉,我承認你的觀點讓人耳目一新,但你要不要再接着看看?”
這次不是林蕭不相信劉芒,而是梵高的這副《星空》實在太有名了,在它成名的一百多年裏,曾被無數的藝術鑒賞家點評過。
苦悶、憂郁、掙紮、燦爛、沉重……有着無數的詞彙來評價,可從沒有一個詞是熱愛。
“别人怎麽理解是别人的事,可在我的觀點裏,我認爲文森特的内心,遠比我們想象的堅硬,一個心中對生活沒有熱愛的人,是畫不出這樣作品的。”
劉芒沒有用梵高,而是稱呼爲文森特,其實是一種特别的尊重。
很多人不知道,梵高的全名叫文森特.威廉.梵高,梵高隻是他的姓。他爸叫提奧多圖斯.梵高,弟弟也是,他的名是文森特,爲什麽他後來畫作的簽名都是文森特,因爲他和他的家人鬧翻了,他爸在他從事畫畫五年的時候也去世了,所以他非常反感别人叫他的姓。
“好吧,好吧,随你。反正我們都聽你的。”見劉芒堅持,林蕭也不好說什麽了。
這副《星空》,可以說是迄今爲止,最難去解讀的一副作品了,更别提用菜品去表現它。林蕭想着,這個時候比拼誰更接近畫作的意境反而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菜品本身。
“嗨,夥計,有招沒有?”戈登走了過來,拍了拍劉芒的肩膀。
“有一點,你呢?”劉芒笑道。
“我也有一點,但不很确定。”戈登·拉姆齊表情沮喪:“真是見鬼!誰能想到,組委會居然拿出這張畫呢?難道這已經是廚神大賽的決賽現場嗎?實在太難了!誰能理解一個瘋子,畫這幅畫時在想什麽?或許這一切都是他精神病發作時,産生的幻覺罷了!”
“對我來說,文森特先生不是瘋子,而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劉芒的表情嚴肅。
“sorry,sorry,我無意冒犯。”看到劉芒好像有些生氣,戈登連忙道歉。
“沒關系,我們中國有句話‘衆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我們不能理解文森特,可能是我們還未到達他的那個境界吧。”
“呃,你能解釋一下這句話的含義嗎?”因爲劉芒說這句出自《漁夫》的詩句用的是中文,所以戈登并不明白。
“哦,這句話的大概意思這指,天下都是渾濁不堪,隻有我清澈透明,世人都迷醉了唯獨我清醒,意喻不願随波逐流,放任自流。”
“嗯,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是中國的梵高吧。”
“他是詩人,并不是一個畫家,等等……”戈登的這句話,如同一柄大錘,在劉芒的心頭狠狠敲了一下,旋即興奮起來:“中國的梵高!我知道該做什麽了!”
“怎麽了?”戈登一臉詫異。
“戈登先生,我想到該如何做菜了。”
“我好像也想到了。”戈登摸了摸頭:“那我去忙了。”
“行。”
“老劉,你想到什麽了?”等戈登走後,林蕭他們馬上圍了上來。
“戈登的話提醒了我。我畢竟不是學西餐出生,對國外的油畫也并沒有太多的鑒賞力,對于這些藝術品,純粹隻是靠着自己的直覺和天生的感觸。想用中國菜來表現西方畫作的意境,實在太艱難了些。”
“那你的意思是……?”
“爲什麽一定得是文森特.梵高呢?咱們古往今來,出了那麽多文人墨客,難道就沒有一個能與之比肩的人物嗎?”
“你這一說,我倒想到一個人。”賀東臨湊上前:“這個人無論才情,還是人生際遇,都和梵高有些相像,甚至比他還要慘。”
“誰?”
“徐渭!徐文長先生!”劉芒和賀東臨異口同聲道。
“他呀!”林蕭一愣:“他……他确實也挺慘的!”
徐渭,一個“雲水天長”一般的名字,卻與“落魄”、“癫狂”作伴,拿痛苦澆灌自己的一生……
“一生坎坷,二兄早亡,三次結婚,四處幫閑,五車學富,六親皆散,七年冤獄,八試不售,九番自殺,實堪嗟歎!”
王長安先生概括徐渭的人生經曆時所作的一首十字歌,簡單數字,獨特一生,落魄狷狂,斑斑血淚。
徐渭三個月大時父親病故。四歲時,二嫂楊氏去世,他得像大人一樣迎送吊喪賓客。十歲時,家道中落,生母被遣散出門,僅僅十歲的他與逃跑的仆人對簿公堂。十四歲,嫡母去世。二十歲,入贅潘家。二十一歲,二哥去世。二十五歲,大哥徐淮去世,家産被無賴霸占。
二十六歲,妻子潘氏去世。
四十一歲之前的八次鄉試初複試皆不中。四十五歲時,他因擔心受胡宗憲案件牽連入獄而精神高度緊張抑郁以至神經錯亂,數次自殺未死。四十六歲時,又娶小婦,因疑她與外人通奸而殺之,遂入獄。四十八歲時,生母病故,短期出獄辦理喪事。五十三歲時,萬曆皇帝改元大赦,在張天複、張元忭父子幫助下出獄。六十一歲,心情抑郁舊病複發。
六十九歲,醉酒跌傷肩骨,卧床不起。直到七十三歲貧病交加而死。
他自己寫詩說:天下事苦無盡頭,到苦處休言苦極。
但上天是公平的,給予徐渭苦難時,也給予了他相同的才華。
且不論詩書文章,光論畫作,氣勢縱橫奔放,不拘小節,筆簡意赅,用墨多用潑墨,很少着色,層次分明,虛實相生,水墨淋漓,生動無比。他又融勁健的筆法于畫中,書與畫相得益彰,給人以豐富的想象。
“老劉,難道你想以菜品展示徐渭的畫作,來诠釋梵高的這副《星空》?”林蕭瞪大眼睛。
“有什麽不可以嗎?藝術是相通的,咱們今天就來個時空對話,無問西東!”劉芒一握拳。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