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選料,制作紅燒肉的器皿也很有講究,林蕭和賀東臨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瓦煲來炖煮。
這種從國内帶來的瓦煲,口小肚大,上窄下深,爲青泥制成,就算長時間燒灼,也沒任何問題。
之所以選用瓦煲,而不用鐵鍋,是因爲肉塊必須泡在湯水中小火炖煮,最後用大火收幹。如果露出湯面太久,五花肉瘦肉的部分便會發柴,顔色也會不一。
瓦煲直徑小,相比敞口的鐵鍋,不用放很多水也能将肉塊炖制酥爛。至于用高壓鍋來炖,林蕭和賀東臨是不屑的。
高壓鍋壓出的紅燒肉,外表和炖出的相差無幾,可沒有經過時間的磨砺,快速成型,味道根本無法完全進入到肉塊中,口感上要差得多。
隻有費盡心思,将每個細節把握好,那才能燒出一碗誠意滿滿的紅燒肉。
“這輪時間就有些長了。”林蕭将瓦煲的蓋子蓋上,用手往鼻端處扇了扇風:“我這鍋紅燒肉,得焖上55分鍾,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巧了,我的也是。”賀東臨扯下腰間的圍裙,笑道。
“老劉,反正時間還有,不如你宣布最後一道題目吧。”林蕭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最後一道菜……”劉芒想了想,一眼瞟過桌上筐中的雞蛋:‘那就做個雞蛋吧。’
“雞蛋?怎麽個做法?”林蕭追問道。
“做法不限,誰的更出彩,誰就赢。”
“可以是可以,那搭配的食材沒有限制嗎?”林蕭摸了摸鼻子。
“輔料沒有限制,不過有一條,得以雞蛋爲主。”
“行。”賀東臨重新系上圍裙:“小劉師傅這是想考驗我們的基本功啊。那我就做道‘黃埔炒蛋’好了。”
“‘黃埔炒蛋’?老賀,你都選了這道菜,那我隻能拿另一道來應對了。”
“什麽菜?”
“水汆雞蛋。”
“針尖對麥芒!好!”賀東臨一聽,立刻變得鬥志滿滿。
‘黃埔炒蛋’是粵地的一道傳統名菜,據傳出自廣州市郊黃埔碼頭船民之手。一天黃昏,停泊在黃埔一廣州水上船民突有親友到訪,一時買不到什麽好菜,水中人家習慣在船尾養雞,于是随手拾到雞蛋炒了待客,急切間連蔥都沒有放,但那碟蛋炒的香嫩無比,客人連連稱贊,以後這類炒蛋就名“黃埔炒蛋“。後經名廚改進而成爲市肆名菜,其制法介于“炒滑蛋“與“煎芙蓉蛋“之間。
雖然這道菜隻用雞蛋爲原料,但對于火候的控制極其講究,因爲它的做法介于炒和煎之間,制作出來的雞蛋除了要兼具嫩、滑、潤外,其形狀更要像一塊金黃的布匹,用筷子一提,能迎風抖動。
而林蕭要做的‘水汆雞蛋’,同樣是一道簡單又不簡單的一道菜。
這道菜除了雞蛋,還要用到韭菜爲原料,在制作過程中把韭菜和雞蛋的鮮味提到最佳效果,并且兩種味道要相互融和,不能彼此壓制。
‘水汆雞蛋’和‘黃埔炒蛋’一樣,最難的是火候和成形。打碎的雞蛋下鍋不能散,要在清水中煮成團狀。煮好的蛋團熟而不老,香滑四溢,最後點上一些醬油上桌。
因其原料唾手可得,而制作方法卻又十分考究,于是這道‘水汆雞蛋’,一直是衡量魯菜廚師手藝的功夫菜之一。
從筐中各取了幾個雞蛋,林蕭和賀東臨走到案闆前,開始制作。
兩道菜第一道工序都一樣,必須先将新鮮的雞蛋打發成蛋液。
在打發的時候,動作一定要輕柔,隻能順一個方向緩慢攪動。這是爲了防止雞蛋液起氣泡,以免影響到成菜後的效果。
賀東臨在打發時,加入少許鹽和胡椒、還有一勺清豬油。
‘黃埔炒蛋’中加入豬油是一道非常關鍵的步驟,等會成品後的‘潤’就靠它了。
林蕭的‘水汆雞蛋’則一開始什麽都不用放,概應這道菜的調味,全都來自最後點上的醬油。
賀東臨的蛋液首先打好了,他走到竈台,擰開火焰開關,準備開始烹制。
很多吃過這道菜的食客們都認爲,做出這樣的雞蛋,一定是廚師用猛火大油快速烹制的,其實不是。
‘黃埔炒蛋’在炒的過程中,隻能全程中小火,火焰的溫度控制在500到600度左右,在炒制時鏟動要順一個方向,如來回攪動蛋液會變碎不成型,并且忌加入蔥、蒜等佐料同炒,不然會失去其特有的風味。
等鍋底開始冒煙,賀東臨淋入一勺冷油,輕輕晃動鍋子,等鍋子四周和底部全部沾染上一層油光後,再把多餘的油倒出。
接着再把鍋架上,将盆中的雞蛋液緩慢的倒入下去。
蛋液下鍋,并沒有什麽太大的響聲,隻有蛋液冒出細碎泡泡炸裂時的輕微‘咕噜’聲。
等到蛋液稍微凝固,賀東臨吸了口氣,持着鍋子的右手快速抖動,轉動鍋子。
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底部已經成型的蛋液和鍋子脫離,均勻的分布到鍋中各處。
這道‘黃埔炒蛋’,從學廚時開始,賀東臨已經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每次做他都很謹慎,不敢打一絲馬虎眼。
他很清楚,這道曾被蔣公一生鍾愛,百吃不厭的菜品,與其說是考驗廚師的烹饪技巧,不如說是考驗廚師的心細和耐心。
因爲隻要稍微一分神,蛋液便會被鍋底所傷,變得發硬、發幹,變成煎蛋,沒有滑的感覺。而時間不到就起鍋,蛋液便不會成型,濕漉漉的如同一塊抹布。
“起鍋!”當蛋液上最後一個氣泡炸裂,賀東臨馬上端起鍋子,用鏟子小心的将鍋中的雞蛋盛入一早就準備好的瓷盤中。
“完成了?”劉芒和單簡忍不住湊了上來。
“賀師傅,你這道‘黃埔炒蛋’,隻怕我一輩子也炒不出來。”看着盤中的雞蛋,單簡由衷感慨道。
盤中的雞蛋金黃燦爛,閃爍着奪目的油光,仿佛一匹剛剛擰幹水分,晾曬到陽光下的上好綢緞。隻是看上兩眼,就有人一嘗究竟的**。
“嘗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