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芒師傅,我可以嘗了嗎?”盯着盤中的‘咕噜肉’,孫宥晨感覺喉頭一陣火熱。
“嘗吧,涼了就走味了。”劉芒笑道。
孫宥晨拿起筷子,小心的夾起一塊咕噜肉,送入嘴中,一口咬下。
“咔嚓!”清脆的響聲在牙縫間迸發,菠蘿香氣混合着糖殼的甜味,首先在舌尖上蕩漾開。
當人的味蕾被這迷人的味道沉醉,還未來得反應,随着牙齒的切合,第二層糖殼破碎了。包裹在其中的糖醋汁兇猛的噴濺在口腔四處。
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舌下的唾腺,大量的唾液分泌,在口腔中泛濫成災。
忍不住快速咀嚼,菠蘿汁、酸醋汁,再加上咬着‘嘎吱’帶着脆感的五花肉,直欲讓人如上雲端。
相比剛才林蕭那道傳統的‘菠蘿咕噜肉’,現在劉芒的這道,不但保留了其中的精髓,更豐富了口感和味覺的層次。
“原來這才是改進菜品啊!”孫宥晨突然間明白,明白自己和劉芒的差距倒底在哪了。
“劉芒師傅,這道菜品你能不能授權我在我的餐廳售賣?”孫宥晨脫口而出。
“呃……可以吧。”劉芒一愣。
“孫先生,賣無所謂,可你準備找誰做呢?咱們老劉嗎?”林蕭戲諧道。
“我自己做啊。”
“别忙活了,你做不出來的。”林蕭很肯定道。
“爲什麽?”孫宥晨有些不忿,剛才他已經觀看了整個制作過程,劉芒又答應将酸醋汁的配方給他,重新複制的話不是什麽難事吧?
“孫先生别生氣,你看老劉剛才做這道菜很簡單,整個制作過程也不複雜,不就是裹兩層糖漿嘛,對嗎?”
“這……”孫宥晨看了一眼劉芒,其實心裏已經默認是。
“我告訴,老劉這道新式‘菠蘿咕噜肉’,代表着中國菜的頂尖水平,沒有十年八年在中國廚房的曆練,連上手都夠嗆。”
“不會吧,有那麽難嗎?”
孫宥晨覺得,自己好歹也學了将近八年烹饪,雖然做的不是正宗的中國菜,但總比一般人要強吧,一兩次不行,多練習幾次肯定能做出來。
“非常難!”賀東臨從盤中夾起一塊咕噜肉:“我敢說,能複制小劉師傅這道菜品的人,就算在國内,也不超過五人。”
“爲什麽?”
“看到這層外殼沒有?”賀東臨夾着咕噜肉對準天花闆上的射燈:“要想制作出這層殼,首先要學會‘鎮糖爲晶’,隻有對食材特性和火候把握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制作出如冰般透明的外殼,如果掌握不好,糖色會發黃發苦,不用個幾百斤糖來練習,根本連門都入不了。”
“幾百斤?”孫宥晨眼睛都瞪圓了:“用幾百斤白糖來練習?”
“當然。”賀東臨點點頭:“其實我還往少裏說,悟性差的人,就算用個上千斤也不稀奇。”
“我應該就是悟性比較差的。”劉芒摸了摸鼻子:“當年爲了練習,我足足用掉兩千斤白糖。”
“拜托,你不是悟性差,你這是拼命!”林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聽若男說過,說你能調成先苦後甜的糖漿?”
“可以的。”劉芒點頭承認:“其實很簡單,糖漿在鍋裏熬制過久的話會發苦,而這個由甜到苦過程是有一個臨界點的,抓住這個臨界點快速褪火就行了。”
“臨界點的時間大概多久?”賀東臨問道。
“四到五秒吧,晚一秒都不行。”
“行,這我又做不到。”林蕭和賀東臨想了想,連連搖頭。
至于孫宥晨則聽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林蕭他們在說什麽。
沒法,對于這些大拿們來說,孫宥晨對中餐的理解,還停留在小白的初級階段。
“那各位,這種鎮糖爲晶的技巧你們都會嗎?”不過孫宥晨還是有點不死心,他覺得如果大家都會,那說明應該還有學習成功的機會。
“我當然會了。”林蕭回道。
“嗯,我就差了一點,相比小劉師傅調出的糖色,顔色要渾濁一些。”賀東臨回道。
“我……我大概再練個三年,看能不能和總廚調出的一樣。”單簡有些不确定道。
“中餐真的好難啊!”孫宥晨感慨起來。
“難的還在後面呢。‘鎮糖爲晶’雖然有些難,但大多數廚師經過刻苦練習都會,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在一層糖殼外再裹上另一層糖殼!”賀東臨把筷尖上的咕噜肉送入口中,咀嚼幾下後連連贊歎。
“這兩層糖殼間相互獨立,菠蘿汁和糖醋汁沒有竄味,隻有經過人口的品嘗後才會彼此融合,形成循序漸進的層次感,不是真正的老饕,是不會感覺出其中妙處的!”
“那該怎麽做呢?”孫宥晨追問道。
“我不清楚,也做不出來,你問當事人吧。”賀東臨兩手一攤。
“說到底,還是火候。”劉芒接過話茬:“咕噜肉裹上第一層糖漿,冷卻成晶後,你心裏得有個底,知道糖殼融化的溫度是多少度,相應在鍋中翻炒的時間需多久。翻炒時間過短,另一層糖殼不會形成,翻炒時間過長,第一層糖殼便會融化,和第二層糖殼糊在一起,其中蘊含的兩種汁液就會竄味,影響菜品的口感和外觀。”
“那……那又要怎麽把握?”孫宥晨一顆心跌到谷底。
在剛剛見識了中國菜真正的魅力後,他已經堅定自己學習中式烹饪的決心,可現在隻是一道菜,所涉及的難點就如一座座高不可攀的大山,阻擋着他前行的腳步。
“說實話,我也說不清楚。”劉芒思索一番:“這種感覺隻能意會,不能言傳。菜品在鍋中翻炒,腦海裏自然能感覺到它的變化。就像人天生會吃飯,卻不知道爲什麽一樣。”
“勤奮是通往成功的不二法門。”林蕭拍了拍孫宥晨的肩膀:“當然,如果和某些變态比,所謂的勤奮就不值得一提了。”
“誰……誰是變态?”
“啰!”林蕭朝劉芒撇撇嘴:“站在你面前的這位廚神,其實才學廚三年零七個月而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