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這樣不好吧。”等侍從走後,劉芒遲疑道。
“沒事,老外和咱們的觀點不一樣。”林蕭明白劉芒話裏的意思。
在國内的傳統行當裏,不論是酒樓還是武館,都非常忌諱同行上門來踢場子。
你私下裏指點可以,但千萬不能讓其它人知道。
就好比有别的廚師來樓上樓,當着酒樓服務員說你們總廚做的菜不行,得重做一份,那就相當于指着鼻子罵劉芒學藝不精是一個意思。
衆人一邊喝着酒,一邊吃着鵝肝,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鍾,身穿白色廚師服,戴着高頂廚師帽的巴薩德,在侍從帶領下,親自推着小車從後廚走到衆人餐桌前。
“各位,非常抱歉,我現在又重做了幾份,請你們再品嘗一下。”巴薩德微微側身,當看到在坐的衆人,不由一愣:“美麗的女士,你們是中國人嗎?”
“嗯,是的。”單簡回道。
“哦,中國!我剛從那回來,那真是一個神奇而又美麗的國度。”巴薩德的中文還是和以前一樣拗口。
“巴薩德,好久不見。”林蕭側過身,笑道。
“這位先生,我們見過嗎?”巴薩德詫異道。
上次參加節目時,巴薩德和林蕭隻是打了幾個照面,并沒有深入交流。再說亞洲人的長相在歐洲人眼裏都差不多,不記得也很正常。
“你不記得我,但你總記得這位吧。”林蕭指了指他旁邊的劉芒。
“你好,巴薩德先生。”劉芒是背對着巴薩德來的方向坐的,他側過身,笑道。
“劉……劉芒先生?!”這下,巴薩德大吃一驚,本來中文就不利索的他,說話馬上開始結巴:“你……你怎麽來法國了?”
“當然是參加廚神大賽了。”劉芒站起身,伸出手。
“難怪!難怪有人能一下就吃出我這道菜的缺陷,并找到我苦苦思索很久,都沒有找到的解決方案!原來是你!”巴薩德握住劉芒的手,一臉恍然大悟。
“不好意思,巴薩德先生。剛才我的職業病犯了,忍不住就說出來,希望你不要介意。”
“當然不介意了!”巴薩德拉過一把椅子,在劉芒身邊坐下:“劉芒先生,從中國回來後,你在烹饪上那天馬行空一般的想象,給我極大的沖擊力。能得到你的指點,是我的榮幸。”
“豆腐是中國的食材,我對它的特性當然比較熟悉了。如果換成鵝肝、蝸牛,那我還得向你請教。”劉芒謙遜道。
“好說,好說。”巴薩德招了招手,示意身後的侍從将重做的鵝肝送到衆人面前:“大家嘗嘗看,這次是用劉芒先生所說的辦法煎制的鵝肝。剛才在廚房我已經嘗過了,味道非常驚豔!”
侍從揭開盤子上的金屬蓋,重做過的豆腐鵝肝出現在衆人眼前。相比一開始的鵝肝,這次的鵝肝沒有擺放任何裝飾,隻是簡簡單單在表面澆上了一層醬汁。體積也比剛才要小上一圈,而且豆腐還有點軟趴趴,發蔫的感覺。
單簡拿起刀叉,順着豆腐的邊緣切了下去:“咦?隻是凍過再煎,給人的感覺就很不同啊。”
第一次包裹着鵝肝的豆腐很嫩滑,餐刀能很輕易的一切到底。可這次卻帶上了一絲韌勁,跟切牛排的感覺有點像。
并且在切制的過程中,能看到從豆腐空隙中滲出的少量金色油脂,宛如沾染一層蜂蜜一般。
用叉子叉起一塊送入嘴中咀嚼,單簡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細細品味其中的滋味。
驚豔!巴薩德形容得很對!重做過的豆腐鵝肝,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
滑嫩的鵝肝配上帶着稍許韌勁的豆腐,兩種截然不同的食材給了口腔更複雜的感受。當牙齒咬下,鵝肝鮮美的滋味便在舌尖上悄然綻放開來。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鵝肝沒有上次那麽膩,口感明顯要清爽不少。依依不舍咽下後,口中隻殘留着獨特栗子香氣,齒頰生香間,更讓人回味無窮。
“沒想到僅僅隻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整道菜的味道便能提升一大截。我和總廚的差距真不是一點半點,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單簡看着正低頭切着鵝肝的劉芒,心裏默默想道。
“各位,好吃嗎?”巴薩德問道。
“好吃!這是我吃過最棒的鵝肝!”林蕭贊道。
“沒錯,凍過之後再煎,鵝肝本身的油分确實逼出來大半,而豆腐作爲保護層,又鎖住了鵝肝自帶的鮮味。中西兩種不同的食材,在這道菜裏得到了完美的結合!”賀東臨來了個總結。
“再次感謝你,劉芒先生。”巴薩德站起微微欠身,然後招呼侍從:“去把我那瓶紅酒拿來,我要和我的朋友們喝上一杯。”
“啊!總廚。是那瓶1775年的雪利嗎?”侍從确認道。
“當然。”
“可是主廚,那瓶酒是我們餐館唯一的一瓶,是上上任總廚留下來的啊。”
“沒關系,拿過來吧。冰桶的溫度要控制好。還有,必須要用特殊的開瓶器來開啓,那瓶酒的年代太久了,一定别讓酒瓶木塞的碎屑掉入酒裏。”
“好的。”
“怎麽了?”看到巴薩德和侍從說個不停,劉芒忍不住朝林蕭詢問道。
“巴薩德想拿瓶祖傳的酒來招待你。乖乖,今天有口福了,1775年的雪利啊!有市無價的東西。”
“那怎麽好意思?”聽林蕭這麽一說,劉芒馬上拉住侍從:“巴薩德先生,好朋友之間不需要用那麽貴的東西去表達情誼。”
“沒關系,劉芒先生。那瓶酒珍藏多年,就是爲了在此刻和親愛的朋友共享。除非……你不認爲我是你的朋友。”
“好吧……”見巴薩德堅持,劉芒如果再拒絕,那便有些做作了。
“桌上坐的什麽人?爲什麽巴薩德主廚會親自出來上菜?”餐廳中的侍從們,早就開始交頭接耳了。
“不知道,可能是大财團的董事,或者什麽名人吧。巴薩德主廚接管這家餐廳十多年了,我可從來沒見過他會親自給客人上菜。”
“不對,剛才不止是上菜,我還看到主廚對那個男人鞠躬了呢。”
“你一定是看錯了。我們餐廳早就拿到了三星米其林的稱号。别說一個普通的亞洲男人,就算是法國總統來,也不見得主廚會親自出來招待,更不用說會彎腰道謝了。”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