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鐵皮爐中的溫度上來後，劉芒用手試試了，将其中的一隻鴨子挂入爐膛，關上爐門。

“芒哥兒，三隻鴨子不用一起烤麽？”悟靜詫異道。

“當然，烤鴨最怕失溫，一定要現烤現吃，要是三隻同時烤制，待會你吃得過來嗎？”

“有道理。”

将烤鴨挂入爐膛，劉芒又返回廚房，将悟靜和傑巴摘來的蔬菜洗淨。黃瓜去除中間的籽，切長筷子粗細的條。大蔥剝去外面一層的皮，隻取中間四到五層，切成蔥絲。心裏美蘿蔔去皮，切成大片，準備待會和鴨架一起煲湯清口。

切好蔬菜，劉芒從櫥櫃中取出一大罐京都甜面醬，準備調制吃烤鴨時要用到的蘸料。

烤鴨不比燒鴨，扒鴨，它在烤制時不加任何佐料，沒有鹹淡味，吃時必須配上蘸料吃，所以它的味道，有很大一部分來自特别調制的甜面醬。

市面上買回來的甜面醬是不能直接配烤鴨吃的，還需經過一些加工才行。

劉芒調制甜面醬的配方來自《調鼎集》，他将這罐甜面醬倒入盆中，蒙上一層保鮮膜，再放入蒸籠開始蒸制。

蒸了大概十分鍾後，從蒸籠中取出，稍微冷卻後，加入綿白糖充分攪拌直至融化。接着點上幾滴野生蜂蜜，加入些許香油，再倒入涼白開攪拌至濃稠而不黏筷子，便大功告成。

“嗯，剛剛好。”劉芒用筷尖蘸上一點，送入嘴中輕輕一抿，連連點頭。

調制好的甜面醬甜而不膩，香而不油，相信配上鴨肉和荷葉餅，絕對是一等一的美味。

來到外面，經過炭火的烤制，鐵皮爐中已經開始飄散出烤鴨的香氣了。

悟靜和傑巴兩人端着小闆凳，坐在鐵皮爐旁，好像兩尊入定的老僧。

“芒哥兒，還要烤多久？”

“快了，再烤個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劉芒将手掌靠近鐵皮爐的上方，感受一下其中的熱氣，回道。

“那行，我們先把桌子擺起來。”

“嗯，聞起來味道不錯。”韓少白背着雙手，從房間中走出，來到鐵皮爐旁：“算算，我都将近十年沒吃過烤鴨了。”

“師叔，您是不愛吃麽？”

“倒也不是。當年我學徒時，最愛的便是這一口。廚房累了一天，和幾個師兄弟一起到福聚德點上一隻烤鴨，喝上幾盅老白幹，那滋味……”

“福聚德還在啊。”劉芒擡起頭：“而且越來越有名氣，前年好像還上市了，幾乎已經成了外地遊客到京都必去的地方之一。”

“嗨……現在的福聚德，早就不是當年的福聚德啰。”韓少白不屑的嗤笑一聲：“你知道嗎？當年我們去福聚德吃烤鴨，那得顧客自己選鴨子，還得用濃饴糖做墨，在鴨胚上提字，防止掉包。并且還得用傳統的果木土竈進行烤制，現點現烤，現切現吃，防止失溫。”

說到這，韓少白一臉痛心疾首：“可現在呢？店大就開始欺客，不但鴨子換成了電烤爐，烤得一塌糊塗。那些跑堂的，更是沒有一個好眼色。爲了掙錢，福聚德已經變成了忽悠外地遊客的場所，愣是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爛！”

“任何東西太過于商業化，就容易失去本心。我們做廚師的，更應該明白這點。”劉芒想了下，回道。

“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韓少白拍了拍劉芒的肩膀：“咱們手藝人，謹記初心，不忘來路，這是應該有的本分，千萬不能一心掉到錢眼裏。當年的我不明白，做了很多蠢事，現在想來，實在羞愧難當。希望你和林蕭，萬萬不能走我的老路。”

“我知道的，師叔。”韓少白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讓劉芒很是動容：“有我在，滿漢樓絕不會如當今的福聚樓一般，必會謹記初心，不忘來路。”

又烤了大概十多分鍾，爐竈中傳出的香味越來越濃郁了。側耳細聽，還能聽見爐膛中傳來輕微的‘哔哩哔哩’聲。

劉芒知道，這是鴨子上的肥油，在炭火熱力的熏烤下，被從鴨身中逼出，掉入炭火的緣故。

“有小劉師傅在，真是天天有口福啊。”整天呆在房裏照顧那頭鬣羚的康醫生，也被香氣吸引，從房裏走了出來。

“康醫生，今天咱們吃烤鴨，馬上就能出爐了。”

“好，好。我先去洗個手。”

“芒哥兒，可以吃了吧。”和傑巴擺完桌子的悟靜搓着手，一臉的垂涎欲滴。

“可以了，你再搬張桌子，再将廚房中的案闆和刀拿出來，我馬上開始片鴨子。”

“好嘞！”等待了一天時間，悟靜和傑巴就是等着這一刻，連忙争搶着朝廚房跑去。

等悟靜和傑巴把案闆擺好，劉芒打開鐵皮爐的竈門。頓時一股熱氣夾雜着烤鴨的香氣從爐膛中噴湧而出。

劉芒取過一塊濕抹布裹住手，将烤鴨從爐竈中取出，然後加了把炭，又挂入另一隻。

烤好的鴨子外形飽滿，體态豐腴。那一抹豔紅，吸引着衆人的目光，仿佛有着莫大吸力一般，都不願挪開。

在衆人灼灼目光中，劉芒将烤鴨放在砧闆上，拿起菜刀先在烤鴨的**處劃了一刀，将烤鴨肚子殘餘的水分放淨，接着将鴨子胸膛朝上擺放，菜刀放平，直直片下一大塊鴨皮，切成小段，放入碟中。

烤鴨技巧一半在烤，一半在切。胸膛上的一塊鴨皮是最珍貴的，需單獨放置。剩下的鴨肉要片片有肉，片片帶皮，均如丁香葉大小，薄而不碎，大而不連，十分考驗廚師的刀工。

刀走遊龍，翩若遊鴻——劉芒的速度極快，隻見刀光閃爍間，這一隻肥碩的烤鴨馬上隻剩一個骨架，而砧闆旁則多了兩三盤片好的鴨肉片。

“師侄，以前你片過烤鴨？”趁着劉芒斬鴨骨的空檔，韓少白問道。

片烤鴨是很需要技巧的，剛出爐的烤鴨非常燙，這就得需要廚師有着足夠的速度才不會燙到手，一般人沒有個幾年功夫的練習，根本練不出來。

“沒有，我今天是第一次片真正的烤鴨。”劉芒擡頭笑笑：“不過我以前在電視上看過，就用扒鴨練習了幾次，好像也挺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