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酒買回來了。”這個時候，胖子提着一捆啤酒從外面走了進來。

“咦，很熱嗎？我怎麽看你一臉的汗？”胖子看了老張一眼，詫異道。

“嘶，上了老闆的當了。”老張劈手奪過胖子手裏的啤酒，咬開瓶蓋滿滿灌了一口。

“我已經提醒過你了，剛才你要是咬了一口，估計嘴巴都會腫。”劉芒笑道。

鍋中的小龍蝦冒着‘咕噜噜’的熱氣，劉芒用炒勺舀起一點湯汁，嘗了一口。

“嗯，鹹淡正好。”劉芒點點頭，重新蓋上鍋蓋，轉身走到冰箱前，将裏面一早就準備好的碎冰塊倒入一隻大碗中。

“老張，你妹妹的學費怎麽樣了？”胖子在吧台上坐下，用牙齒直接咬開一瓶啤酒。

“哎，别提了，這個月業績不好，估計得去芝麻上先貸點款了。”

“沒事，我這個月業績還可以，幫你個幾千沒問題。”胖子抿了一口啤酒，回道。

“那怎麽好意思？你不是每個月都要寄錢回家嗎？”老張用手摸了摸額頭，說道。

“這有啥，我媽是存錢幫我娶老婆呢，一個月不寄沒關系的。”

“那就多謝了。”老張舉起瓶子和胖子碰了一下。

“嗯，應該差不多了。”又等了差不多十來分鍾的樣子，劉芒揭開鍋蓋。

鍋中的炖煮的小龍蝦湯汁已經收得差不多了，一股股帶着微微嗆鼻辣感的香氣撲面而來。

劉芒把鍋從竈上移開，将裏面的龍蝦一古腦的倒入放滿了冰塊的碗裏。

“老闆，這就好了嗎？”胖子舔了舔嘴唇，問道。

“還沒有，得等會。”劉芒将這碗龍蝦送到吧台，看了看牆上的挂鍾，說道。

“得等多久，我能不能先嘗一個？”胖子自己拿起一雙筷子，盯着大碗裏的龍蝦，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行！”劉芒很幹脆的拒絕了：“冰鎮小龍蝦爲什麽叫冰鎮？就是要用冰塊将龍蝦徹底降溫，等到龍蝦的肉質經過驟熱和驟冷後，才會令它的口感充滿彈性，佐料的味道也才能滲透進去。”

“好吧，好吧，那我等着。”胖子悻悻的放下筷子，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龍蝦，喝起啤酒來。

“來，老張，我們再走一個。”胖子舉起瓶子。

“好的。”一聲輕響，啤酒瓶又撞在一塊。香沫從瓶口溢出，醇黃的液體順着喉結“咕噜咕噜”而下。

“老張，我聽别人說，你以前還寫過詩？”

“嗨，那是上大學瞎寫的。”老張推了推眼鏡，回道。

“念兩首來聽聽呗。”胖子笑道。

“什麽啊，誰還能記得？再說了，現在這個年紀哪還有詩噢，有得隻是柴米油鹽和生活的重擔。”老張一臉落寂。

“你真是的，老那麽悲觀。”胖子嘿嘿一笑，再起舉起酒瓶。

“可以開始吃了。”等過了半個小時候，劉芒說道。

“啊，終于好了嗎？”已經和老張幹掉兩瓶啤酒的胖子搓了搓手，興奮起來。

“嗯，好了。”劉芒點點頭，遞過兩雙塑料手套。

“老張，給！”胖子遞過一雙手套給老張，自己連忙帶上另一雙，從盆子裏抓過一隻小龍蝦。

“等等，你知道正确的吃法嗎？”劉芒問道。

“正确的吃法？”胖子一愣：“不是把尾巴扭下來，吸一吸，然後剝殼吃嗎？”

“當然不是了。”劉芒搖搖頭，自己取過一雙手套帶上：“看好了，我隻示範一次。”劉芒捏起一隻小龍蝦：“第一步，先剝下蝦鉗，沿鉗末的關節扭開，先吃掉裏面的蝦肉。”

說完，劉芒用手捏着小龍蝦的鉗子出一扭，一段粉紅的蝦肉就露了出來。

“哇，還有這套路？以前我吃小龍蝦，鉗子都是扔掉了呢。”

“接下來呢，再捏一捏蝦殼，還有蝦尾。”劉芒吃完兩隻鉗子裏的肉，雙手捏動了起來。

“這樣做的好處是能讓蝦肉和蝦殼分離，等會更好剝殼。”

“真講究！”老張贊了一聲。

“再來嘛，就是這樣輕輕一扭，令蝦頭與蝦身分離。”

“咔嚓”一聲，劉芒将蝦尾從蝦頭處抽了出來：“看到這坨黃色的東西沒有？這是蝦腦，也是小龍蝦最爲精華的部分，千萬不能錯過了。”

送到嘴邊輕輕一抿，劉芒将蝦尾上方的蝦黃吮吸幹淨：“最後就簡單了，将蝦肉抽出來，吃掉就行了。”

“老闆你真是行家！天生的大吃貨！”胖子和老張感到由衷的佩服。

“這有什麽，會做當然要會吃了。”劉芒放下蝦殼，把手套從手上取了下來：“你們慢慢吃，不夠了再叫我。”

“好嘞！”胖子應了一聲，馬上伸手從碗中取過一個小龍蝦，學着劉芒剛才傳授的吃法，先吃鉗子然後吸吮蝦黃，最後将剝下的蝦尾送入口中。

“嘶！真的很辣！不過确實過瘾啊！”胖子美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蝦尾入口，先是微微的清涼，蝦肉彈嫩鮮美，仿佛還帶着活性，隻是一咬就在牙齒間蹦開。

當佐料的味道和那股清涼的感覺在舌尖上消散後，那股隐藏在蝦肉中的辣感馬上便在舌根處升起，直沖鼻腔。

這過程猶如令人經曆了一場冰與火的洗禮，簡直拍案叫絕。

“爽！真爽！”老張吃完一個龍蝦，馬上拿起啤酒瓶：“龍蝦配啤酒，太爽了！”

胖子和老張一邊吃着龍蝦，一邊喝着啤酒，還一邊吹着牛，到最後居然肩膀都靠在一起了。

看着這倆人，後廚的劉芒突然心有感觸，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龍蝦是好吃，但先要剝去生硬的外殼，就像人與人之間，首先也得卸去彼此的僞裝，才能心無隔閡吧。

碰巧，這兩件事都在這幾丈見方的地方，于是就這麽自然的發生了。

“胖子，我覺得吧，當年我不去當什麽詩人是正确的。”從劉芒的小店出來，老張摟着胖子的肩膀，說道。

“爲……爲什麽？”胖子有些喝多了，大着舌頭問道。

“因爲這樣平凡而普通的生活，就像老闆的小龍蝦一樣，比詩和夢想更加珍貴，也更有味道，它們才是我們最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