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晚上好啊。”王若曦推開木門走了進來。跟着她身後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長相貴氣的翩翩公子哥。
“晚上好。”坐在吧台椅子上撸貓的劉芒站起身來,微笑道。
王若曦将包放在吧台,一把抱過剛從劉芒魔爪下掙脫的小六,揉搓起來。
劉芒瞄了瞄王若曦的手,發現她沒有拿着手機和自拍杆,便問道:“今天不直播嗎?”
上次等王若曦走後,劉芒自己用手機搜索了一下,才真正弄明白直播到底是幹什麽的。
“沒有,今天我是特意過來吃老闆做的肥腸。”
“不好意思,今天沒有買肥腸。”劉芒回答。
“沒有嗎?那有什麽吃的?”王若曦有些失望。
“暫時隻有餃子,如果你想吃别的,隻要有食材,我都可以做的。”劉芒回道。
“不是吧,真的什麽都可以做?”和王若曦同來的年輕人有些不信。
“隻要有食材,我都可以做。”劉芒很肯定的點點頭,接着又補上一句:“并且,我做得還比其它人要好。”
“哈哈,老闆你這牛皮吹得有點大噢。我也算吃遍小半個世界的米其林和高檔酒樓,就沒聽見有一個廚師說自己什麽都會做的。”年輕人大笑起來。
“這是你男朋友?”劉芒問了一句。
“噢,不是。”王若曦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搖搖頭:“他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聽到王若曦這麽一說,年輕男人的語氣帶着明顯的失望,話鋒一轉:“老闆,你真的什麽都會做?”
“是的。”
“那好,我來點一份‘二十四橋明月夜’。”
“二十四橋明月夜?那是什麽菜?”王若曦詫異道。
“小曦,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年輕男人臉上露出一絲得意:“我在香港就吃過這道菜,那滋味啊!簡直人間至味!它是用整隻火腿,然後……”
說了幾下,男人打住話頭,戲谑道:“老闆,你聽過這道菜沒有?”
“嗯,我聽過的。”劉芒點點頭:“‘二十四橋明月夜’出自武俠小說,後來複制這道菜的戴季禮師傅曾讓我幫着改進過。”
“讓你幫着改進?”年輕人先是一愣,然後笑得差點打跌:“老闆,你要能幫着别人改進這道菜,那你還用窩在這個破店不成?你怎麽不說美國的總統都要請你去白宮給他做菜呢?”
“美國總統?”劉芒淡淡笑了笑,沒有反駁。心裏想着貌似上次去美國時,那個黑人總統真的邀請過自己吧。
“小曦,我們換個地方吧,現在時間還早,我們直接開車去江東的樓上樓吃,那裏的菜才叫真正的美食。”年輕人說道。
“你真想試試這道菜?”劉芒略一思索,問道。
“老闆,隻要你做,我就吃。”年輕人很肯定道。
“做可以,隻是這道菜用的食材很珍貴,可能價錢……”
“價錢?老闆,我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你不用擔心我買不起單。”年輕人饒有意味的看着劉芒:“不過話說回來,你可不許糊弄,我吃過這道菜,如果味道不對,我可不會掏錢。”
“可以,不過這道菜有點費時,那你得等等了。”
“沒問題!”年輕人一拍手,回道。
劉芒來到後廚,走到自己睡的地方,進入空間取出一隻金華火腿。
廚神空間有保鮮的功能,所以劉芒帶過來的很多食材都儲存在裏面。
二十四橋明月夜出自金庸先生的小說《射雕英雄傳》第十二回《亢龍有悔》,黃蓉以美食誘洪七公收郭靖爲徒一節。
書裏黃蓉做了一道菜“二十四橋明月夜”,原文如下:“那豆腐卻是非同小可,先把一隻火腿剖開,挖了二十四個圓孔,将豆腐削成二十四個小球分别放入孔内,紮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鮮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卻棄去不食。洪七公一嘗,自然大爲傾倒。這味蒸豆腐也有個唐詩的名目,叫神作書吧‘二十四橋明月夜’。
做法書裏其實已經寫的很清楚了,但實際操神作書吧起來卻完全不是這樣,因爲這道菜品根本就是金庸先生杜撰的,現實中根本沒有。
直到後來,粵菜的大師戴季禮通過反複試驗,才将這道菜品從書中變成現實,但味道卻一直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鮮美。
就在劉芒前往美國之前,戴季禮特意找到了劉芒。兩人經過商議,改變了幾道工序,才将這道‘二十四橋明月夜’,變得如小說中一般,一嘗之下,令人傾倒。
“咦?”看到劉芒拿出一條金黃燦爛的火腿,年輕人明顯吃了一驚。
“不好意思,我得去買點東西。”劉芒将火腿放下,打開冰箱,結果發現豆腐早就用完了。
“老闆,你去吧。”王若曦回道。
劉芒走出小店,幸好現在才晚上七點鍾,巷子對面的超市還沒有關門。他從超市裏買了幾盒内脂豆腐,馬上就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劉芒今天拿出的這條火腿比市面上售賣的火腿要小一些,外形也比較削瘦一點,看起來沒有那麽豐腴。
火腿是上次戴季禮來的時候送給劉芒的,來頭可不一般,市面上根本沒有售賣。在業界人士的口中,它有一個别樣的稱呼戌(xu)腿。
戌腿的來曆有一個傳說;據說當年有一家專門制神作書吧金華火腿的掌櫃,雇了長工看守腌制火腿的大缸。有一天長工百無聊賴,看着缸中的火腿大流口水,無奈店家看管得嚴,入缸的火腿數目和出缸的數量要一一對應,想吃又不敢吃,于是就偷了外面的狗來解饞。
一次長工偷了條黃狗,剝皮吃肉吃了幾天好不開心,剩一條腿又要大飽口福的時候,掌櫃來看火腿腌制的情況。
長工擔心掌櫃說他不幹正事偷狗肉吃,急中生智之下,把黃狗腿藏在了腌制火腿的缸中,結果過了幾天火腿出缸,長工撈出狗腿,發現狗腿和火腿一起被腌的異香撲鼻。
而掌櫃的随後又發現,有一缸火腿成品異常好,就想一探究竟,重賞之下,腌狗腿的長工說也許是狗腿的功效,結果掌櫃的試驗了一下,果然與狗腿同腌出來的火腿更加美味。從此定下規矩,一缸10條豬腿,放一隻狗腿同腌。
有人說腌制若幹隻火腿中,必定要有一隻戌腿(狗腿)才能提鮮,但如果去問制腿的老師傅,他們肯定笑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其中有什麽貓膩,外行人就更是莫測高深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現在有許多人都不吃狗肉,也憎惡别人吃狗肉。若是知道上好的金華火腿需要用狗肉來提鮮,估計不少人都會敬而遠之。
當然,這種秘方隻限于最最頂級的金華火腿,在一些遵循古法制神作書吧的老師傅手裏流傳,至于現在市面售賣的金華火腿,估計應該是不用添加的。
一般的戌腿其色深紅,全部瘦肉,有點像北平的青醬肉。肉質木渣渣的,鮮味全無。這是因爲戌腿的精華在腌制過程中全被豬腿吸盡,所以味同柴木,肯定沒法用來入菜的。
而劉芒手中的這條戌腿,卻是特制的,在其鮮味将散未散時取出,拿來入菜,鮮味比一般的火腿要高出好幾個等級,堪稱提鮮的絕佳妙品。
也隻有用這樣鮮度極高的戌腿,才能在蒸制的過程中将味道滲透進豆腐中,做成這道小說中的‘二十四橋明月夜’。
把這隻火腿刮洗幹淨,整隻放入開水鍋中汆燙。
内脂豆腐從盒中取出,用挖取冰激淩的勺子挖成球形,泡入微微滾開的清雞湯中。
清雞湯是劉芒店裏的必備,平時他無論做什麽菜品都不會放雞精和味精,全靠這清雞湯增鮮。
豆腐在清雞湯泡着,鍋中的戌腿在開水鍋中上下沉浮。
劉芒關火撈了出來,取過一把快刀,先刮幹淨戌腿上面受熱析出的油脂,然後将戌腿一側的整塊皮都切了下來,接着過了兩道冷水,再次放入鍋中汆水。
“小曦,你經常來這吃飯嗎?”一直探頭觀看吧台後做菜的年輕人越看越驚詫,忍不住問道。
“不是啊,我就來過一次。”王若曦舔舔嘴唇:“上次老闆給我做了一道‘九轉大腸,那種滋味啊!真是生平僅見!”
“九轉大腸?”年輕人一愣,連忙小聲問道:“它是什麽樣的?”
“嗯,外皮脆脆的,嚼起來香香的,顔色紅亮,細細一數裏面有好幾層。”王若曦回憶道。
“高手啊!”年輕人看向劉芒的眼神馬上大不相同:“最最正宗的‘九轉大腸’,确實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樣,這個老闆可能真是一個廚藝高手!”
“切!我來的時候就說了啊,老闆的手藝就是讓人驚歎嘛!”王若曦撇撇嘴,回道。
“可是,他這麽好的手藝,爲什麽會蝸居在這樣一家破破爛爛的小店呢?好奇怪啊!”
“人各有志呗,老闆肯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王若曦托腮看着裏面忙碌的劉芒,若有所思道。
生姜洗淨,放入缽中搗成碎末,然後用紗布濾去殘渣,隻留下姜汁。
泡在微滾雞湯的豆腐用漏勺小心的撈出,接着浸入姜汁中。
經過雞湯的浸潤,豆腐中的澀味已經全部去除了,隻留下軟嫩的質地和豆類甘甜的口感。
在泡入姜汁後,生姜本來的色澤被豆腐吸收,漸漸染上一層顔色。這種顔色猶如夜空的月亮一般,帶着甯靜的澄黃。
已經三熱三冷的戌腿從鍋中撈出,用幹淨的毛巾細細拭去上面殘留的水分。
接下來,劉芒取過一把尖刀,在戌腿去皮的那一側剔出十二個圓洞,把準備好的豆腐放入進去,撒上一點胡椒,蓋上最開始切下的整皮,最後用綿線細細的捆綁起來,送入蒸箱中。
做完這一切,劉芒取過一根白蘿蔔,用雕刻刀雕琢起來。
“老闆,你是什麽級别的廚師啊?”年輕人忍不住問道。
“級别?”
“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幾級的廚師?一級?還是特一級?”
“噢,我沒考過。”劉芒頭都沒擡,隻專注于手裏的蘿蔔:“廚藝這個東西很直觀,上竈一試就知道了,不需要去考那些沒用的證書。”
“那你學廚多少年了呢?”年輕人又問道。
“今年是第四年了。”劉芒回道。
“不是吧,才第四年?”年輕人哦了一聲,覺得自己有些大題小做了。
學廚四年?在烹饪界應該才算入門吧。
可是,當他往劉芒的手裏一瞄,眼睛立馬瞪了起來。
随着劉芒雕刻刀的上下轉動,一座精巧的拱橋正在他的手裏成型。
“老闆,能給我看看嗎?”看到劉芒拱橋雕刻完畢,準備放入旁邊的盆中泡水,年輕人說道。
“,給你。”劉芒将拱橋在手裏甩了甩,遞了過來。
“真……真漂亮啊!”年輕人接過劉芒雕好的拱橋,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不同于一般廚師雕刻的擺盤用的拱橋,劉芒剛才雕刻的這座拱橋簡直精細到極緻。
湊到近前細細觀看,橋身上分出12個圓孔,上面的欄杆、拱圈、基石都一應俱全。甚至劉芒還在拱橋的墩子上雕刻了細小的石獅,每座石獅都隻有花生米大小,眉眼俱全,神态各異,簡直惟妙惟肖,令人歎爲觀止。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一旁的王若曦忍不住伸手說道。
“小心點,别掉地上了。”年輕人輕輕的将拱橋放在吧台上。
“哇塞!老闆,你以前是專門學雕刻的吧?要不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能雕出那麽精美的食雕啊!”王若曦感慨起來。
“沒什麽的,平時多多練習一下,手熟就可以了。”劉芒不以爲意的笑了笑,又拿過一根黃瓜,雕了起來。
“老闆,就憑這手藝,你确實不需要去考什麽廚師證!直接去争奪廚神好了!”年輕人一邊拿出手機對着拱橋拍照,一邊說道。
“呃……是嗎?”劉芒有些心虛的推了推臉上的老式眼鏡,幹笑起來。